第617章 大夢誰先覺（上）

  一片古風建築群中，一座高聳入雲的樓台傲立。

  建築群最外圍的城牆上，有一場廝殺正在進行，一名剛剛浴血奮戰，打退敵人進攻的將軍從城牆上衝下，翻身上馬，向城中樓台衝去。

  樓台上, 一位穿著華貴禮服，看起來極有仙氣的女子立於玉石欄杆旁，俯瞰著那策馬而來的將軍，面色凝重——雖然離得很遠，但她的視力卻好像能無限變焦，輕鬆看清遠處的人和物。

  不一會, 那將軍抵達了樓台直下, 把坐騎韁繩交給下面的守衛，然後狂奔上樓。

  在抵達最頂層後，他放慢了速度，把頭盔取下，露出鏗亮的光頭，扶了扶腰間的佩刀——那佩刀的刀柄很正常，但刀身卻非常奇特，沒有刀鞘，而是一把十分狹長的104鍵鍵盤。

  將軍走到一面屏風前，抱拳高聲道：「娜娜公主！敵軍已至城下，請施法退兵！」

  屏風咻地一下自動被撤掉，露出了屏風後面一身華貴古風禮服的唐寶娜。

  她也是滿臉的哀愁：「將軍，本宮也是莫有辦法呀！琴壞了，它沒有聲呀！！彈不出來退魔神曲呀！！！」

  說著，她無奈地指著放在旁邊平台上的一架琴——但那琴卻並不是古琴，而是一台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電子琴，和她的穿著和周圍的環境一對比，極其違和, 倒是和那將軍腰上的鍵盤很搭配。

  「呀？壞了？！那怎麼辦？是沒電池了嗎？」光頭將軍蹲在琴邊, 焦急地檢查著：「我把我鍵盤的電池卸下來給你, 唔，裝不下，規格不一樣，我看看，有電源線嗎？」

  「娜娜公主」也在旁邊蹲下，小聲道：「我也不曉得，反正就是沒聲了。哎，向將軍，我肚子有點餓，你先去整點吃的吧，我想吃肉。」

  光頭將軍哼哼道：「娜娜公主，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吃東西，敵人都殺到外面了，兵臨城下了你懂嗎……」

  「那我也莫辦法嘛！琴都按不響我有什麼辦法？」「娜娜公主」說著，賭氣式地伸出手指用力地敲了幾下那電子琴的琴鍵，除了琴鍵撞擊時的啪啪聲，並沒有對應的音鍵響起。

  「你的鍵盤要是敲不響，你也沒法上陣殺敵呀！一樣的嘛！你要麼幫我把琴修好，我就去彈，要麼你就給我做飯，先填飽肚子。」「娜娜公主」理直氣壯地說道。

  光頭將軍嘆了口氣，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站起身，開始脫身上的甲冑。

  旁邊的「娜娜公主」嘿嘿笑著拿過一條印著自己頭像的圍裙，等他一脫完甲冑，就給她圍上。然後一打響指，旁邊就出現了一個極富現代感的廚房，不僅有水龍頭、不鏽鋼水槽，還有煤氣灶、抽油煙機、烤箱等等現代烹飪設備。

  光頭將軍系上圍裙秒變光頭廚師，開始做飯後，「娜娜公主」便搓著手，在邊上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做飯，舌頭不時下意識地舔著嘴唇。

  忽然，一陣悠揚的音樂聲響起，然後是一個有些熟悉的女聲在輕輕哼唱一個很好聽的旋律。

  「娜娜公主」愣了一下，歪著腦袋聽著，這旋律真好聽，這是誰唱的，我想買她專輯，咦，越聽越熟悉，這怎麼像是我唱的？哎？哎哎哎？

  「娜娜姐，娜娜姐……」

  在她迷惑的時候，一個同樣熟悉的聲音在輕輕喚她。

  周圍的一切，不論是樓台上的各種物件，旁邊那個做飯的光頭廚師，都一下變得模糊起來，特別是那光頭廚師，臉部竟然是一片白霧，看不到五官。

  我是在做夢？

  一個念頭在腦中升起，然後她立刻明確了自己的狀態，並且想起了睡前的事情，想起了她這次入睡，是為了幫助向坤，對付某個很強大但不可捉摸的存在。

  然後，她就看到老夏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而周圍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光頭將（chú）軍（shī），全部消失。

  唐寶娜身上的華麗宮裝也變成了之前的小熊睡衣，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對老夏道：「剛剛那些……你都看到了？」

  「沒有，我剛來。」夏離冰說道。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唐寶娜捏著自己的拳頭，摩拳擦掌的樣子，左顧右盼，好像是要找需要對付的大BOSS：「怎麼幫向坤？」

  夏離冰也看了一下周圍空蕩蕩的夢境空間，說道：「看來它還沒有對你的夢境產生影響，或者向坤和愛麗絲故意幫你先摒除它的影響。」

  唐寶娜忍不住撓頭：「這是什麼意思？是向坤和愛麗絲覺得我太弱了，要保護我嗎？可是……我明明是咱們幾個人里年齡最大的呀。」

  「不是覺得你弱，是需要你做外援。」夏離冰說道，「你和我，都是外援。」

  唐寶娜迷惑：「外援？」

  ……

  一身銀色盔甲、背著一柄大劍的楊真兒，騎著一輛白色的平衡車，在寬闊的馬路中央緩緩行進，顧盼左右，威風凜凜，仿佛在巡視自己領地的大領主。

  馬路上空空蕩蕩，一輛車都沒有。

  馬路兩邊隱隱可以看到有行人，但都躲在各店面里，遠遠地、充滿敬意地眺望著她。

  楊真兒昂首挺胸，有種守護這一方水土、這一座城市、這一片生靈的感覺，頗為自豪和得意。

  不一會，前方出現一個胖乎乎的、穿著貓耳朵魔法袍、騎著後輪帶輔助輪兒童自行車的小女孩出現，費力地蹬著自行車到了近前，仰著小腦袋高聲道：「銀甲仙子大人！我要追隨你一起對付怪物！」

  楊真兒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起背上的闊背大劍，輕輕用劍尖在小女孩肩膀上點了一下，說道：「我允許你追隨我。」

  於是小女孩喜滋滋地騎著自行車跟在她平衡車後面，向前慢慢行進。

  接著又有一個扎著高馬尾的高挑女孩和戴著圓框眼鏡的可愛女孩出現，一個叫她「最敬愛的表姐」，一個叫她「我親愛的真兒」，都是加入了隊伍。

  雖然她們倆沒有任何交通工具，但大步走在隊伍里，倒是也不比騎著平衡車的楊真兒和騎著兒童自行車的小胖妞慢。

  前方又有一個光頭戰士，一個眼睛蒙著黑布的少女刺客出現，一個叫她「銀甲殿下」，一個叫她「仙子姐姐」，都是加入了隊伍。

  這隻隊伍浩浩蕩蕩前行，到馬路的盡頭，一個足有十多米高的巨大黑色怪物矗立在眾人面前，渾身皆是縈繞的黑霧，從形態上看就像一隻Q版的邪惡兔子，兩隻大眼放著恐怖的紅光。

  楊真兒跳下平衡車，取下自己的闊背大劍，指向前方，大喊道：「跟我沖！」

  她嗷了一聲，兩手高舉著大劍，向那邪惡兔子沖了過去。

  邪惡兔子隨意地一擺前爪，楊真兒就被pia倒，然後便被它的後爪給踩住，不能動彈。

  「快！快趁機攻擊它，這是好機會！」楊真兒奮力地揮舞著自己的大劍去砍踩在自己身上的巨大兔子腳，然後大聲吼道。

  但吼了半天，楊真兒發現除了她之外，沒有人來攻擊那邪惡兔子，於是她轉頭看去，發現那幾個一路跟著她過來的「小夥伴」，全都在原地冷冷地看著她，完全的無動於衷，一點要動手解救她或者攻擊邪惡兔子的打算都沒有。

  「你們……你們在做什麼呀？快出手呀！這是好機會！」楊真兒大喊道。

  幾個「小夥伴」依然是冷眼旁觀，一動不動。

  「別愣著啦！小鈴鐺、向大廚、老夏、小蘋果、娜娜快來救我呀！」楊真兒嘶聲大喊。

  然而「小夥伴」們不僅沒動，反而還向後退了幾步。

  楊真兒絕望了，在被那邪惡兔子揮著爪子狠砸了幾下後，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視線都模糊了。

  倒不是被砸得疼，那邪惡兔子雖然是個龐然大物，但巨爪拍在身上其實像棉花糖一樣，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傷害。

  只是她覺得很絕望，有種被拋棄、被背叛的孤獨和淒涼。

  原來她沒有團隊，原來她是孤身一人。

  忽然，一陣極有節奏感的鼓聲在耳畔響起，餘音在整座城市上空迴蕩。

  咚！

  咚咚！

  咚咚咚！

  嗩吶聲響起，鼓聲變得急促。

  一個空靈的女聲開始哼唱，帶著一股悲壯的、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

  一時間，這音樂讓她有種一拳超人正義執行……或水滸傳打人BGM的感覺，那絕望和孤苦感瞬間被掃平，取而代之的是振奮和熱血。

  「楊老三，站起來！」

  一個熟悉的女聲似幻似真地在耳畔響起。

  「呀！——哈！」楊真兒大喊一聲，周身有絢麗的光帶縈繞，大劍揮起，電弧噼啪亂竄，帶著一股倔強頑強的氣勢沖天而起。

  在咩地一聲慘叫後，黑霧組成的邪惡兔子消散潰滅，楊真兒如天神般飛躍而起，從十幾米的高空持大劍落下。

  穿著銀色戰靴的腳踩在地上，碎石飛濺，轟出了兩個大腳印。

  「銀甲仙子大人！你好厲害！」剛剛站在旁邊的冷眼相望的「小胖妞」一下子開心地沖了過來，想要擁抱她。

  楊真兒揚起大劍，對著她屁股拍了過去，直接把她拍上了天，不屑道：

  「你不是小鈴鐺！小鈴鐺從來不這麼叫我！」

  馬尾辮女孩湊了過來：「我最敬愛的表姐……」

  「假貨！」楊真兒一揮大劍，把她pia上了天。

  眼鏡女孩走上前：「我最親愛的真兒……」

  「噁心！」又一個人被pia上了天。

  用大劍將五個人都pia上天后，楊真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手上的武器，然後仔細地聽著那依然在天地間迴蕩著的哼唱聲，忽然覺得有點怪怪的，周圍的一切東西好像都……有點假？

  「表姐。」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她回頭看去，老夏正向她走來。

  「又來！」楊真兒眉頭一皺，揮起大劍往那高挑女孩的屁股拍了過去。

  那看起來比女孩大腿還寬、帶著電弧的大劍，卻在女孩屁股前被她輕描淡寫地抬手給擋住了。

  「你怎麼可能擋得住，這可是本座的夢境！」楊真兒下意識的大喊出聲，但話一出口，她卻是愣住了，喃喃道：「咦？我的夢境？我現在是在做夢？」

  「表姐，醒醒。」老夏湊到近前，摘掉她的頭盔，兩手捧住她的臉頰，輕輕揉了揉說道。

  這個動作，是楊真兒經常對小時候的夏離冰做的。

  「醒了醒了我醒了！」楊真兒哈哈笑著拿開夏離冰的雙手，然後猛地抱住她：「老夏！我好想你！」

  明明在睡前，在眼睛閉上前，還在和老夏說話，但剛剛經歷過那孤苦伶仃，被拋棄、被背叛的感覺，讓她這會面對「真老夏」，一肚子委屈冒出來，仿佛漂泊他鄉幾十年突然見親人。

  「對啦！我們做夢是要幫向大廚來著，這夢裡有什麼？難道是剛剛那隻黑兔子？那已經被我一個人輕輕鬆鬆幹掉了啊？我立頭功？」楊真兒忽然想起什麼，鬆開老夏問道。

  「不是。」夏離冰說道：「那些假的我、假的向坤有可能是一部分的呈現，所有不屬於你夢境的，你覺得違和的東西，都有可能是。我過來，就是幫你一起把那些東西找出來。」

  「我明白了！就是玩大家來找茬！」楊真兒兩眼發光，「娜娜呢？小鈴鐺、小蘋果、向大廚、愛麗絲她們呢？」

  「集中注意力，抓緊時間。」夏離冰說道。

  「好好，放心吧，我銀甲老仙在自己的夢裡，肯定是最厲害的！」楊真兒得意地重新戴上頭盔，提起自己的大劍，大搖大擺地在前面帶路，要帶著老夏掃蕩自己的夢境。

  不知不覺間，夢境的BGM變得舒緩起來，節奏甚至有點俏皮，有點逗比。

  ……

  除了老夏因為任務特殊，夢境的進度是最快的之外，在向坤和愛麗絲的計劃中，其他幾個人，從楊老三、唐寶娜、小蘋果到小胖妞，基本都是同時開啟夢境。

  老夏是遊蕩各個夢境之中的引導者、自由人、援兵，而唐寶娜的特殊旋律則是進行夢境喚醒的重要一環，是後勤保障、技術支持。

  她在夢中直接演奏，再由愛麗絲進行旋律分發調配，能夠保證把其他人從夢境中「喚醒」。

  一直到楊老三被「喚醒」，整個計劃都很順利，一切基本都在向坤和愛麗絲的預料之內。

  但在小胖妞這裡，卻出了一點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