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老闆不怕

  當崇雲山中，除了還有個腦袋在外能依稀看得出來，其他部分已經完全不像人樣，仿佛一個被各種植物、野獸和人糅雜在一起的怪物般的喬爾，慢慢地崩解消散成灰的時候。

  向坤在崇雲村中的房間內，也早已進入了「超感狀態」，藉助預先在崇雲山各處深埋的「情注物」黑圈塗鴉, 進行降臨，再在愛麗絲的指引下，鎖定了代表喬爾的認知信息。

  現在他對認知信息的理解和解析能力已經比以前強了很多，特別是在超感信息的世界裡，還有愛麗絲這個能夠直接承載於此的幫手來輔助，在某些較簡單場景中，他已經基本上可以把認知信息在意識中轉換成影像、聲音等傳統感官信息來理解了。

  而且這重認知的方式，比起傳統的五感感官理解的世界, 還要更加地「直觀」。

  就好像他感知一個普通人的認知信息，直接通過這些信息的解析，就能知道目標的內臟、血液、骨骼、軟組織等許多身體內部的模擬還原圖像，比他通過紅外熱成像視覺模式、超強嗅覺和聽覺綜合獲得的信息，要直觀得多。

  如果向坤去當醫生的話，真別說，弄個「向扁鵲」、「坤華佗」的稱號，應該是輕輕鬆鬆沒有問題的。

  甚至他都能結合「超聯物」，來進行一些簡單的治療，隨著對認知信息的解析越來越多，他相信以後要直接通過「超聯物」對認知信息進行影響來根治一些疑難雜症，都不是不可能。

  此時，向坤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大腦極速運轉，儘自己所能，挖掘喬爾的認知信息。

  之前向坤在感知良先生、約翰的認知信息時就已經發現了，對「變異生物」的認知信息進行感知的時候, 就像一個無限的千層餅一樣, 怎麼剝都剝不到最裡面。

  又或者可以說像一個未知大小、有無數子目錄的數據集，看起來好像文件就那麼大，但打開一看好多子目錄，隨便找個子目錄進去又是一堆子目錄，子目錄之下無限子目錄，認知信息無窮無盡、深不見底一般。

  所以向坤沒有試圖往一個信息方向挖掘，而是有節制地將他對喬爾的認知信息感知，保持在他和愛麗絲加起來能夠處理的極限範圍。

  一個月前，向坤感知過約翰吞噬「變異大蛇」後身體認知信息的變化，而後約翰又吞噬了另一個「變異生物」，讓他得以感知一個「變異生物」從死亡到潰散整個過程中認知信息的變化，也查知到了這個過程中，約翰作為吞噬者的認知信息表現。

  那兩次的超感信息感知、深度觀測，讓他有了很多的收穫。

  而這一次，感知一個「變異生物」在階段性極限到來時的自我崩解，更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相信這次的超感信息感知，一定能幫他進一步完善對「變異生物」根源的理解。

  正是為了保證喬爾在階段性極限中自我崩解，而不受外來影響，也不會過早地陷入絕望自我了斷，向坤不僅從頭到尾沒有現身、沒有靠近，甚至都沒有將他抓起來限制人身自由，而是把他「誘導」到崇雲山中，將他困在這裡，又始終給他一絲希望，讓他對於雙方的實力差距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甚至無法準確判定對手是誰、在哪裡。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很清楚，在瀕臨階段性極限的時候，喬爾根本不敢去碰普通人的鮮血，甚至會刻意地避免見到血腥場景，所以跟他接觸的普通人，暫時比較安全。

  至於對喬爾……一個身背三位數甚至更多的人命，隨便決人生死，以人類鮮血為基本血源的所謂「正脈血族」，以這種方式終結，向坤覺得自己真是非常仁慈了。

  他甚至考慮過，回頭如果有時間，會選擇跑一趟斯洛伐克，把「紅色薔薇」給一鍋端了，剩下那幾個也都處理掉。

  至於約翰，以向坤對那些愛麗絲辛苦「搬運」回來的秘密資料的解讀，他基本上也不可能有自由離開的機會。

  除非他能在這兩次吞噬「變異生物」後，獲得可以幹掉良先生的能力。

  但就良先生的行事風格來看，這種可能性嘛，嘿嘿。

  ……

  時間一點點過去，喬爾的身軀已經完全化成了灰色粉末在山中消散，除了那被撐爛的衣服，鞋子，以及手機等物品外，再不留任何痕跡。

  而向坤並沒有立刻退出「超感狀態」，綜合上一次對「變異生物」崩解的感知、觀測，他有了更豐富的經驗，知道自己應該感知和搜尋的方向是什麼，現在已經成功地「捕捉」到了一些關鍵的認知信息。

  那些認知信息原本屬於喬爾，但現在並沒有完全轉變屬性，而是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又快速消失。

  向坤可以通過愛麗絲的輔助，通過布置於崇雲山中大量的「超聯物」，追蹤和感知這些認知信息，判斷出它們並不是隨著喬爾所化成的極細灰色粉末而運動，是一種非物理運動的轉化方式。

  十多分鐘後，向坤睜開眼睛，帶上一個大號的麻袋，離開屋子，踩著朝陽進入崇雲山——他要去將喬爾的東西都收拾起來。

  上山的路上，向坤思考著這次感知和觀測所獲得的信息。

  一個月前，他不僅在愛麗絲的及時通知下，感知觀測了一個「變異生物」死亡崩解、一個「變異生物」吞噬變異的過程，而且愛麗絲還幫他把守旺大廈下面那存儲設備中剩下的秘密文檔都轉了出來。

  剩下的那些秘密文檔中，有一份應該是良先生對變異根源的總結和思考，甚至在文檔最開始，還標註著「如果你本身不是『食血生物』，閱讀此文檔有極高風險，請確保做好準備，並只有一人閱讀。」

  在那文檔之中，良先生將引發和帶來持續變異、使「食血生物」不同於普通生物的物質稱為「高維因子」。

  這個名詞向坤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在以前學習機器學習和統計學相關的內容時，就有了解過高維因子模型。

  但很顯然，良先生在文檔中所說的「高維因子」，並不是數學裡的「高維因子」，而是被賦予了另外意義的名詞。

  良先生認為，有一種暫未被人類發現的特殊粒子，或是人類暫時無法理解存在形式的物質，可以進入更高維度空間，甚至本就存在於更高維度空間，他將之稱為「高維因子」。

  「高維因子」在三維空間可以無視距離，從一點到另一點有另外的方式進行移動，或者對它們來說，三維空間的距離改變，更像是一種「狀態」的改變。

  「高維因子」在某種條件下，有低概率可能會通過對生物體內的基本粒子產生影響，進而讓整個生物單位產生變異表現。

  不排除「高維因子」也能對非生物體產生影響，但目前而言，還沒有發現具體的例子。

  良先生不僅有文檔，還有幾段視頻，幾段試驗記錄，來驗證一些以他自身為實驗體的猜想。

  當然，這些視頻的前段一樣有已經「不成人樣」的良先生用如摩擦金屬般的聲音交代「極度危險，非食血生物的話，閱前做好犧牲準備」。

  良先生通過他對大量「食血生物」的觀察和研究，以及自己的親身體驗，對「高維因子」在人類所能理解的三維空間內的特性進行了一些總結。

  他認為，「高維因子」在對生物產生顯性影響後，便會持續不斷地通過微觀結構的改變，強制所在的生物單位產生變異，這種變異會促使它們不斷掠奪其他生命單位的生存能力，以此作為它們影響本體生物單位的「燃料」。

  良先生通過之前的部分觀測實驗證明，「食血生物」本身運動和生長的能量，並不來自於他們吞噬的血液，他們有著獨特的一套能量循環系統，根據「食血生物」不同的變異本體，會有不同的運轉方式。

  至於對血液的渴求，其實是「食血生物」體內「高維因子」的需要。

  本質上來說，它們所需求的物質，並不完全在血液之中，只不過飲血本身，是一種對生命單位生存能力的掠奪「儀式」，當這個行為達成的時候，「高維因子」就能夠從被掠奪的生命單位中獲得它們所需要的東西。

  「高維因子」相互之間同樣是弱肉強食、贏者通吃的，當一個「食血生物」幹掉另一個「食血生物」，進行到飲血這一階段時，其實他並不需要將所有血液喝完，只要能夠讓自身「高維因子」判斷掠奪的成功，就能將對方的「高維因子」吞併，而且對方的「高維因子」還會記錄下對方整個變異過程的信息，回頭幫助吞併方的變異改造。

  飲血就像在搶對方記著銀行帳戶和密碼的紙條，搶過一點點，可以看到一點點信息，搶到一定程度就能看到帳號密碼，並不需要全部搶來。但知道帳號和密碼後，還需要對方掛掉，這才能獲得對方帳號里的錢，否則的話有帳號密碼也沒用。

  所以喝的血液本身並不重要，飲血這個過程以及被飲血的生物本身狀態才重要。

  因此，對於有些根本就沒有「血」的植物類「食血生物」而言，它們的組織液一樣可以成為吞噬的目標。

  「高維因子」相互之間並不是完全一樣和平等的，他們也有高低、強弱之分，當吞併其他「變異生物」的「高維因子」後，它們就會發生整體質變，提升等級，由此給本體生命單位帶來更強的變異影響。

  但在之後，「高維因子」繼續變異需要的「燃料」也要相應提高等級，同樣需要吞噬相對較高等級的「高維因子」。

  一旦無法獲得，持續的變異之下，他們將會趨向生命的崩潰消亡，「高維因子」也會消散崩解，回歸初始狀態。

  所以只要「高維因子」在某生物單位內產生影響，那它想要繼續存活唯一的道路，就是不斷滿足「高維因子」越來越高的「燃料需求」。

  在另一個文檔中，良先生還對所有的「食血生物」分了級，有「血源」、「普通食血生物」、「獵食者」、「高級獵食者」和「終極獵食者」。

  不過良先生的「評級」似乎十分嚴格，絕大部分他發現的「食血生物」，都是被列到了「普通食血生物」的等級，而歐洲的老牌血族，甚至只被他列到「血源」一列，能到「獵食者」一列的，寥寥無幾。

  向坤能通過描述認出來的，一個是「巨型猛禽」——也就是那隻吃了變異螞蟻、能夠隱身、且特別能跑、特別能扛揍、恢復力超強的「變異大鳥」。

  另一個，沒有具體的形象描述，只標註了「秦嶺無人區」和「兔子木雕」等關鍵詞，向坤用頭髮也能猜到，這指的是他。

  不過對此向坤心下其實還是有些不滿的，他怎麼著也能頂個「高級」的頭銜吧！

  至於「終極獵食者」，良先生認為是一隻極早期誕生的「食血生物」，在極漫長時間裡，經過殘酷的競爭、搏殺，無數次的階段性轉化後，轉變為了一種普通人極難理解的生命形式。

  它化整為零，分布於世界各地，各種生物之中，和所有含碳化合物伴生。良先生不確定究竟是哪種化合物，也不確定那「終極獵食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生命形態，只知道對方是通過對化合物中碳元素幾個化學鍵的影響，來進行物質的轉化影響。

  對於「終極獵食者」，良先生還有很多的猜想，甚至認為早期的幾次生物大滅絕、地球環境的大幅變化、人類的誕生等等，都和「終極獵食者」有關，但這些猜想就沒有任何證據，只是捕風捉影的純猜了。

  闡述「高維因子變異理論」的文檔雖然沒有標註具體的日期，但向坤也大概可以從裡面的一些描述，推斷出是最近寫就，有些判斷已經和早前的文檔相互矛盾，顯然轉變極大。而且這種極隨性化的寫法，也可以看出來，沒有沈院士一樣科班出身的研究人員參與，更像是他的一個隨筆，想到哪寫到哪。

  良先生的這套理論，很顯然和向坤之前的許多假想一樣，很多都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整體上能夠對自身的能力做一個解釋就行了。

  不過他所提出的理論和猜想，也都是他根據具體的觀測和自身的感知得來，可以說是「經驗之談」，對向坤也有一定的參考性。

  當然，向坤在看完後，結合自身的經驗和理解，特別是今天在超感狀態下對喬爾階段性極限崩解的全過程感知後，他也有很多不同的觀點。

  就像飲血的「儀式化解釋」，向坤認為不完全正確，按著他的飲血經歷，血液或者說變異植物的組織液等，肯定是有承載一些東西的，就像他當初與「巨型貓頭鷹」搏殺，只嘗到一點血液的時候，就已經可以看到一些記憶畫面——當然，他現在已經知道，能夠通過飲血獲得「變異生物」的記憶畫面，是他特有的能力。

  不過他也知道，「儀式化解釋」也未必完全錯誤，他在之前幾次對「變異生物」進行吞噬飲血的時候，也有到達某一個點，就覺得不需要再喝了的感覺。

  特別是明確地感知過了兩次「變異生物」的崩解消亡，讓他知道「高維因子」的轉移和運動方式，確實不是簡單的物質承載。

  當然，向坤對「高維因子」的認知，和良先生最大的不同，在於對意識和「高維因子」的關係。

  從文檔看，良先生對於這一點，幾乎沒有什麼了解。

  在向坤看來，按著良先生的理論，「高維因子」就像一群突然破空而來的工人，他們出現在一個工地，看著這上面的建築，琢磨了一下建築主人可能的打算，就開始直接動工改造。

  普通生物的血液，就像是建築的材料，「高維因子」才是建築工人，他們只是根據建築材料，來進行搭建。

  建築越來越高，越來越大，必須要更多的工人才行，而且還必須是和已有工人差不多級別，技術水平低不太多的才能被接納，能夠上工。

  工人夠了，就繼續建屋子。

  如果工人不夠，樓就會建歪，然後倒塌。

  工人鳥獸散。

  但在向坤的認知中，這些「高維因子」，未必是自己空降，很可能是各種生物的意識因為某些原因，把他們硬扯過來的。

  而且「高維因子」並不單可以做工人，它們中其實也可以有工程師、畫家、拳擊手、士兵等等。

  在意識的領域，「高維因子」有著更廣闊和強大的應用方式。

  工人們會不斷建房子，甚至建到房塌樓倒，是因為他們的工作只有建房，他們所在只有工地，沒有給他們提供更多選擇的路徑，沒有賦予他們更廣闊的天地——明明人家每個都是超人。

  向坤在能夠進入「超感狀態」，在能夠感知超感信息，將「情注物」、「超聯物」一起融合為「超感物品體系」後，他對於影響變異的根本因素，也就是良先生所說的「高維因子」，已經有了更底層和深刻的認知。

  「高維因子」要發揮它的能力，必然不能局限於單一個體生物之中，甚至不能簡單局限於單一空間之中，而作為受「高維因子」影響的個體，人類想要介入其中，只有靠意識。

  意識，是唯一能夠拉近和「高維因子」次遠距離的途徑。

  走到了喬爾消失潰散的位置，向坤蹲下去，將他的衣服鞋子和個人物品都塞進了帶著的袋子裡，然後他摸著那邊一根看起來被壓塌了一點的小草若有所思。

  向坤在秦嶺無人區和變異蜘蛛大戰的時候，就知道有「變異植物」的存在了，後來在思考意識和變異的影響時，他還一度有些捋不清，因為植物不是無法產生意識麼？

  但後來對超感信息的解析，卻讓他想明白了，植物並非沒有意識，只是它們的意識和人類的認知並不相同。

  亞里士多德說，植物只有攝取營養、新陳代謝的運動，所以只有「營養靈魂」，沒有「感知靈魂」。

  但事實上，它們只是沒有人類的感知，卻有獨屬於它們的感知。

  而那些「感知」，是「高維因子」也能涉及的領域。

  所以它們同樣可以受「高維因子」影響，同樣可以成為「變異生物」，同樣可以參與到「高維因子」的吞噬和進化之中。

  向坤在思考著的時候，愛麗絲在他旁邊俱現了出來，並排蹲在一邊，看了看地，又看了看他。

  「老闆，你不會變成這樣的！愛麗絲以後會把所有『變異生物』都抓過來給你吃的！」愛麗絲信誓旦旦地說完，伸長手想去夠向坤的光頭。

  向坤哭笑不得，一下把她小手拍開：「誰跟你說我在怕變成這樣了？」

  愛麗絲連連點頭：「嗯嗯，老闆不怕，你就是變成芭比戰士的樣子，愛麗絲也不會嫌棄你的！」

  向坤無語，伸指一彈她腦門，讓她的俱現崩解。

  而後他起身，走到旁邊的那棵樹前，伸出雙手撫在樹幹上，閉眼進入「超感狀態」。

  幾秒鐘後，大樹頂部的枝葉開始枯萎、脫落，然後一種怪異的黑色果實在末端結出，一點點生長。

  向坤睜開眼，抬頭看著自己的「傑作」，他也有些驚奇。

  這個影響是通過周圍的超聯物施加的，本質上和他與零零一、零零二建立關聯、改造身體有些類似。

  但這次，他改造的方式有點不同。

  剛剛在感知喬爾身體潰滅的過程中，他也在追蹤著那些「關鍵認知信息」。

  不過就像良先生對「高維因子」的描述一樣，它不受三維空間距離的影響，變動距離，就像改變狀態，所以那些「關鍵認知信息」並沒有以喬爾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而是瞬間消失。

  但其中還是有一小部分，存在於附近，比如那棵樹中。

  他的改造，就是以那些「關鍵認知信息」為基礎進行擴展。

  向坤並不確定這棵樹是什麼狀態，因為暫時來說，他並沒從樹上聞到「變異生物」的味道，通過超感信息也無法判斷它是的「變異生物」，但它又肯定和零零一、零零二、金閃閃它們有本質不同。

  愛麗絲又在他身旁俱現，向坤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樹幹，交代道：「看好它。」

  「好的老闆！」愛麗絲仰著小腦袋，依然還是元氣滿滿，她伸手用那把手術刀輕輕地戳了戳樹幹，問道：「老闆，我能給它取名字嗎？」

  「取吧。」向坤隨口答應。

  他也有些好奇，愛麗絲的取名風格是什麼樣。

  一秒鐘後，答案出爐：「小蘿蔔！以後你就是小蘿蔔樹啦！」

  好吧，果然還是受小胖妞影響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