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鳥和蟲

  一大早，周銳就和他調查小隊的夥伴兵分兩路進山調查。

  方苹芳、米喬、高樹帶著裝備前往伍舒山，周銳則跟李仕玶、葉衝去崇雲山。

  不過在經過崇雲村的時候，因為村里剛修好了路，他們的車沒有像之前一樣直接開到山腳，而是在周銳的建議下，在村里順著新修的路逛了幾圈。

  在感覺到村里變化很大後, 周銳甚至讓李仕玶把車停下，請葉沖放攜帶的無人機升空，從空中居高臨下地拍攝一下崇雲村的整體情況。

  「距離咱們上次入山，好像也就半個多月的時間吧？這變化也太大了。」周銳疑惑道。

  倒是李仕玶看著無人機傳回的畫面，淡定地說道：「只要錢到位了，這個速度不算什麼。上次咱們進山的時候, 進崇雲村的路就修的差不多了，順便把路延伸到村里，不費多少功夫。至於那些路燈什麼的, 更簡單了。」

  周銳皺眉道：「問題是……這麼個小村子，突然這麼大興土木是要做什麼？」

  從無人機傳回的畫面來看，崇雲村不僅是短時間把通向外面的路和村子裡的路給修好了，而且很多地方都有工地在施工，規模不小。

  「這些和我們要調查的事有關嗎？」李仕玶奇怪道，「很明顯劍州市在加大對銅石鎮這一片的投入，你沒發現咱們前幾天去銅石鎮吃飯的時候，路上的車流、人流明顯多了不少，很多店鋪都在裝修，變得更繁華了嗎？」

  周銳點了點頭，沒有反駁，只是拿著看無人機傳輸畫面的平板，對不遠處的葉沖問道：「沖兒，你知道這幾個工地是做什麼的麼？」

  葉衝過來看了眼周銳指的地方，說了聲「稍等」，然後拿起自己的平板查了一下, 說道：「村子外圍這幾個地方，都是在建養殖基地和養殖場, 靠近村子這裡這片，應該是一個在建的研究基地，也是養殖和網際網路相關的。」

  說著，葉沖想起什麼，抬頭看向周銳：「你再叫我『沖兒』，信不信我趁你睡覺的時候把你眉毛剃了。」

  周銳笑道：「好好，那不叫『沖兒』，我學花花，叫你小葉子！」

  如果是幾個月前剛認識的時候，葉沖肯定會跟對方嚴正聲明不許給他起外號，但現在……他只是翻了個白眼，懶得再多說。

  因為這段時間相處，互相之間早已熟悉各自性格，周銳很清楚他不會因為開玩笑真的翻臉，而他也很清楚……不讓周銳叫「小葉子」，這傢伙肯定會繼續取其他外號，絕不會好好叫他名字的。

  接下來，他們依然沒有直接進山，而是在周銳的要求下，跑到那個據說是網際網路和養殖相關的研究基地工地去逛一圈。

  因為方苹芳交代過，他們去崇雲山這一路，是由周銳來負責和主導，所以李仕玶和葉沖雖然覺得崇雲村和他們要調查的事情無關，卻也只能跟他一塊走一遭。

  越野車靠近工地減速後，就有一個高瘦年輕人湊了過來，揮手道：「這邊不能停車，停車往那邊去。」

  李仕玶依然把車找個位置在工地外停了下來，周銳走下車說道：「我們就在這邊看下，馬上就走，不會停很久的。」

  高瘦年輕人是剛剛接替哥哥過來工地看著的劉高上，他愣愣地看著眼車上下來的李仕玶和葉沖，看著他們和之前下車的人直接越過自己往工地里走去，有些不知所措。

  「哎……這邊都是工地，沒什麼好看的呀！」劉高上想起老哥交代的話，趕緊追上去攔住三人說道。

  周銳笑著拿出一個證件給劉高上看了眼，說道：「聽說這個地方是要建個研究基地？我們是刺桐市態宇生物實驗室的『研究員』，也是搞科研的，想進去看看……」

  他的證件自然是真的，態宇實驗室背後就是「神行科技」，雖然他們六個沒有一個人去態宇實驗室實際工作過，但這個實驗室一直是他們在海西省調查各種事件的擋箭牌，很多調查都是直接向地方進行申請，可以獲得很多便利。

  一聽他們是科研工作者，劉高上愣了一下，猶豫了起來。雖然他和他哥從小成績都很爛，但在他哥的影響下，卻是對那些高學歷、搞研究的人很敬佩，向先生身邊那個好像能看穿一切、好像什麼都懂的「夏醫生」更是加強了他們的這種認知，覺得搞科研的人都非常厲害。

  「你是施工方的人嗎？你知道這個研究基地是誰弄的嗎？」周銳一邊說著，一邊給葉沖示意，讓他拍些照片，並且把無人機調過來，從上方也拍一下。

  劉高上正有些發愣，不知道該怎麼回復的時候，在工地值守了一夜、剛剛換完班去吃完早飯的劉正益看到這邊有生人，走過來對他弟弟問道：「這幾位是？」

  周銳和葉沖看穿著、樣貌和氣質，都像是讀書人，所以劉正益態度還是比較好，在想會不會是向先生的朋友。

  「他們是一個什麼泰國實驗室的人……」劉高上趕緊過來低聲跟老哥匯報，當然，有很多信息他剛剛也沒聽清，只能是說個大概。

  但劉正益一聽就立刻判斷出來了，這三個人並不是來找向先生的，他們既不清楚這個工地的實際用途是什麼，也不知道這個工地背後的主人是誰。

  「抱歉啊，我們是負責這邊安保的，外人不能進來，你看你們都沒戴安全帽，這就直接進來，是違反安全生產條例的，還請移步，移步哈。」劉正益一邊禮貌卻堅決地說道，一邊攔著三人面前，慢慢擺著兩手向前進，像在趕鴨子似的催促他們離開。

  劉正益雖然個子不高，但黝黑強壯，而且有股子混不吝的氣質，周銳和葉衝下意識地就退出了工地大門。至於李仕玶，本來他就不覺得拐到這邊看人家的工地有什麼必要，自然也不會去和劉家兄弟起衝突。

  周銳雖然覺得這工地有點奇怪，不太像那農業畜牧相關的科研機構做的研究基地，總覺得有點怪怪的，但他也沒有一定要往裡去。

  如果真想看什麼，回頭讓無人機來探，或者直接找背後的資方申請許可就是了，沒必要跟工地的人計較。

  「兄弟，我們是研究昆蟲相關的課題，您是本地人吧，請問一下，您在這邊生活，有見過這種螞蟻嗎？」周銳說著，拿出平板電腦，調出一隻螞蟻的清晰大圖，展示給劉正益看。

  「您看，這螞蟻是有翅膀的，是殖蟻，就是你們本地說的飛蟻，公的，但它和普通的殖蟻不太一樣，它個頭更大一點，翅短一但，而且翅上有這種脈絡，你看……還有這觸鬚……」

  周銳正耐心而仔細地介紹著，劉正益笑起來：「誰會抓螞蟻這麼仔細地看啊？你們要找螞蟻的話，可以去旁邊草叢裡、山里找，那裡肯定很多的。」

  周銳笑了笑，又問道：「那你有沒有見過其他奇怪的昆蟲？或者……鳥？」

  「都沒有。」劉正益很肯定地說道，說罷微頓了一下，他又問道：「你們泰國的實驗室，為什麼要研究蟲子和鳥？」

  周銳愣了一下：「泰國？我們不是泰國實驗室，就是我們本省的實驗室啊……哦，是不是剛剛那位兄弟聽錯了？我們是態宇實驗室，就在刺桐市。」說著，將證件又拿出來展示了一下，但要收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被劉正益給捏住了。

  劉正益捏著證件仔細看了起來，然後拿出手機，按著上面的信息在網上搜索，找到了單位電話撥打了過去。

  通過撥打電話，確認了周銳證件和身份的真實性後，他才鬆手，將證件還了回去，然後笑道：「抱歉啊，我們村委會對安全抓的比較嚴，畢竟之前都有越獄犯流竄過來。」

  看到周銳等人離開工地，回到車上，又駛向村里後，劉高上有些擔憂道：「哥，他們說的奇怪的鳥……不會是昨晚向先生車上那隻金色大鴿子吧？那隻鳥會不會是保護動物，他們來追查向先生的？」

  劉正益罵道：「什麼金色大鴿子，那是金絲雀！是觀賞鳥！只是肥一點而已！」

  不過他還是拿起手機，打電話跟向坤提了一下那三個人在調查的事，他倒不覺得這三個人是衝著向先生來，而是懷疑他們可能和向先生、夏醫生在研究的項目相同，搞不好是競爭者。他記得之前那兩個越獄犯在崇雲山里被雷劈死後，就有好多外地人進山，除了一些蹭熱度的網紅和好奇心爆棚的遊客外，還有不少搞科研的人。

  另一邊，回到車上的周銳說道：「那兩個人好像對我們有點戒備？沒理由啊……」

  李仕玶一邊操控越野車調頭，一邊說道：「你剛剛提到『鳥』的時候，那個高個子看了眼矮個子，他們可能沒有說實話。」

  周銳聞言若有所思，隨後對葉沖說道：「幫我聯繫一下那個工地背後的企業或者機構，我想看看是誰在建那個研究中心。」

  葉沖一邊依言進行查詢，一邊不解道：「咱們的調查目標不是應該在崇雲山區里嗎？為什麼你要一直糾結在這村里？」

  周銳說道：「別忘了，我第一次找到『鬼須蟻』，是在銅石鎮人來人往的步行街上。雖然後續我們在崇雲山區找到了一些疑似『鬼須蟻』活動的痕跡，但它主要聚集和棲息的地方，未必不能是崇雲村。」

  「鬼須蟻」是周銳給他所發現的那種特異螞蟻取的名字。

  「你還是認為，我們之前在伍舒山發現的那隻『巨型猛禽』和『鬼須蟻』有直接關係？」葉沖又問道。

  「是的，我認為是的。」

  周銳很肯定地點頭說道，不過他並沒有把更多的理由說出來。

  除了他用來說服方博士、說服隊裡其他人、說服良先生的那些實際證據外，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就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反覆在做的一個夢。

  夢裡他一直在跟老師研究一個字，那是個「門」內加個「鳥」的字，讀niè，通「闑」字。

  在夢裡，他認為「闑」字代表的就是海西省，只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海西省的簡稱由「闑」變成了「閩」字。

  雖然在醒來後，他在網上查找，發現什麼「闑」字代表海西省完全是子虛烏有的說法，更沒有說從「闑」變「閩」事，完全就是夢裡憑空冒出來的想法，夢裡那個老師瞎教的。

  但那個「門」里一個「鳥」的怪字，卻讓周銳不斷地把「巨型猛禽」和他發現的「鬼須蟻」之間聯繫起來，而且越是仔細去找兩者間的聯繫，越是堅定了他的調查方向。

  並且方苹芳和陳田花，甚至良先生，也都被他找到的各種證據給說服——雖然這些證據更多的是邏輯上的推演而非實證，但他們還是接受了他的推測——那只在伍舒山出現的「巨型猛禽」、被「巨型猛禽」獵殺的「隱形昆蟲」、在銅石鎮發現的「鬼須蟻」，是同一種生物不同時期的形態。

  當然，他並沒有跟其他人提那個重複在做的夢，因為他覺得這個夢和秦嶺無人區做的那詭異的兔肉夢不一樣，這個夢應該是他自己意識產生的，沒有受到外界的影響。

  只不過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在清醒後，雖然記得夢裡的內容，卻從來都沒有主動去回憶過夢中教他那個「門」內一個「鳥」字的老師是什麼模樣。

  他自然也不會意識到，夢中教字的老師，和當初米喬做夢夢到幫她推鞦韆的人一樣，都是一個有著熊貓身體卻長著張學友臉龐如表情包一般的紙片人。

  ……

  在院子裡一眾人剛剛吃完早飯的時候，劉財福帶著三個陌生人上門了。

  劉財福頗為高興地對向坤說道：「向先生，這幾位是從你老家刺桐市『態宇實驗室』來的研究員，也是搞科研的。知道你在村里要做的研究基地，非常佩服，想要來認識一下。」說到這，低聲說道：「我確認過身份了，是真的，確實是『態宇實驗室』的。」

  向坤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站在院子門口的周銳、李仕玶、葉沖三人。

  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向坤，但向坤對他們卻已經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僅剛剛無人機在空中飛過的時候被他發現，周銳等人去工地逛一圈後劉正益主動打了電話來「匯報」，依靠著遍布全村的「超聯物」、監控攝像頭、愛麗絲對「神行科技」專用網絡有針對性的入侵，他們仨一直以來的行蹤，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都了如指掌。

  周銳他們到崇雲村、崇雲山的目的，他也非常清楚——甚至可以說，這一切都是他和老夏刻意引導和操控的。

  在愛麗絲掌控「神行科技」的諸多數據和專用網絡後，加上之前就已通過配置在米喬身邊，之後又分別投放到周銳、方苹芳身邊的「情注物」、「超聯物」，向坤已經可以從他們的通訊信息、記錄在電子設備里的資料、夢境中的詢問和引導，來對這個調查小隊進行全方位的掌控。

  而周銳所命名的「鬼須蟻」，也就是「零零一」、「零零二」衍生出來的二代甚至三代變異蟻，以及那隻暫時向坤也不知去向的「變異大鳥」，就是向坤用來觀察「神行科技」詳細運轉機制，幫助他解答諸多疑問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