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老何

  「八臂八眼」這個特點，對楚修文可以說是印象非常深刻。

  他並沒有見過「八臂八眼怪物」的相關投影，不論是夢境投影，還是現實中的幻象，也沒有感受過相關恐懼情緒的影響。

  不過他通過老同學郭臨的父親郭老爺子，在心臟病發作被救回來的過程中看到過多臂「守門人」，以及年後在齊豪國新家中看到的八臂八眼木雕, 將之與向坤聯繫在了一起。

  他認為，向坤可能有某種特殊的天賦或工具，能夠藉助到那「八臂八眼」存在的力量，所以在向坤救郭老爺子、震懾齊豪國的時候，他們都會看到「八臂八眼」的怪物存在。

  而且楚修文推測，不止向坤一個人有這種能力，他們應該有一個組織, 有其他人也能做到。

  畢竟之前向坤在刺桐的時候，另外一座城市也發生過有犯罪嫌疑人被「八臂八眼怪物」震懾的案例。

  楚修文是知道夏家有人被綁架的, 也知道「夏醫生」夏離冰和向坤關係十分親近，所以才會主動幫助夏離冰三叔聯繫齊豪國，讓齊豪國用他在緬國的關係幫忙。

  他沒記錯的話，夏家的人，就是在孟塔米拉被綁架的。

  前天夏家的人在孟塔米拉被綁架的消息傳來，今天孟塔米拉就有「八臂八眼怪物」出現的消息，這中間要是沒關聯，他絕對不信。

  楚修文狀似隨意地喝了口湯，說道：「吃飯的時候別老是看手機，怎麼說我也是你們長輩。」

  自成聞言，立刻端坐好，有些不好意思。

  楚小婷則是笑道：「得了吧二叔，你吃飯的時候不也經常看手機，我聽我爸說，二嬸經常說你，你卻跟她說要充分利用碎片時間！」

  楚修文不由得有些尷尬, 這侄女還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他這當叔的不要面子的麼？

  不過他還是趁勢「轉移話題」般地說道：「對了, 你們剛剛說的，緬國那個孟什麼的地方，那什麼怪物是怎麼回事？是謠傳嗎？」

  「應該不是謠傳，有很多在孟塔米拉親身經歷、親眼看到的遊客都有發貼，各個國家的都有，描述的情況也大部分都相似。」楚小婷說道。

  「我覺得，應該是昨晚那個時間，在孟塔米拉剛好發生了一些暫時我們無法具體描述和理解的自然現象，使孟塔米拉某一區域內的磁場發生了劇烈變化，甚至進而對人的感官和思維產生了影響。」自成也忍不住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楚修文順著他們的話說道：「噢，那就是說，那個怪物只是一些人產生的幻覺，並不是真實存在？」

  楚小婷說道：「我覺得不是幻覺！如果是幻覺的話，不會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八隻手臂、八隻眼睛的巨人！」

  自成扶了下眼鏡，說道：「所以我說這個環境的變化，應該是對區域內人體的感官和思維產生了影響。那個八臂八眼的形象，很可能是某種確實存在的、外型相似的東西，比如一些建築、大樹，或者石像什麼的，在環境的影響下，在受影響的人視覺中，投射出了那麼一個八臂八眼的巨人模樣。所以你看，很多親歷者對那巨人、那怪物的描述，細節上都有不同，有的說是兩層樓高，有的說是跟山一樣，至少幾十米。有的說那怪物身上像是金屬，看起來有稜有角，還有反光，有的說那怪物身上都是肉瘤，還在流汁。所以他們看到的，是同一種東西，但又不是同一種東西，可能跟所處的位置，周圍的環境有直接關係。當然，這也只是我的一種猜想。」

  楚小婷聽完，眉頭微皺，卻是若有所思地點頭：「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也認同你的判斷了。」

  楚修文也是聽得一怔，覺得自成說的確實挺有道理，挺像那麼回事的，會不會從理論上，真是類似的實現方式？

  畢竟自成和向坤關係很好，認識很久了，說不定知道一些什麼？

  但從自成的神態，還有表述內容的方式，楚修文又認為他應該並不知道，否則的話反而不會進行這些猜測，不會把些東西說出來。

  他知道從昨天開始，不論是向坤還是夏醫生，都沒在崇雲村。

  至於具體去哪了，是不是去了緬國，去了孟塔米拉，他也不清楚。

  他知道向坤應該是有官方背景，只是不知道，這次孟塔米拉出現的大範圍「八臂八眼怪物」幻覺影響，是官方針對當地攻擊華人、遊客的暴亂進行的特殊反制措施，還是向坤為了救夏添火而進行的單獨行動？

  此時的楚修文還不知道夏添火已經獲救的信息，本能地覺得「八臂八眼怪物」現身孟塔米拉，是和解救夏添火有關。

  「你們這些消息是在哪看，今曰頭條嗎，還是企鵝新聞？」楚修文問道。

  「您要從那些新聞APP上看也可以，不過那些大都也是把國外社交媒體或新聞平台的文章翻譯過來的，還有很多是直接搬國內各平台網友轉的內容。我把我們看的發給您吧，有很多都是昨晚在孟塔米拉親歷的人自己發的貼，第一手信息。」楚小婷說著，把她和自成剛剛看的幾篇文章，通過微信分享給了二叔。

  楚修文也不顧剛剛他還告誡兩名年輕人吃飯的時候不要看手機，自己直接在餐桌上拿著手機翻看起那些文章和討論貼。

  今天中午，緬國官方已經發布了公告，稱昨晚發生在孟塔米拉的騷亂，是幾個地方黑惡勢力的火拼造成，孟塔米拉當地警方已經採取了強力而有效的行動，及時制止了這場暴亂，並表示沒有遊客在這場暴亂中喪生，相關人員已經受到了法律的嚴懲，孟塔米拉警方有能力維護地方治安和遊客安全。

  很明顯，緬國官方在極力地迴避當晚針對華人商戶、華人遊客的群體性攻擊，也刻意避談那影響了很多人、甚至已經震動整個國際網際網路的怪物或者說巨人幻象。

  但網上的討論，絲毫沒有受到緬國官方的公告影響，重點依然是在那「八臂八眼怪物」的幻象上，依然是各種各樣的猜測和討論層出不窮。

  和自成、楚小婷吃完飯，楚修文直接給齊豪國打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聽說孟塔米拉發生的事情。

  「知道。」電話中，齊豪國的回答很簡單，並沒有多說什麼，甚至也沒有提起幫夏離冰三叔聯繫緬國那邊的勢力幫忙的事。

  就在楚修文以為齊豪國可能對孟塔米拉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詳細，不知道那「八臂八眼怪物」的事，準備把他剛剛看到的一些內容轉述給對方的時候，齊豪國卻發出了邀請：「現在有空麼，我新買了點不錯的鐵觀音，來嘗嘗？」

  楚修文欣然應允，驅車前往齊豪國在銅石鎮的豪宅。

  而坐在臥室中，放下手機的齊豪國，卻是抬眼看向了擺在一個臥室正對牆位置的定製玻璃櫃，那裡面擺著他專門找人按他描述打造的八臂八眼木雕。

  齊豪國起身，慢慢走到那玻璃櫃前，情緒有略微的激動。

  不過和這木雕本身沒有關係，他雖然盡力地想要還原他當初看到的那個「八臂八眼怪物」的細節，被他委託製作木雕的大師，手藝也非常好，但看著這個木雕本身，卻並沒有當初那「八臂八眼怪物」給他帶來的心理衝擊。

  他的情緒激動，主要來自孟塔米拉的消息。

  齊豪國知道孟塔米拉驚現「八臂八眼怪物」的消息，比楚修文要早得多，而且了解消息的途徑也要更全面、更直接。

  昨天下午，夏添火得救之後，夏離冰三叔就打電話把這個情況告訴他了，畢竟之前要拜託他通過關係在孟塔米拉打探消息、建立聯繫的。

  夏添火脫身的原因是綁匪內訌，這自然和齊豪國拜託的吳倫沒有關係了。

  他最開始只是有些遺憾，沒能借這個機會通過夏家跟向坤重塑關係。

  但之後他再試圖聯繫吳倫時，卻發現無論怎麼樣都聯繫不上了，這讓他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又嘗試著聯繫其他一些孟塔米拉的老關係，當然，其他人自然不是吳倫這樣的大佬了。

  然後他就知道了一個令他有些疑惑的消息，昨天一直有消息在孟塔米拉流傳，說害死大老闆獨子騰里的，是桂海人的勢力。

  他知道夏添火被綁架前，最大的可能，就是和那個騰里在一輛車上的，所以害死騰里的人，大概率也就是綁架夏添火的人。

  如果這個消息屬實，今天流傳得整個孟塔米拉都知道，吳倫為什麼沒有告訴他？

  當然，因為夏添火已經脫身，所以他對此只是單純的好奇和疑惑，所以通過更多的渠道，來持續地關注這個事情的後續發展。

  結果當晚就讓他知道了「八臂八眼怪物」在孟塔米拉出現，並且震懾住了所有暴徒的消息。

  在剛過凌晨不久，中文網際網路上相關消息還沒發酵之前，他就已經通過孟塔米拉本地親歷的人，知道了具體的情況。

  當聽到那也已經是四十幾歲、在孟塔米拉經營工廠、頗有地位的華人老闆在電話激動得語無倫次地描述所看到的巨大的、多個手臂、多個眼睛的「巨人」時，齊豪國握著手機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在反覆確認那華人老闆看到的景象，確認他所看到的「巨人」，除了體型和一些細節外，基本特點和自己當初所看到的「八臂八眼怪物」基本一致後，齊豪國的激動並不比電話那端的老闆小。

  這種感覺，有點像高考前一直反覆在做一道沒有其他人知道的大題，堅定認為一定會考到，等到高考那一天年，試捲髮下來到手，看到那到題就在考卷上。

  又像一直默默地聽一首小眾歌曲，幾乎沒有其他人聽過，忽然有一天，看到那首歌在各大媒體上霸屏，在各個榜單上霸榜，瞬間成為了現象級歌曲。

  凌晨一點的時候，他結束和那孟塔米拉華人老闆的通話後，就心潮澎湃地去到臥室，看著那個八臂八眼木雕。

  很早之前在正視了內心恐懼後，齊豪國就已經重塑和明確了自己的人生追求和行為準則。但知道了引導自己尋找真我的存在，在孟塔米拉以那樣震撼的方式降臨後，雖然他並沒有辦法看到或感受到孟塔米拉發生的一切，卻依然有種強烈的受到振奮和鼓舞，意志變得更加堅定的感覺。

  不過看著臥房裡自己找人雕出的木雕，他並沒有絲毫想要對其跪拜或祈禱、詠贊的想法，因為他的心靈、他的精神切實地被影響過，真正地接觸過，他知道那並不是傳統意義上需要別人信奉的神明。

  對它的尊奉，應當是認清自身的恐懼，然後順從內心的需求，真正地做好自己。

  當你想要幫助別人的時候，就動手去幫助別人，力所能及，盡力便是，不要管是否能得到別人的讚揚和感謝；

  當你認為一件事情是錯的，那就不要去做，哪怕做了會帶來利益，而且風險很小；

  當你覺得某些事物、某些人對你很重要時，那你就盡力去維護、去追求，不要被現實條件束縛，瞻前顧後；

  當你覺得某個責任是你應當承擔的，那便挺起腰背去承擔，哪怕那會很辛苦，很艱難。

  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但其實很難很難，齊豪國也遠遠沒有做到，但他在「順從」的方向上。

  因為知道真正的恐懼是什麼，只要「順從」，就能向著另一個方向不斷地進發。

  而走得越遠，他就越發堅定，那種精神上無比「篤定」的感覺，非常奇妙。

  齊豪國的家人沒有和他一塊搬到銅石鎮來，唯一跟過來的後輩「小六」又被安排去了「游瓏飯店」幫忙，打掃家務的阿姨也被他打發出去採買，所以當楚修文抵達的時候，整個三層的小樓里，只有齊豪國一人在。

  在客廳里簡單地寒暄了一下，齊豪國便將自己通過孟塔米拉的渠道得到的「內部消息」，跟楚修文說了。

  「雖然孟塔米拉官方的說法是昨晚沒有遊客身亡，好像暴亂沒引起什麼風波。但其實昨晚有29人死亡、近千人受傷，只不過死亡的人里，有17個是本地勢力火拼造成，12個是衝擊華人商鋪時被正當防衛重傷不治，或是自己發生內訌互相攻擊致死，遊客確實一個都沒死。哦對了，還記得昨天你聯繫我時，提到的吳倫麼？那傢伙也在昨晚死了，被他自己的手下殺死的，具體什麼原因，暫時還不知道。」

  這些消息確實是楚修文從網上相關新聞里看不到的，不過他很清楚遊客傷亡很小的真正原因是什麼，他關注的也不是內幕，什麼吳倫、什麼大佬、什麼暴徒死不死他一點都不關心，他真正關心的，是那「八臂八眼怪物」幻象，於是主動地提及：

  「你有沒有看到網上的討論？昨晚在孟塔米拉出現的那個幻象？按照網上那些當事人、目擊者的描述，我總覺得……和上次在你家看到的那個八臂八眼木雕有點像？」

  楚修文說完後，便緊盯著齊豪國的臉，想要注意他表情的變化。

  這就是相當直接的試探了，但齊豪國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依然很淡定地繼續泡茶，然後看似隨意地說道：「楚老兄，你內心最大的恐懼是什麼？」

  齊豪國自然不會透露他所知道的「八臂八眼怪物」的事情，但卻也不是沒有探討的方式。

  他知道楚修文也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信息，也肯定知道一些「八臂八眼怪物」的秘密，他想要試探出來。

  ……

  羊城市。

  趙鋒和王德安從磐城市回來後，又回到了專案組，繼續按專案組領導的指揮，去追查嫌犯郭天向的蹤跡。

  只不過調查一直沒有進展，即便之前找到了和嫌犯有過長時間接觸的米喬，並且得到了很大的配合，也沒有能進一步鎖定嫌犯去向。

  只能夠肯定，嫌犯在最後失蹤前，是去柳市見一個人，但並沒有見到。

  專案組費了很大的力氣請技術部門的同事幫助調查，到現在也沒能確定嫌犯要見的人是什麼身份。

  趙鋒和王德安之前去磐城，本來也是去調查郭天向早年在磐城的活動軌跡，看看郭天向有沒有潛藏在磐城市的可能。

  王德安在進入專案組前就是在磐城工作，所以由他和趙鋒搭檔前往調查。

  不過他們倆在完成專案組的任務後，又「順便」找藉口走訪了一下之前王德安處理的某個案件中的目擊者兼報案人。

  老實說，和那叫李俊的盲人女孩一個多小時的聊天過程，確實讓他們印象深刻。

  因為他們倆足足被「科普」了一個多小時的鳥類知識，一聊起鳥類相關的問題，那女孩當真是滔滔不絕。

  不過還真別說，李俊說的那些內容，還真是九成以上是他們從來沒聽過的，挺新奇的。

  甚至如果最後不是主動告辭的話，他們覺得李俊再聊幾個小時都沒問題。

  他們也如願看到了那隻金絲雀，不過按著他們的觀察，並沒有看出這隻鳥和其他金絲雀有什麼區別。

  因為李俊的父親李洋教授就在旁邊，他們也不好直接問之前那晚犯罪嫌疑人車上行車記錄儀拍到的金絲雀怪異的表現，不然的話就表示他們是為了案件過來「詢問」李俊，那他們不僅沒法繼續聊，而且回頭還得被追究。

  於是他們也只能裝模作樣地詢問如何培養「導盲鳥」，但按李俊的說法，她能夠訓練金絲雀成導盲鳥，是和她自身對鳥類的熟悉有直接關係，其他人恐怕很難模仿。不過她也提出了自己的一套相關理論，對「導盲鳥」的馴養提出了一些有操作可能性的方法，可以讓趙鋒所說的「盲校」工作人員去嘗試。

  雖然這次沒有找到那隻金絲雀異於尋常的證據，但在結束和李俊的會面後，兩人卻有相同的感覺：

  「這個女孩給人的感覺，一點都不像盲人。」

  「她對周圍的環境，有種很確定的感覺。」

  「她態度很溫和，聲音也很柔緩，但說話的時候，表現得非常地自信。」

  「這個女孩很特別。」

  但這些都是很主觀的感覺，他們並沒有找到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而且他們倆也都很喜歡這個樂觀、博學、聰慧、熱心、有正義感的盲人女孩，不想因為一些貿然調查的行為，對她造成哪怕一絲的影響。

  就在兩人待在羊城，暫時想把「多臂怪物」的調查放到一邊，專注於郭天向的追捕時，他們在網上看到了孟塔米拉發生的事情，看到了那些當事人的親身經歷描述。

  就在他們震驚地在網上查詢相關信息的時候，專案組的領導卻把他們叫了過去，在一個單獨的會議室，給他們介紹一位領導。

  不過讓他們很疑惑的是，那位領導並沒有報上任何頭銜，只是自稱老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