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入江

  向坤直接步行到了江邊，一路躲避著各處的監控攝像頭——現在他甚至不用切換紅外熱成像視覺模式觀察，直接通過「第六感官」就能幫他判斷出攝像頭的位置，以及大概的攝錄區域，然後通過計算，讓他能像躲避光線一樣躲避攝像範圍。

  他按著之前回來路上的觀察，還有網上地圖的分析, 找到了江邊一處偏僻、昏暗、沒有攝像頭覆蓋的區域。

  向坤翻過江堤，先仔細地用各種感官方式檢查了一下這片江邊草叢，然後便開始脫衣褲鞋襪，全身只剩一條短褲。

  將衣服和手機、房卡放到觀察好的一處較乾燥的地方藏好，向坤才慢慢向江中走去。

  在他周身，懸空漂浮著六枚硬幣、二十粒鎢鋼球珠——這些是他一直隨身帶著的「超聯物」。

  踏入冰冷的江水中, 向坤慢慢地放斜身子，讓江水將自己完全沒過頭頂, 二十六件「超聯物」也跟隨著一起入水。

  江面上, 只剩一點些微的漣漪，而後便再無動靜，氣泡都沒冒幾個，比沉個石頭都平靜。

  江面之下，向坤睜著眼睛，視線四下梭巡，但看起來並沒有鼓著嘴憋氣，就好像在地面上一樣，似乎非常自在從容。

  是的，向坤現在並不需要憋著一口氣來維持自己的活動需求，他現在的身體其實是能進行「呼吸」的。

  從去年變異以來，向坤沒少進行憋氣的實驗和訓練，一直都有對憋氣時間進行記錄。

  雖然憋氣的時間越來越久，但他依然非常確定，即便身體經過了大幅的變異，他還是需要氧氣的。

  剛剛和老夏、唐寶娜、楊真兒一路沿著江邊散步回酒店後, 向坤卻是冒出些「靈感」, 於是給洗手池放滿了水, 呼出了氣後，才把腦袋浸了進去。

  然後他發現，自己在閉氣之後，能開啟一個之前沒有過的「無氧模式」，他停下了呼吸的動作，但卻沒有任何呼吸困難、缺氧的反應，似乎身體一下就不需要氧氣了。

  不過向坤覺得，並不是身體不需要氧氣了，而是他因為吞噬「變異寄生蟲」後，進化出了其他的「呼吸」方式。

  因為酒店沒有浴缸，沒法體驗全身入水的感覺，向坤才幹脆偷偷出了酒店，直接漏夜沉江。

  靠著本就不輕的體重，沉江倒是相當的順利，而在水裡，向坤在切換到那特殊的「無氧模式」後，也再一次地體驗到了在酒店洗手間那種停止呼吸的感受。

  向坤仔細地感知著身體的變化，像塊被人遺棄的石雕一樣，在水底晃晃蕩盪。

  然後他發現，在切換了呼吸模式後，自己的身體機能，是有一定下降的，不過這倒並不影響各種感官能力和大腦的思維，顯然這方面是身體自動給予主要保障的。

  下降的大都是力量、耐力、爆發力這方面的機能，當然，具體的下降程度，他只有一個大概的預估，在沒有實際測試、實驗的情況下，也沒有準確判斷。

  不過肌肉發力時的感覺，以及身體的其他運轉模式，和能正常呼吸時也沒有明顯的變化。

  就像是一件電器，依然可以亮屏，只是屏幕亮度降低了，內部的運轉似乎並沒有本質改變。

  所以向坤猜測，他在水下閉氣後切換的，並不是「無氧模式」，而是「節氧模式」。

  那麼，氧從哪裡來？

  向坤知道，魚在水下呼吸，靠的是鰓。

  魚可以靠鰓小片來捕獲水中的水溶氧，也通過鰓小片來排出二氧化碳，他就算獲得了魚鰓的功能，也得張開嘴吸水排水啊？

  但事實是，他在水下並不需要張嘴，不需要濾水。

  向坤馬上想到了他逮到那隻「變異寄生蟲」後的觀察。

  這世上大部分的體內寄生蟲，它們依靠糖酵解供能，並不需要氧氣。

  但很顯然，那隻「變異寄生蟲」不在其列，它在脫離宿主後，依然可以存活，有一定的運動能力，並且在水中的機動能力和適應力遠超陸地，所以它應該是需要呼吸的。

  不過在向坤的觀察中，那傢伙並沒有類似鰓的構造。

  所以它是怎麼呼吸的？

  向坤繼續仔細地感知，然後注意到了皮膚微有些冰涼的感覺，這種感覺其實他一開始就注意到，但他最初以為只是單純因為水涼。

  這時候，仔細回想完全沉入水中、開啟了「節氧模式」前後的細微差別，馬上意識到，這種遍布全身皮膚的微涼感覺，或許是皮膚在進行「呼吸」。

  向坤在水中仔細地觀察著自己的皮膚，通過微光夜視以及紅外熱成像視覺模式的不斷切換，即便是在水中，他也依然可以發揮視覺上的優勢。

  很多時候，一些化妝品的廣告，會宣傳「人的皮膚也會呼吸」、「毛孔會呼吸」，但實際上，毛孔並沒有「呼吸」這個功能。

  不過似乎在向坤身上，那些廣告語成真了，他好像就是在通過毛孔，進行很低限度的呼吸，攝取水中的氧，並且通過毛孔將代謝後的二氧化碳等排出，只是在水中，這個過程被化整為零了，各種微小的反應，不單是從視覺上很難觀察到，甚至連他自己都很難明確地感知到。

  在確定了自己「節氧模式」下的呼吸方式後，向坤開始把注意力向外擴展，放開自己的感知。

  順著之前陪老夏她們仨在江邊漫步時的「靈感」，向坤再次用「寄生萬物」的模式來感知周圍的江水。

  然後他便發現，在通過皮膚「呼吸」的同時，他在水中也擁有了一種新的感知能力——他的皮膚似乎對水的波動有著更為敏銳的感知，能夠通過這種感知，判斷十幾米甚至二十幾米外水中活物的運動軌跡、水中死物的所處方位等信息。

  向坤仔細地感知著這些信息，認為這並不止來源於「變異寄生蟲」帶來的能力進化，大部分還是得益於他本身就已經超強的感官能力以及信息處理、判斷能力，相結合之下，才會有這種水中全面信息掃描的能力。

  然後向坤不再「隨波逐流」，而是開始在水中主動遊動起來。

  他以前只學過蛙式，而且游的很一般，但現在在水中，一動起來，卻是按照一種「本能」來遊動。

  他的游泳姿勢就像一條魚一樣，類似蝶腿潛泳的姿勢，但相比起人類的蝶腿潛泳，卻要自在輕鬆得多，兩手還不時地由胸下往前伸出，控制著方向，讓自己能借著水流、水勢，更加省力。

  在水中遊了一會，向坤發現自己與這江水之間的聯繫似乎又變得更加地緊密了一些，就好像一雙鞋剛剛上腳，穿了一會、運動了一會後，愈加地貼合。

  於是向坤在水中的動作越來越小，但遊動起來的速度和靈活性卻越來越高。

  在水中遊了一個多小時後，向坤重新靜止，然後控制著二十六件跟著他一塊下江的「超聯物」匯聚身邊。

  剛剛他開始遊動後，對這些「超聯物」就半放開了控制，只是在游出一段距離後，再將它們聚攏，免得回頭被江水帶出太遠，出了他的控制範圍，要一個個找回來太麻煩。

  但這時候，向坤卻又把這二十六件「超聯物」在水底遠遠地「派遣」了出去，最遠的甚至相距上百米遠。

  本來在這種距離上，他能夠感應到，但肯定無法控制了，必須得進入「超感狀態」，精準地定位後，才能進行相應的操作。

  但現在在江水之中，向坤通過由近及遠的「超聯物」磁場，卻發現這江水像一個粘合劑一般，將二十六件「超聯物」單一的磁場在向坤的感知中拼構成一個整體。

  而借著這個「超聯物」矩陣，向坤在水中的感知也再一次進行了大範圍的擴展，最遠到達了百多米之外，而且感知的細節也要更加的豐富。

  他可以感知對面江邊停泊的一艘艘小船，可以感知到周圍遊動的魚，感知到江底潛藏的大小不一的螺，其他的浮游生物。

  慢慢的，向坤發現，他不僅是能感知，他還能有一定的「操控」能力。

  他通過「超聯物」矩陣的影響，把二十六件「超聯物」重新匯聚在一起，然後嘗試著介入江水的流勢，找到可以借用的力點，來進行水流的影響。

  在不斷地嘗試中，他終於是在水中形成了一個極小的漩渦。

  不過在水中的向坤不知道的是，在他進行這些實驗的時候，江面上卻是出現一些異象。

  風似乎微微變了一絲方向，而且也變得更大了一點，在漩渦附近的江面，有一層層很淡的霧氣產生，不過因為很少，眨眼就被風吹散。

  當然，深夜的江面上，也沒有人能看到這一景象。

  而水中的向坤，依然沉迷於控制江水的研究和實驗之中。

  此時，距離他沉入江中，已過去了近三個小時。

  就在向坤通過研究和實驗，已經摸到了門道，找到了利用「超聯物」矩陣更好地借用水流之勢來控制水流的時候，距離他所在位置六十多米的江邊，一個不小的物體墜入了江中，伴隨而來的還有岸邊一連串的女子大叫聲。

  向坤周圍原本聚在一塊的二十六件「超聯物」，瞬間遵循他的意志，在水中激射而出，如魚雷般，像那落水之處衝去。

  向坤很快發現，從堤岸墜江的，是一名成年男性，而岸邊大喊大叫的，則是一名女性。

  失足落水？

  向坤腦中迅速就有了判斷，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人還是要救的。這個距離，以他的速度，游過去把人救起應該還是來得及的。

  但他一直沉在水裡，並沒有從旁邊跳下的過程，現在這大半夜的，旁邊沒有其他人，江面也沒有船，他就這麼突然從水裡冒出來把人救起，顯得太突兀了。

  總不能救完人，直接喊一聲「正道的光」然後扭頭再跳回水裡沉下去消失無蹤吧？那可是要把人嚇慘的。

  而且回頭說不定明天就要出個大新聞，引來一堆他所不希望的關注和調查。

  所以向坤的決斷是，一邊向那邊游去，一邊用他剛剛摸到了門道的「控水」方式救人。

  ……

  幾分鐘前。

  江邊。

  一輛轎車在路邊停下。

  后座門拉開，一名栗色短髮的年輕女孩氣哼哼地走下車，往江邊去。

  后座另一邊，一名長相頗為俊秀的年輕人也趕緊開門快步跟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那女孩的名字，去拉她的手。

  顯然，這是一對年輕小情侶吵架了。

  車上正副駕駛的兩人對視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放下車窗，開始閒聊，等著小情侶吵完自己回來，作為朋友，他們已經見過這種場面無數次了。

  但事情的發展卻和以往有些不同，那年輕男人似乎喝了不少酒，情緒有些激動，和女孩吵了幾句後，大吼了一聲：「你他媽要怎麼才信我？難道要我從這裡跳下去，你才信？」

  女孩本就在氣頭上，也是順勢頂了一句：「你他媽有種就……」

  她看到那寬闊的江水忽然一個激靈，想要剎車，沒有把話喊完，但已經來不及，酒精上頭的年輕男子喊了聲「跳就跳！」後，直接一個助跑，躍入了江中。

  「啊？啊！！艹啊！！救命啊！！！——快來救命啊！！！」女孩大叫連連，甚至也想跟著跳下去，但她和男友一樣，都是旱鴨子，只能是在江邊跳腳，大叫著讓車上的同伴過來救人。

  當車上的兩名同伴意識到不對，連忙下車趕過來的時候，卻和已經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的女孩，看到了讓他們驚詫不已的一幕。

  落水的年輕男人在江面上打著旋向不遠處岸邊一塊灘地飛速移動，從他在水中的姿勢就可以肯定，這不是他自己在游泳。

  看到年輕男人被江水帶到了下游的岸邊後，三人趕緊跑了過去。

  當他們趕到時，年輕男人正趴在一片水草中哎哎直叫，一邊叫一邊哭，一邊往堤岸上爬。

  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把同伴拉了上來。

  「臥槽啊，你個一米五的泳池都差點淹死的傢伙，居然敢特麼跳江？你他媽是喝傻了吧……」本來開車的男子一臉後怕地罵道。

  年輕男人的女朋友也是不停地哭著，一邊哭一邊問男友有沒有傷到哪裡，要不要打122。

  「打個屁122，是120！」開車的男子無奈地罵了一句女孩，對之前坐副駕的同伴道：「你給他哥打個電話，這得讓他哥知道，我們再送他去醫院……哎？你愣著幹嘛？」

  他抬頭看見同伴正站在旁邊怔怔地望向江面，不由奇怪道。

  但當他順著同伴的視線看向江面時，也跟著愣住了。

  剛剛在月光之下還清晰可見對岸的江面，此時竟然氤氳著一整片的霧氣，而且這霧氣竟然是單單就在他們所在的位置和年輕男人跳江的地方中間才有。

  幾十秒，又或者是幾分鐘後，霧氣飛快散去，一陣冷風吹過，讓江邊的幾人都打了個寒戰。

  就在這時，周圍的路燈忽然變亮，然後他們猛然意識到，剛剛似乎他們跑過來這一路，路燈都跟著變暗了許多，只是他們那時候急著救人，沒太在意。

  現在不是變亮，只是恢復？

  就在這時候，趴在地上，一身濕漉，又哭又哼了半天的跳江男子，忽然抬起頭，對女友和兩名同伴淒聲喊道：「快跑……快跑啊！水裡有東西……這水裡有東西！！」

  本就心裡有些發毛的三人，都是被他的聲音嚇得一抖。

  當三人攙扶著跳江男子跌跌撞撞地離開後，靠近岸邊的江面上，慢慢升起了半個光禿禿的腦袋。

  向坤望著那驚慌失措跑向路邊轎車的四人，眼神有些無奈，本來想著儘量搞的好像「意外」，落水男子「好運」被衝上江灘，沒想到操作不夠嫻熟，還是嚇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