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清醒夢

  用微信和向坤聊了一會後，夏離冰眼皮有點打架，也準備睡了。

  三嬸給她準備了新的毛巾、牙刷，簡單洗漱了一下後，她又輕手輕腳地去到廚房，拿了一雙筷子回到房間。

  關上房門後，夏離冰從背包里拿出向坤送她的那雙筷子, 和廚房拿出來的那雙，輪換著拿起來用。

  三嬸家的筷子同樣也是尖頭形制的木筷，但一拿起來，手感就有明顯差別，嘗試著夾東西，區別就更大。

  雖然實際上如果用來夾東西，進行單次的用時統計，也不會有什麼明顯差距, 但在主觀體驗上，向坤給定製的那雙，就是會好用很多。如果進行長時間多次數的統計，應該就可以體現出比較大的差別來，不論是夾東西的成功率提高，還是手指的疲勞程度降低。

  夏離冰將兩雙筷子一起擺在筆記本電腦的A面上，觀察了一會後，拿手機拍照記錄。

  然後把廚房拿的筷子拿去洗了下放回原處，便回來躺到床上。

  其實她現在已經很困了，眼皮著實有點撐不住，身體疲憊，想要睡覺。

  但今天晚上得到的信息又實在太多，一直在腦子裡翻來覆去地滾動，她不自覺地就想要進行分析和思考。

  本來看到向坤送的這雙筷子時，她的第一判斷，是這筷子和之前的歌詞、塗鴉、硬幣都不太一樣，很可能是一個正經的「禮物」, 而不像那些東西一樣可能都有某些特性，送給她是有特殊的目的。畢竟這筷子看起來更像個「禮物」, 而且之前向坤也送給娜娜過。

  但在上手拿了一下後，她又有些不太確定了，因為這筷子實在有點太過貼合，不過這種貼合跟她對那枚向坤所送硬幣的貼合感又有些不同，至少這筷子和其他的筷子在細節構造上確實有區別，她可以找出為什麼自己會用起來更順手的理由，而那枚硬幣……從客觀上完全找不到和其他硬幣不同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夏離冰，眼睛已經閉上了，但腦子還是不由自主地在想事情，伸在被子外面搭在肚子上的手，也在「下意識」地翻著一枚硬幣。

  她回想著那巷子裡，向坤和那兩個兇徒的「打鬥」。

  雖然看似激烈，但她很確定，向坤根本就沒有當回事，就像之前遭遇那些人販一樣，更多地是在「表演」。

  以向坤的性格，不是有絕對的把握和掌控力，在她也在場的情況下，是不可能任那兩人一直拿著武器的。

  但即便只是「表演」，所展現出來的運動能力，也已經相當令人嘆為觀止了。

  那麼向坤真實的身體素質、運動能力，又能達到一個什麼程度？

  夏離冰不由得想，要怎麼樣才能逼出向坤的全力？

  而且她也發現，現在向坤明顯對自己的情緒控制得更好了，剛認識向坤的時候，很容易就能從他的表情和一些反應猜出他的想法和情緒，但現在越來越難了。

  這才多長的時間？

  幾個月對於一些事情而言算長，但對於一個成人而言，要在身體和心理上產生變化，卻很難。

  這身、心上持續性的變化，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想著想著，夏離冰的思緒漸漸模糊，進入了沉睡。

  ……

  當知道夏離冰晚上是去她三嬸家住後，向坤就已經「摩拳擦掌」，做好晚上感應那雙筷子，嘗試引動老夏夢境的準備了。

  因為他知道，如果老夏是回自己租住的屋子的話，那雙筷子還真不一定會放哪。

  雖然大概率會放在臥房，但還是有一定概率放到書桌抽屜里、柜子里，或是客廳餐桌上。至於廚房，上次去老夏租屋的時候就發現了，她是不會做飯吃的，以她的性格，不太可能把這雙筷子放到那。

  所以夏離冰睡覺的時候，還是有一定機率處於筷子影響範圍之外。

  但若是在她三嬸家過夜就不一樣了，她的包肯定也會帶著一起放到房間裡。而客房也不太可能很大，她的背包應該不會離床太遠，她睡覺的時候，幾乎肯定會在影響範圍內。

  到了將近四點的時候，向坤的感應終於有了反饋，眼前的景象出現變化，成功「連接」進了一場夢境中。

  依然是以做夢人的第一人稱視角來感知，向坤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封閉的小房間中，埋頭在桌上吃著什麼，一股強烈的飢餓感支配著他，驅使他瘋狂地吞咽著。

  他注意到手中的食物，似乎是吐司片，不過基本上是一口一片，直接把嘴裡塞得滿滿得，不斷咀嚼、吞咽，不時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一口。

  在飢餓的驅動下，即便吃的只是普通的吐司，口中傳來的感覺，依然是非常的美味。一邊吃，一邊瘋狂地分泌著口水。也正因此，大口吃吐司的時候，口水也沾滿了雙手。

  向坤有些愕然，這是老夏的夢境？

  這飢餓感也太強烈了……老夏這是餓死鬼投胎麼？

  不過這麼特別的夢，也不太可能是其他人的了。

  忽然，旁邊伸出一隻小手，一把將老夏手下方盛放吐司的餐盤給抽了出來，然後一個小女孩刻意裝成熟的聲音響起：「好了，不能吃了，要控制。」

  視線隨著那手看過去，向坤發現，拿走餐盤的，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胖敷敷的小女孩，因為個子太小，白大褂太長，下擺甚至拖到地上，要不是還有衣領和扣子，看著簡直就跟披了個白被單似的。

  小女孩正是小胖妞劉詩鈴。

  向坤馬上明白，因為他在製作這雙筷子，進行「情緒注入」的時候，雖然那對美食的期待、享受的情緒已經轉化為他自己的，但那畢竟還是從劉詩鈴那裡感知而來，所以在重複這種情緒的時候，多多少少會想起小胖妞。

  於是，這雙「情緒注入」筷子在夢中的情緒投影，就變成了劉詩鈴。

  但這個一身白大褂，拿走老夏餐盤的人原本應該是誰？是老夏小時候出問題時，治療她的醫生嗎？

  正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下一瞬，眼前的景象再次發生了變化，周圍的景物雖然模糊，卻有點熟悉，似乎是他買的那套房子裡。

  老夏正坐在他客廳的餐桌上，拿著筷子等吃的，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她對食物的期待感。

  桌子邊上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陪伴，正是小胖妞劉詩鈴，不過這時候她沒有再穿白大褂了。

  「老夏姐姐，光頭叔叔做的兔子肉超好吃！」劉詩鈴的聲音響起。

  「豬肘才好吃。」老夏說。

  「兔子好吃！」劉詩鈴仰了下下巴。

  「豬肘好吃。」老夏語氣不變，但十分肯定。

  「兔子好吃！！」劉詩鈴加大了音量。

  「豬肘好吃。」老夏重複，絲毫不讓。

  而這時候，一個高大的光頭穿著圍裙，一手端著一個碟子走了過來，一邊是紅燒兔肉，一邊是脆皮豬肘，都在冒著香氣。

  毫無疑問，這個光頭廚師就是在夢境裡充當工具人的向坤了。

  通過夢境中老夏的視角看著自己的樣子，向坤不由得有些好笑，夢境裡的自己身材和穿著跟現實里倒沒有什麼太大差別，但是臉上戴著的眼鏡卻始終處在反光狀態，根本看不見眼睛，而嘴巴則咧得大大的，露出一口白牙，一副看著就很假的「燦爛」笑容。

  莫非是老夏覺得他現實里太虛偽了，才會在夢中有這樣的投影？呃，應該不是，應該是老夏覺得看不透他吧。

  向坤正感知和觀察著夢境裡的情況時，原本源自老夏的飢餓感，對食物的期待感，忽然一下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似情緒又非情緒的理智、清醒的感覺。

  在夢裡覺得清醒、理智？這真是一種十分怪異的體驗。

  這不是向坤第一次有這種感知了，之前他在飲血期到來時，產生飢餓感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地通過感應送給老夏的那幅歌詞隱隱約約感知過這種感覺，這感覺甚至能幫他壓制飲血期時飢餓帶來的狂躁。

  在夢境的視線中，向坤發現，老夏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然後下一刻，一枚硬幣出現在她修長白皙的手指之間，接著她飛快地翻動著硬幣，但那硬幣翻著翻著，卻忽然懸空起來。

  接著，老夏抬頭四顧，打量起房間裡的景象。

  原本在夢境中有些模糊的景象，不論是桌子、窗戶、牆壁、碗筷，在她視線掃過的時候，很多細節都一下清晰了起來，就連看到穿著圍裙從廚房再次走出的「向坤」，那反光的眼鏡和虛假的笑容都已不見，變得正常了起來。

  而坐在桌邊的劉詩鈴，身上的衣服和長相也發生了一絲的變化，看起來像是之前還住在706時的樣子。

  看起來，老夏是在補完夢境裡的細節，用記憶來進行「修補」？

  不過很快，夢境再次發生變化，周圍一切東西消失，陷入黑暗之中，而向坤也從夢境的感知中退了出來。

  很顯然，老夏的夢結束了。

  導致夢境突然結束的，或許是因為老夏突然在夢中「清醒」了？

  所謂的「清醒夢」，向坤之前在找和夢境相關的資料時，曾經有看到過一些。但這些都不是正統的心理學、腦科學的內容，更像玄學，和老夏剛剛夢境中的感覺應該也不是一會事。

  而且向坤過往那麼多次通過「情緒注入」物品感知其他人夢境的時候，也從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估摸著是老夏那特殊的、似情緒而非情緒、極度理智冷靜的特性，讓她在夢中能夠「清醒」過來。

  向坤又回憶起最初感知夢境時，老夏那強烈的飢餓感。

  毫無疑問，老夏以前絕對是挨過餓，而且餓得很慘。

  但這有點奇怪啊，以老夏的家庭條件，又是獨生女，她父母怎麼捨得她挨餓？

  聯繫到那個狹窄房間，還有穿白大褂的人，向坤琢磨著，難道是老夏小時候因為什麼「病」在治療的時候，被餓了？

  也正因此，她才會在吃東西的時候，更容易有情緒波動產生？

  也只有用和吃東西時情緒相關的「情緒注入」物品，才能夠引導引發老夏的夢境？

  可惜老夏不是在那狹窄房間裡「清醒」過來的，否則可以根據更多房間或那白大褂的細節，來判斷她所處的地方，從而進一步調查。

  ……

  夏離冰坐在床上，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牆壁，下意識抬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這是三嬸家的「客房」沒有錯，剛剛確實是在做夢。

  自己居然又做夢了？

  夏離冰咂吧咂吧嘴，有那麼一丟丟的遺憾——夢裡向坤端上來的那盤脆皮豬肘她還沒來得及吃呢。

  在夢的後半段，她突然「清醒」了過來，意識到了自己在做夢，然後下意識地觀察周圍的情況，補完各種細節，沒想到這樣一來，夢境就「崩塌」結束了。早知道這樣的話，她應該繼續保持半迷糊的狀態，不要太過在意細節的。

  她很喜歡夢境裡的體驗。

  不過很久沒做夢的她，為什麼會在今晚突然做夢？

  她自然想起了幾天前在銅石鎮的那天早上，向坤突然問到有關夢的話題。

  當時向坤問她有沒有「做過印象特別深的夢」，而最後她給出的答案是只「做過和吃有關的夢」。

  於是幾天之後的今晚，她就再次做了一場和吃有關的夢。

  所以今晚做的夢，會不會和向坤有關係？

  而且她做夢，為什麼沒有夢見娜娜，沒有夢見真兒，沒有夢見她的父母，卻反覆出現那個之前住在向坤邊上的小女孩？

  夏離冰先是從被子上找到了那枚睡前拿著玩的硬幣，然後回頭看向床頭柜上裝著向坤送她筷子的盒子，抬手拿了過來，打開檢查了一下。

  筷子依舊安靜地「躺」在盒子裡，沒有什麼異常，拿在手上，也沒有任何變化。

  但夏離冰卻忍不住懷疑，用來吃飯的筷子，和她做的夢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夏離冰想了想，乾脆握著那雙筷子躺了下來，閉上眼，想要嘗試再次睡著，看看會不會再做夢。

  到時候她要保持半夢半清醒的狀態，來嘗試掌控夢裡的存在。

  但剛一躺下，肚子卻發出咕咕兩聲。

  夏離冰只好又坐起來，捂著肚子下床，穿著拖鞋輕手輕腳到廚房，找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看來是剛剛那場夢催動了她的食慾，讓她提前餓了。

  打開冰箱，看到有個小蛋糕，夏離冰舔了舔嘴唇，下意識要伸手拿，但伸到一半，想了想，握緊了拳頭，還是控制著自己，拿了兩根火腿腸，然後泡了杯麥片，回了客房。

  吃著東西，夏離冰忽然想起來，在銅石鎮最後吃的那頓飯，似乎特別的好吃。

  仔細回憶著當時吃飯的細節，各個菜的具體味道，她發現，除了幾樣她以前吃過的、原本就很對她胃口的菜外，其他有幾道菜，和她之前吃過的味道並不太一樣，但卻明顯更好吃、更合口味了。

  她一直知道，向坤會根據她們的口味調整菜餚的味道，同樣一道菜，做給她吃和做給娜娜吃、真兒吃，是不太一樣的。

  但那天晚上的那頓飯，那些菜，似乎都是為她準備的。

  難怪她那天會覺得特別好吃，吃得特別多，而真兒卻抱怨味道不如之前，有幾道菜加了糖太甜了。

  向坤為什麼會那麼做？

  夏離冰想到，就是那天早上，她告訴向坤，只做過和吃東西有關的夢。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她還是愈加確定，今晚突然做夢，不是隨機事件，和向坤撇不了干係。

  但應該怎麼具體驗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