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提前的紅海

  下午四點半，準時散會。

  眾人打過招呼後，三三兩兩地按照「派系」分成了「小群」離開了行政樓。

  人有情是別離，工作有行業領域，平時打交道打得多，見面見得多，在散會之後，自然也就天然會走到一起，這是無可厚非的事。

  譬如馬老師，就和pony等搞網際網路的幾人走到了一起——除了網際網路三巨頭之外，還多了一個萬永亮。

  見Pony幾人紛紛不語，一臉的沉思，馬老師也不方便開腔。但當五人走到人工湖畔的沿湖長廊坐下後，馬老師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幾位……我有個疑問哈。」

  「什麼？」Pony和馬老師走得相對更近一些，畢竟兩家現在交叉持股，TB正在利用EM的流量和入口大肆擴張，正式在海外市場對eso+亞馬遜的捆綁發起了正面挑戰。於是Pony馬上便轉頭望向他。

  「嗯……山總今天下午提出的，是整個遠芯面對新的工業革命，未來科技發展的方向布局，是吧？」

  馬老師自詡以善於「說話」而著稱，但在這樣的會場上，他一直保持著只帶耳朵，少帶嘴巴的習慣，現在更是斟酌著詞語，生怕自己的表達讓人產生誤解。

  「嗯，應該是。」Pony瞥了旁邊已經坐下的丁壘一眼，笑著點了點頭：「畢竟山總從來都先看一步。」

  「那我們是什麼時候開始投入和進行呢？」馬老師馬上問道。

  這一下可把Pony給問住了，但很快，丁壘便在一旁呵呵笑了起來：「我們幾個現在坐到一起，可不就是討論這個事兒的麼？」

  馬老師：「……」

  這時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萬永亮望向了馬老師，他意味深長地一笑：「老馬，是不是覺得今天的執行董事會開得好像任務發布會？」

  馬老師微微一怔，立刻便咳了一聲。

  萬永亮的這句話，說到他的心坎上了。

  他加入遠芯執行董事會還不到兩年。之前的每次會議，無論什麼議題，本質上都是大家對現在的國際國內的經濟形式以及行業發展的情況進行的總結和交流，那些提出來的投資方向，雖然是大家來討論和表決，但實際上，除了涉及到領域的執行董事之外，其餘人更多是投的棄權票。

  然而今天，似乎並沒有說投票表決，而是直接從綱領上就布置下了「任務」……這讓馬老師有點一時間理解不能。

  而更讓馬老師不理解的是，大家似乎並沒有人提出其他意見，包括段總和陳總以及席總。

  ——他當然不是說就認為山總說的不對，而是覺得，這實在有悖常理。

  換言之，就是山總對這個執行董事會的掌控力……未免也太嚇人了。

  「呵呵……馬老師最晚加入執會的，有疑惑很正常。」這時張曉龍笑著接過了話：「當山總提出技術發展方向的時候，就表示遠芯將會把大量的資源往該技術方向進行投入和傾斜——在過去十幾年中，一開始還有企業想著看我們走錯路而轟然倒下，但現在嘛……遠芯的發展已經證明了，但凡我們選擇了走什麼路，其他人最好老老實實地跟著，不然下場可能就是連湯都沒得喝。」

  「所以，無論是站在我們身為遠芯體系一員的立場也好，還是站在與之相關的行業的立場也好，最好的做法就是跟上。」

  馬老師張了張嘴，卻半響說不出什麼來。

  「好了老馬，不要想太多，我們合計合計，看全息模擬怎麼搞——這是我們搞網際網路內容的唯一選擇。」

  ……

  晚上十點，蘇遠山回到家中。

  下午執行董事會結束後，他便和席小丁等人一起回了潘多拉，又和科委會的幾位大佬一邊吃飯一邊聊了一下目前遠芯各個領域的研發進展，當然，聊到最後，大家的話題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星辰大海。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全都要。

  腦機互聯，由於其本質上依舊是為人類的日常和生活服務，因此網際網路領域的幾個人幾乎不假思索地便選了那一條路。而星辰大海……自然便是科委會的這幫人的目標了。

  在座的，誰還沒看過幾本科幻小說，嚮往過浩瀚宇宙？

  只不過人類要走出地球，走向太空，所需要的技術和資源實在太過龐大，以至於就算是遠芯這樣大型財團，也只能先從上天的工具著手。

  「爸，晚安。」

  蘇小暮從門口探出頭來，把穿著睡衣的身體擋在門口，給父母道了一聲晚安後縮回腦袋。

  「晚安。」蘇遠山笑眯眯一揮手。

  見房門關上，蘇遠山感慨地回頭望向妻子：「女兒長大了。」

  葉如黛嫣然一笑：「人家今年就十歲了。」

  「哎……是不是再過兩年就該到叛逆期了？」

  「嗯。」

  「你說我們女兒會不會叛逆？」

  「我哪知道？」

  「你不是女人麼？你叛逆沒叛逆會不知道？」

  「……」葉如黛一陣無語：「我爸媽當年又沒說我，我叛逆什麼？」

  蘇遠山回味了一下，點頭道：「確實，咱們女兒肯定不會叛逆……但你說她會不會早戀啊？」

  「……我怎麼知道？」葉如黛再次無語。

  「我覺得她應該不會。」蘇遠山砸吧著嘴，微皺著眉：「我給她做了這麼好的表率，她又是立志要當天體物理學家的人……肯定不會被那些小屁孩吸引的。」

  「……」見丈夫越說越離譜，葉如黛便抓起靠枕給丈夫來了一下：「別扯那些沒用的了，去看看兒子睡著沒，昨天晚上那傢伙不睡覺，偷偷看小人書來著。」

  蘇遠山愕然，隨即失笑起來：「他才六歲就躲被窩看書啦？」

  「據說是他姐姐教的。」

  「……得管管了，咱們都沒近視眼基因，別到時候看個小博士出來。」蘇遠山站起身來，躡手躡腳地走近兒子的房門，然後輕輕打開房門。

  黑暗中，他倒是沒看到亮光，但很顯然地，兒子似乎並沒有睡著。

  作為一個開明的父親，他只是微微一笑，偷偷地說了一聲快睡後便重新關上了房門。

  ……

  回到臥室又洗完澡後，葉如黛已經盤膝坐在了書桌前，她頭髮散落下來，注意力集中在筆記本的屏幕上，正在看著矽谷那邊發過來的方案。

  蘇遠山雙手很自然地從她的脖子下伸進了睡衣。

  「別鬧，處理公務。」

  「我看你處理。」

  「商業機密！」

  「噗……別忘了，我是你們的大股東代表！」

  葉如黛聽了便屁股一扭，轉過身來，順便把蘇遠山的兩隻手也拿了出來，她瞪了丈夫一眼，很快表情便嚴肅了起來。

  「你有沒有意識到，我們的關係，會在將來成為……阻礙eso發展的藉口？」

  「嗯？」蘇遠山一怔，但隨即明白過來：「有人想奪權了？」

  葉如黛沒有回答。

  但沒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蘇遠山眉頭皺起成了一團。

  片刻後，他重重一哼：「老子明天就喊秦思召開eso董事會，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有那麼大膽子。」

  葉如黛：「……你嚷嚷啥？」

  「不是我嚷嚷啥，而是華爾街那幫孫子，如果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他們就要蹭鼻子上臉。去他媽的，以為買了幾張股票就敢對eso指手畫腳了？誰給他們的勇氣？」

  「……」

  「去放個話，誰要敢嘰嘰歪歪，你直接啟動私有化。」

  葉如黛：「……」

  見丈夫似乎動了真火，葉如黛便深深地吸了口氣，站起身來摟住了丈夫的腰。

  兩人四目相對中，她突然一笑。

  「其實沒那麼嚴重，我只是覺得，小暮和澤安都長大了，我應該多陪陪他們——你看小暮剛才都不跟我說晚安。」

  蘇遠山：「……那兒子還沒跟我說晚安呢。」

  「哎……每年來回東西方跑的又不是你。」葉如黛搖了搖頭：「然後說eso的發展，我現在總有個感覺，eso的未來並不清晰，我們尚沒有抓到如何應對未來移動網際網路的挑戰的關鍵。大概也因為這個因素，所以eso的管理層整體上還是有點焦慮的。」

  聽到這裡，蘇遠山的火便稍稍消了一些。而看著妻子的一臉疲憊，他甚至還升起了一縷慚愧。

  ——確實，在eso的成長階段，他一直都沒有給予過什麼幫助。

  甚至……他還一直都在為妻子「豎敵」。

  特別是移動網際網路……幾乎所有未來即將爆發的領域，都被遠芯體系下的幾個企業吃干抹淨了。

  而反觀eso這邊，雖然過去十來年一直也在推出不同的應用和業務，無論是營收也好，還是規模也好，都在快速增長。

  但那本質上……還是在傳統網際網路領域的增長。

  如果說真有什麼是移動網際網路領域的先發優勢的話，可能就只有打車應用了。

  可打車……那個除了要動傳統計程車司機的奶酪，遭到強烈的抵制之外，還要靠錢來燒的——現在eso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而妻子，顯然又是受到自己影響極大的，而妻子，顯然又能影響到eso的管理層。

  作為以技術起家的eso管理層，他們能夠意識到未來的到來，但卻彷徨不知方向……於是便有了焦慮。

  沉默片刻後，蘇遠山在妻子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沒事，移動網際網路本質上是新生活的一種方式。我們好好合計合計，總會有路子的。」

  「但現在看來，路子都被國內走完了。」

  「走了也可以競爭嘛。」蘇遠山含笑望向妻子：「誰規定了我們走了的路你們就不能走了？」

  「那意思是讓移動網際網路提前進入紅海競爭時代？」

  「但我更願意把它理解為，市場快速擴張時代，或者說……習慣轉移時代。」蘇遠山輕輕摟著妻子，微微一笑：「你們先把eso的業務整合成客戶端APP吧。」

  葉如黛微微一怔：「全部業務？」

  「嗯，全部業務，全面往移動客戶端進行整合，從現在開始就培養用戶在行動裝置上的使用習慣——不僅僅是手機，也包括ipad。」

  ——雖然……eso的起家就相當於前世的谷歌+百度。但就發展而言，卻已經偏離了各自的軌跡。

  縱然eso的根現在看起來在矽谷，但那畢竟也是妻子的心血，他不希望eso因為錯過太多而沒落下去。

  最起碼，移動網際網路不能錯過。

  再說了，就算是演，也要演一下的，不是麼？

  *

  *

  當天晚上，蘇遠山擁著妻子聊了許久，包括今天白天遠芯對未來的布局——這並不是業務領域，自然也談不上要遵循什麼商業道德。

  妻子在他臂彎里也聽了許久，也告訴了他eso在量子計算機，人工智慧以及機器人領域中的發展規劃。

  當然，最後葉如黛還是談到了eso的主要發展業務，她認為雲服務必定是下一個熱點，包括雲計算以及雲存儲等等。

  「還有，我覺得……我們應該拋棄單一的網際網路思維。推出一樣可以承載我們技術和理念的現實產品來。」

  葉如黛在黑暗中望向丈夫，輕聲說道。

  「什麼產品？手機？還是筆記本？還是ipad？」

  「都不是。」

  「那是什麼？」

  「汽車。」

  黑夜中，葉如黛的眼睛無比地亮：「電動汽車。」

  她敏銳地覺察到，丈夫抱著她的手臂稍稍用力了一點：「你覺得怎麼樣？」

  蘇遠山深深地吸了口氣，片刻後，他用下巴在妻子頭髮上蹭了蹭。

  「很好，不是一般的好。甚至……我覺得，你們早就應該做汽車了！」

  「汽車是全球最大的產業，之前一直被傳統的車企壟斷著……無論是發動機還是變速器，這些技術壁壘都深得可怕——為什麼國內對新能源汽車這麼支持？就是因為在傳統汽車領域沒辦法玩。所以我們才開闢了新賽道。」

  「這個賽道，是需要人來跑的。而且，人越多越好——因為市場夠大，大得超出想像。」

  蘇遠山說著伸手摁亮檯燈，只見妻子馬上閉上了眼睛，又睜開了一點。

  「做吧，我們可以提供技術，分享產業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