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糟心事

  特區，鹽田。

  作為特區最具有山海景觀和美麗海岸線的地方，在進入二十一世紀後，這裡便逐漸成為了「先富起來」的人們落地家園的黃金海岸。就在去年，萬科開發了著名的天琴灣別墅群，一時之間把這裡的房價抬到了與淺水灣也不遑多讓的程度。

  房價提升，也從側面反應了出了特區在經濟地位和發達程度上的提升。

  一輛高配的莫桑那A2沿著海岸一路駛向崎頭嶺，通過山嶺間的蛇形公路後，徑直駛入了一棟半隱在山腰的別墅。

  車停穩，不等司機開門，後排的乘客便直接推開了車門，自己走了下來。

  「師兄，你這地方不錯。」蘇遠山下車後沒有著急進門，而是轉了個身，望向嶺下的海岸，臉上竟然還帶著一絲羨慕：「依山靠海不說，按照風水，你這好像也很不錯。」

  「哈哈哈，你也信風水？」

  「當然不信，不過這裡確實風景很好，有點羨慕了。」

  蔣慶川便笑著搖了搖頭：「別羨慕，頭頂還有一套。」

  「哦？」蘇遠抬頭往上看去：「沒賣出去的？」

  「孫總買的。」蔣慶川便沖他眨了眨眼：「你要真覺得這裡好，跟孫總說一聲就是了。」

  「額……那有空我跟她說一聲。」蘇遠山一邊笑著，心裡還真一邊想著跟孫西慧說一聲，讓她把這裡好好裝修一番，到時候自己可以帶一家人過來度個假什麼的。

  他和孫西慧的關係，早就超越了普通的老闆和代理人，無限類似於姐弟關係——甚至比一般家庭的姐弟關係還要親密。別說一棟別墅，就算是再貴重的東西，他只要開口，孫西慧也絕對會慷慨相贈。

  譬如淺水灣，孫西慧自己住的那套都算不上最好，從而把「風水」最好的一套留給了他。

  二人說話中，別墅的大門也緩緩打開。

  ……

  「師兄，我要是夸嫂子年輕漂亮一如十年前，你會不會揍我？」

  看著未施粉黛的楊瑩瑩左手牽著四歲的女兒，右手邊站著大兒子，身穿著家居長裙，站在門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他便扭轉頭衝著蔣慶川打趣道。

  蔣慶川哈哈一笑，一胳膊便摟住了他的肩膀，二人並肩走進大門。

  走到門口，蘇遠山彎腰，一手一個，牽著兩個小朋友，準確地叫出了二人的名字。

  老大叫蔣宇，小姑娘叫蔣兮婷。

  而後，他牽扯二人的手走進客廳，落座後東摸西摸，發現自己什麼都摸不出來後很是有些尷尬：「完蛋，蔣宇，小婷，小山叔這次忘帶禮物了。」

  「小山叔能來我們就已經很開心了。」蔣宇今年已經九歲，長得有點小胖墩，但此時坐在蘇遠山斜對面，把妹妹摟在身邊坐著，儼然一個小大人的模樣。

  倒是小姑娘，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咕嚕嚕地轉悠著，好奇地看著蘇遠山。

  當然，他倆都不是那種物資匱乏的小孩，自然也沒有對蘇遠山帶什麼禮物有說期待。

  聽到蔣宇這麼說，蘇遠山便大笑著誇獎了幾句。

  很快，保姆過來，把兩個小孩領去了二樓。

  見小孩厲害，蘇遠山便笑著沖蔣慶川道：「師兄，你這就見外了哈。在我面前，難道還要先教小宇一番？」

  「瞎說，我哪有。」蔣慶川笑著回應道。

  倒是楊瑩瑩抿嘴一笑：「小孩子肯定要教的。」

  「嗯，你倆是被孫姐的孩子給弄怕了？放心吧，人家早就學乖了，憑本事考上了省大，今年暑假還跑了邊疆一趟去扶貧，曬得跟個黑炭似的。」

  楊瑩瑩誇獎人毫不臉紅：「那還是你教得好。」

  「……得，怎麼繞回我身上了。」蘇遠山搖著頭，打住了話題。

  不過這次他到蔣慶川家裡來，主要還是落腳做客的。也不打算聊過多的工作。畢竟蔣慶川獨立出去發展了這麼多年，早已經比他更為專業，也更為熟悉代工這個行業。

  因此，三個人便在客廳中閒聊了起來，但大家都是為人父母的，話題怎麼也繞不開小孩，特別是小孩的教育。

  或許是因為孫西慧兒子當年的表現太讓人印象深刻，所以蔣慶川夫妻倆對兒子女兒的管教極嚴。在兒子六歲之後，楊瑩瑩幾乎暫停了自己的演唱事業，全身心都撲在了孩子的教育上……而這一暫停反而還多事了——不小心懷了二胎。

  這下，楊瑩瑩算是徹底沒轍了，安安心心地當起了全職媽媽，就連春晚的邀請她都不上了。

  「對了嫂子，鼎新的業務，你有關注吧？」

  「有的，現在小婷大了一點，我的空閒時間也多了，正在慢慢恢復工作。」

  「那唱歌呢？還打算唱嗎？」

  「唱啊，怎麼不唱。」蔣慶川笑著替妻子回答道。

  楊瑩瑩笑著看了丈夫一眼：「KTV還是要去的。」

  「額……哈哈哈。論KTV的話，那我也是唱歌的。」蘇遠山靠在沙發上，看著對面夫唱婦隨，幸福美滿的二人，心中有股說不出來的「祥和」感。

  對，就是祥和——這一對，算是因為自己而發生軌跡改變的典型了。

  最起碼，自己是讓一家人幸福了的。

  「對了，小山，請你幫個忙。」

  「嗯，說就是。先說好，借錢沒有。」蘇遠山姿勢不變，開著玩笑——他知道，自己這幾個師兄都是極有分寸的人，就算在眾人口中最為不靠譜的唐文杰，都絕對不會讓自己為難。是以滿口答應。

  「哈哈，你四個衣兜一樣重，我找你借哪門子的錢。」蔣慶川笑著回道：「我們廠里的副總高衛國你認識不？」

  「不是很認識，但好像聽說過，負責你們大車間的副總是吧？據說工作挺嚴謹的。」

  「對，就是他。老高有個兒子，在哈佛那邊學生物，據說搞什麼基因工程的。今年拿到了哈佛的教職offer。」

  「嗯，有本事啊。」蘇遠山順口回道：「哈佛的offer可不好拿。」

  「是，我也覺得。但老高覺得，兒子離遠了還是不太好。他還想抱孫子呢……」

  「然後呢？他沒打算去國外嗎？」蘇遠山微微有些驚訝，一般而言，這種企業高管，把孩子送出去留學，然後就留在國外，自己在國內干到退休再跟著孩子去國外生活，算是一種「固定模式」了。

  就算因為遠芯，國內的情況好了很多，也依舊無法從整體上改變這種趨勢。畢竟……要改變月亮是外國的圓這種認知，非一朝一夕之功。

  既然是自家師兄在私下聊，蘇遠山當然也不會時時刻刻都拿出那套雞血來了。

  「沒有，老高覺得就在國內挺好的。但搞基因的話，據說國內還沒有什麼像樣的單位和實驗室……而且老高也沒這方面的關係。他只認識我，我也只知道遠芯有個生物所好像有點出名……」

  聽到這，蘇遠山恍然大悟。

  感情這是托人找工作找到自己門上了。

  他嘴角一翹，笑了起來：「高副總認識你，這關係還不夠啊？」

  蔣慶川哈哈大笑：「那你怎麼說？老高的兒子我不清楚，但老高這人挺好，算是我們鴻遠的頂樑柱。」

  「嗯。」蘇遠山聽到這裡便點了點頭。

  能讓蔣慶川開口的，怕不是單純的一個「頂樑柱」那麼簡單。

  但如果是普通的事也就算了，蘇遠山一句話的事，事涉科研……蘇遠山就需要慎重起來。

  畢竟，他的口號就是要肅清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這樣，師兄。我不瞞你，如果高副總的兒子只是普通地找個科研單位，那我隨便就能找個地方塞進去。你說他拿到了哈佛的offer……聽起來不是那種沒有成就的人。我現在不好直接答應你——因為生物所這邊的實驗室不好放這個人。你總不能讓他來給人打下手吧？多少歲？」

  「博士後出站。」

  蘇遠山點了點頭：「那就最少也是三十出頭了。叫什麼名字？」

  「高小方。」

  聽到名字，蘇遠山就有點奇怪：「我最近看了不少生物醫學的論文，按理說，我應該有映像啊。」

  「你最近在看生物醫學的論文？」

  「嗯……不過很少涉及基因類型的，可能沒注意吧。」蘇遠山想了想道：「這樣吧，給個他兒子的聯繫方式，我和他聊一聊。看看這人怎麼樣，然後再徵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見，畢竟搞科研這種事，還是要講究個你情我願，如果真是被迫回來，到時候心不甘情不願的，反而起了反作用。你覺得如何？」

  「好。」

  ……

  在蔣慶川家裡吃過晚飯，蘇遠山在書房裡順便就查了一下高小方的論文，然後他便知道，自己果然看得還是不夠。

  嗯……是跨專業還是不行。

  這個高小方，在博士期間就有了三篇文章在手，進站呆了兩年，又有一篇關於基因編輯的cell。

  難怪出站就能進哈佛，人家的確是有真本事的。

  想了想，他當下便給高小方發了一封郵件。

  「小山，吃水果。」

  楊瑩瑩扣了扣房門，隨後給蘇遠山端來一盤水果。

  「謝謝嫂子。」蘇遠山轉過身來，笑道：「師兄呢？」

  「見你在忙工作，他就帶兒子看電視了。」說著楊瑩瑩放下果盤，順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蘇遠山見狀，便心知楊瑩瑩有話要跟自己說，他輕輕咳了一聲，又看了看虛掩著的房門後，也站起身來，坐到楊瑩瑩的對面。

  「嫂子，有啥事？」

  「嗯……」楊瑩瑩眉頭微微皺起，遲疑了幾秒後輕聲道：「你知道的，我在鼎新傳媒現在還有3%的股份。」

  蘇遠山便嗯了一聲。

  當初鼎新傳媒成立，楊瑩瑩有個人出資的，而且比例還不少。後面鼎新傳媒經過不斷的追加，上市後，楊瑩瑩又套現了不少股份，是以現在剩下了3%。

  但即便如此，她也依舊是除了張建軍之外的第二大自然人股東。且因為身份的緣故，在鼎新傳媒中地位十分的超然。

  「我想，退出鼎新傳媒。」

  「嗯？為什麼呢？」蘇遠山這下就真吃了一驚了：「你是想把股份完全脫手？還是……想把工作放棄掉？」

  「都想。」楊瑩瑩抿了抿嘴後輕聲道：「當股東太複雜了。現在小婷大了……我也有點時間了……我還是想回到十年前那樣，單純地唱歌就行。」

  說著楊瑩瑩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有點天真？」

  「不不不……不天真。」蘇遠山在轉瞬之後馬上笑道：「我們這麼努力，辛苦地工作，可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天真一把，任性一把麼？」

  楊瑩瑩笑著點頭：「嗯。而且……脫離管理，也省得接觸一些糟心事。」

  聽到這句，蘇遠山便立刻警覺起來。

  糟心事？

  什麼叫糟心事？

  或者說……對於一個女人，女歌星而言，什麼叫糟心事？

  片刻後，蘇遠山的眉毛漸漸揚了起來。

  「老張亂搞了？」

  蘇遠山之所以有這麼一問……是因為他實在想不出來，楊瑩瑩所謂的糟心事背後還會有其他什麼能夠稱得上糟心的。

  而眾所周知，娛樂圈……什麼染缸，什麼名利場，其實都已經很委婉了。

  說糞坑還差不多。

  蘇遠山一直都知道這點，所以他每次去HK，無論是去亞視也好，還是鼎新也好，幾乎都不去過夜和停留，而且也不會讓旗下的女星過來陪吃飯什麼的。

  除了一次。

  但就那一次讓蜀山的劇組來陪著吃了頓飯，一幫人就把人家女主角給送到門口了。

  由此可見……

  蘇遠山之所以不管，主要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去管別人，他只管好自己就行了。

  但現在……看楊瑩瑩的表情，似乎已經有點過了。

  沉默了幾秒後，楊瑩瑩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而是繼續輕聲道：「在當過媽媽後，特別是有了小婷後，我越來越覺得……女明星要想出人頭地，還是太難了。或者說，想要出人頭地的女明星，還是太多了。以至於有些堅持原則的人，機會越來越少了。」

  蘇遠山眉毛再次一揚，他無比的驚訝：「你在鼎新說話都不算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