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遠眾的野望

  隨著網際網路的提速，遠芯自有一套線上工作進度匯總的制度，因此蘇遠山在滬市科技園這邊也聊不了多少業務上的事，他從口頭上勉勵和激勵一下就算完成了工作交流這種「正事」。

  就在三人閒聊著準備等著吃飯時，高曉第的手機響起，沒多久，一臉春風的姜濤便出現在了門口。

  「山總，老李，老高。」

  姜濤腳下生風，看他進門那樣，想必來這裡的次數不少。

  「你咋鼻子這麼靈呢？」高曉第就坐在靠門口，見到同寢的室友過來，拉著對方的胳膊，又在對方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把。

  拍得西裝革履的姜濤往前一個趔趄。

  蘇遠山和李明柳哈哈大笑，二人站起身來，蘇遠山打趣道：「姜師兄，講究人啊。穿這么正式。」

  李明柳原本是打算坐著不動的，此時見蘇遠山起身，他也站了起來：「老薑這是相了親還是見了客戶啊？」

  「當然是見了客戶。」姜濤過來和兩人握手後坐下，同時扯開自己的領帶，笑道：「你們猜是哪裡的？」

  高曉第：「我們猜測到個屁。賣啥關子賣，老實交代。」

  「……」

  倒是蘇遠山，他樂呵呵地看著意氣風華的姜濤，心中閃過一抹感慨。

  遠芯成立至今，已然從當初的幾十號人急劇膨脹到了如今的十餘萬人——這還只是人事關係留在「遠芯」的那部分，沒有算上遠芯體系內的控股和孵化出的其他企業。

  這麼多人中，各種離職的，創業的，被分出去的，自然少不了。

  拋開蔣慶川和網際網路中心那一幫人不談，最早離開遠芯的，其實就是姜濤以及他遠眾微電子那幾位老總了。

  當初姜濤他們是作為遠芯的支援團隊前往王朝新的眾芯，後來被王朝新耍賴皮給留了下去，隨後在滬市成立了全資子公司遠眾微電子，兢兢業業地從接一點商業晶片設計的「小活」開始，逐漸壯大成兩三百號人的團隊。

  再然後，遠芯滬市科技園成立，高曉第帶人前往滬市啟動CPU項目，而李明柳也從光刻機項目功成身退，被蘇遠山安排進滬市，接管處理器項目，並同時啟動二級緩存計劃。

  這個時候的遠芯，可以說恨不得滿世界綁架集成電路設計人才。

  於是蘇遠山便瞄準了遠眾微電子……把人家辛辛苦苦拉扯起來的團隊，直接拉走了一半。

  你說姜濤沒意見，那肯定是扯淡。但你說姜濤能反對……那也確實反對不了。

  畢竟再怎麼說，遠眾微電子都算是遠芯的外孫，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那種。

  當然，遠芯也沒有虧待遠眾微電子，在隨後的NAND計劃中，遠眾微電子全面承擔了遠芯優盤和固態硬碟的設計方案，並且全面涉足了遠芯對PCI-E總線的設計。

  而在與遠芯這種深度的交織與合作中，遠眾微電子也漸漸成長了起來——是真正的成長，而不是那種只奔著盈利去的規模膨脹。

  如果要給目前國內的晶片設計公司分個一二三等，那遠芯毫無疑問是超脫級，不在等級之中。但遠眾，卻一定是一流水準的——華微、熊貓、遠眾。如今已經並稱國內晶片設計領域的三小巨頭。

  這三小巨頭的業務領域各不相同，華威主打的是通訊設備的晶片設計，與遠芯形成了良好的互補。熊貓則是在FPGA晶片領域一枝獨秀——最起碼是國內的一枝獨秀。

  而眾芯，則在以Flash為介質的存儲設備的主控晶片領域大展宏圖，甚至頗有些霸主氣象。

  蘇遠山不想貪天之功為己有，但他依舊為姜濤這種從遠芯走出去的元老能夠取得如此的成就而欣慰和自豪。

  ……

  「我猜，是島上的朋友。」蘇遠山笑看著姜濤，猜了一下。

  「我擦勒！山總，你在我身邊安排了奸細？」

  姜濤就如同被蛇咬了一口，瞪大眼睛，一臉誇張。

  嗯……他雖然表現得有點誇張，但確實也是被蘇遠山一下就說准了而驚訝。

  李明柳和高曉第也吃驚地看著蘇遠山，都不知道為啥蘇遠山瞬間便猜准了。

  「其實很簡單，在過去幾年中，大陸和島上半導體的整體力量實現了扭轉，新竹工業園幾乎都沒人了——好吧，誇張了點，但確實是事實。」

  「然而，有個被我們忽略的事實是，論半導體人才所占總人口的密度……島上確實是這個世界最密集的地區之一。而且，這些人也確實牛逼。我們這麼多年來挖了那麼多人，但總是挖不乾淨……」

  聽到這裡，李明柳就有些不同的意見了，他咳了一聲：「人太多也不好，隔壁就是島上的工程師太多，搞得有點那個……」

  蘇遠山笑了笑：「這個是必然的嘛……但老張和老梁都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他們也在著手進行解決——我都有那個魄力解決遠芯幫，他倆也是有魄力解決TWB的。最遲下半年，他們就會對各個PE部門進行調整，打亂到各個分廠裡面去。」

  「不會影響生產吧？」

  「有影響，不過問題不大，畢竟準備了很久。」蘇遠山頓了頓：「比起目前日漸成型的海龜，本土，島上這三方勢力，這點生產上的影響可謂是微乎其微了。」

  李明柳便點了點頭，他作為科委會和執行董事會的雙重大佬，自然知道很早之前張，梁二人便在著手了的，只不過不知道具體進度和效果如何。

  蘇遠山繼續道：「所以島上的同行們也要求變啊……先是晶片設計和生產被我們壓住，繼而板卡廠又被虹吸效應吸到特區和廈門，然後液晶面板、鋰電池這些新領域全部被我們給霸占……就連霓國人想暗戳戳地扶持一下他們，轉移一下液晶技術給他們，都被京東方給盯得死死的——京東方的態度很明確，老子可以硬虧搞死你們。」

  「所以，你們覺得，他們敢對半導體中上游的領域抱希望嗎？顯然沒有。」

  「但人總是有夢想的……躋身不了上游，那麼下游還是可以的嘛。搞搞整合，搞搞品牌推廣什麼的……對不對？」蘇遠山樂呵呵地道：「島上老王家的宏達電（HTC）不是巴巴地就趕著趟搭上了蓋茨的車？想要全面進軍智慧型手機？」

  「目光短淺。」李明柳不屑地一哼：「稍稍有點腦子就知道，YOS才是王道，PCPhone Edition就是個辣雞。」

  「嘿嘿，人家腦子還是轉不過彎來，不想和我們合作嘛……」蘇遠山說著望向姜濤：「我們必須承認，島上的同行，雖然腦子在某些思想的驅使下有點像是被狗咬了，但眼光還是有的。除了手機，存儲設備乃至DRAM自然也是極好的一個方向……所以，我猜是島上的同行來找你，想要拿主控晶片。」

  聽完蘇遠山這麼一通分析完，姜濤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牛！」

  「還有一個，你知道我向來以打壓島上半導體為己任，今天急沖沖地過來，然後開口就讓我們猜，自然就是和島上相關咯……」蘇遠山說著聳了聳肩：「嗯，其實這才是主要的。」

  姜濤：「……」

  幾人再次大笑起來。

  「好吧，不管怎麼說，山總猜得是沒錯。不過我過來……好吧，我確實心裡有點爽。」姜濤嘿嘿一笑：「但主要還是，我們想進步一下。」

  「進步？」

  「呃……山總，是不是YX架構要分出去了？」

  「下個月正式宣布。」蘇遠山望著姜濤：「怎麼？你想要YX架構？」

  「是的……那個……」姜濤說著扭捏起來：「雖然秦師兄說起來都是熟人，但他一分出去，肯定考慮得就要多一點……那啥政策什麼的……自然就沒有這麼優惠了。嘿嘿，是吧？」

  蘇遠山想都不用想，便明白了這傢伙是想趁著YX架構目前還在遠芯體系內，從而以一個優惠的政策獲得各種授權。

  嗯……這其實都好商量。

  於是他便呵呵一笑：「沒問題，但你得告訴我，你想要幹啥？要知道，目前YX架構已經更迭了七代，理論上每一代都可以誕生產品……你要幾代。」

  「我要最新的。」

  「野心不小啊！你要幹啥？」

  「上次我們有兄弟和席總的團隊大佬接觸了一下，又和矽芯的兄弟聊了聊，迸發出一個想法。」

  「哦？」蘇遠山眼睛微微一亮：「什麼想法？」

  「我們希望在基於YX架構，設計出專門用於圖形計算的專用處理器——山總，你說的，攝像頭便是今後智能設備的眼睛，但這個眼睛看到了，要分析出來，卻是一樁難事。考慮到智能設備的應用場景和功耗……我們覺得，在未來的晶片領域，有必要出現這種專用的晶片。」

  「別的不說，目前正在國內大力推廣的監控安保設備，如果能夠搭載專用的圖形計算晶片，就能夠提前實現各種運用場景，譬如報警，追蹤，特定畫面留存等等……」

  姜濤一邊說著，一邊緊緊地盯著蘇遠山。

  坦白說，別看他說得頭頭是道，但心中是真沒有多少譜的。

  他所有的依據，都源自遠眾高層的技術人員對目前已有技術的整合分析而來——作為帶著深深的遠芯烙印的企業，遠眾微電子的一切行為，都在有意無意地向遠芯學習。

  遠芯在各地建立研發重新，遠眾也在建立，只是規模小一點。遠芯有科委會，遠眾也有技術巔峰團隊，只是大家影響力低一點。

  但行為上，遠眾是模仿了個十足。

  譬如關於這次的圖形計算專用處理器，它不是傳統的GPU的那種，而是與人工智慧AI相結合的圖形處理晶片。

  但這條路到底走不走得通，或者說，到底是不是未來。

  誰也沒底。

  不是每個企業都有山總這樣的天才……

  「可以。」

  就在姜濤心中忐忑不安時，蘇遠山一口答應。

  「嗯？」姜濤見蘇遠山答得這麼幹脆，一時忘了該說什麼。

  還是他的室友理解他，高曉第看了姜濤一眼，馬上望向蘇遠山：「是想法可以，還是可以授權？」

  「想法可以，這個路，是未來的一條路。」蘇遠山肯定地點頭，但馬上又正色起來：「但濤師兄，你確定，YX架構能夠實現你的需求？」

  「或者說，你確定，你要搞的是一款專用處理器，而不是……一款基於神經網絡的AI處理器？」

  蘇遠山說完便望向姜濤。

  姜濤想法很好，但NPU，可不是一般人能搞的。

  而且根據潘多拉的技術進度，即便不要蘇遠山干涉，NPU大概要不了兩年也會因為需求而出現了。

  蘇遠山不希望姜濤因為意識不到難度，而把剛好拉扯起來的大好局面和資源投入到這種需要耗費大量技術資源的領域中去。

  更何況，遠眾微電子，怕是沒多少AI領域的人才吧？

  「是我們希望，YX架構與NPU珠聯璧合——N是指的neural-network，對吧。」

  「是的。」蘇遠山眼中升起異彩，看來姜濤還真的有所準備啊。

  「如果這是未來的一條路，那我們就有信心的，最起碼，我們有奮鬥的目標。」姜濤回望著蘇遠，言辭懇切：「山總，遠眾雖然小，但還是有一定力量的。」

  蘇遠山下意識就想咳一聲，但不介意中瞥見最「傲氣」的李明柳都認同一般微微一笑，他便猛地收起了心思。

  ——他就算再「小看」除了遠芯之外的其他「英雄」，但他相信李明柳的眼光。

  畢竟李明柳就呆在滬市，而且遠眾和這邊關係極為密切，李明柳顯然對遠眾知根知底。

  看來，自己還真小看了遠眾。

  「好，既然你們有野心，那遠芯肯定會支持你們。」蘇遠山當機立斷點頭：「回去我就和秦師兄，以及席總說下，看潘多拉那邊有沒有你們需要的技術，到時候做一下整理，方便授權給你們，也免得你們走彎路，多費精力。」

  「然後我也可以答應你，如果你們真能成，那遠芯也會進行採購。」

  姜濤明顯有些激動，他站起身來，極為認真：「謝謝山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