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大摩的三問

  「這兩家企業是傻子麼？還是把HK人當傻子？」

  交易大堂的某台電腦前，一位中年交易員翹著腿，一邊對噴著茶葉，一邊對著身旁正在逐字逐句讀著新聞的年輕人不屑地說道：「HK局勢都這樣了，還想來？」

  「達哥，未必是這樣。」年輕人很認真地抬起頭：「這兩家企業的大股東都是遠芯，而且遠芯今年也透露出了要減持newbook股票，積極擴張的消息。我看過德遠的財報，他們的營收狀況很好，連信貸都很少，而且隨著快閃記憶體……」

  「stop！」叫達哥的交易員止住了年輕交易員的話：「那你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要來HK？」

  叫小星的年輕交易員脾氣很好，耐心地道：「是報紙故意在誇大其詞，德遠是在納斯達克和HK兩地上市，鴻遠是在HK和上交所兩地上市。」

  達哥一愣，一把抓起報紙，也認真地看了起來。

  幾分鐘後，達哥放下了報紙。

  「怎麼樣，達哥？」

  「不怎麼樣。」達哥眉頭緊縮：「這兩家公司應該是拿了政治任務，主要融資渠道還是在其餘兩地。」

  小星望著達哥，一臉認真：「不，達哥，應該是他們對HK有信心。」

  「達哥，這兩家企業上市，我反正是要買。」

  ……

  一周後，紐約。

  雖然決定是兩地同時上市，張汝京路演的第一站還是摩根斯坦利，或者說準確點是摩根斯坦利迪安·威特——就在去年，摩根才兼併了西爾斯公司下設的投資銀行迪安·威特公司，並因此而改名。

  第一站選擇摩根斯坦利自然是有原因的。

  作為對國內經濟一向的看多派，摩根，也就是後世口中的大摩，其早在三年前便與建行聯合成立了《中國國際金融股份有限公司》——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中金公司，並持有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隨著張汝京拜訪摩根的IBD部門，約翰·麥克的辦公室也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和「老朋友」。

  自從去年摩根與迪安·威特合併後，蜜月期都還沒過，兩邊就因為理念和企業文化的不同而導致了各種分歧，明爭暗鬥個不停。

  摩根這邊，以約翰·麥克為首，而迪安那邊，則以裴熙亮為首。

  此時兩邊尚在鬥爭，但蘇遠山卻是知道結局——約翰·麥克會在三年後爭奪CEO失敗，憤而離開摩根並加入CSFB（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銀行），裴熙亮則問鼎大摩CEO王座。

  但天道好輪迴，裴熙亮為了徹底掌控大摩，在諸多重要崗位上任人唯親，最終在四年後引發了摩根諸多高管的絕地反擊——他們聯合起來彈劾裴熙亮，並逼迫其辭職。

  在華爾街，一個巨頭公司的領導人被群起而攻之，除了說明他失去了人心和對公司的掌控力之外，更多的是羞辱。

  然而，更羞辱的還在後面——繼任裴熙亮的，正是此前憤而離去的約翰·麥克。

  由此可見，王者歸來這種「傳奇」戲碼，老美是最喜歡看了。

  ……

  「蘇，感謝你的到來。」

  約翰·麥克今年五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當看到蘇遠山的第一眼，他便認出了秦思口中的朋友是誰。

  「麥克先生，這是我的榮幸。」蘇遠山含笑握手。

  這位先生，此時就已經有了「刀子」的外號，表示其雷厲風行的做派——而歷史上，在其回歸大摩後，他更是對裴熙亮的派系毫不留情，幾乎一個不留，全部趕出了大摩。

  嗯……這種恩怨分明的性格，蘇遠山很喜歡。

  對蘇遠山，約翰·麥克則是懷著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

  這種情緒，當然要從秦思說起。

  七年前，剛剛走出校門不久的秦思因為優秀的成績直接拿到了摩根的offer，繼而進入了他的部門。

  作為新人，當時的秦思當然沒有獨當一面的機會，但在各種日常事務中，秦思便以少有的嚴謹把她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條，從而引起了約翰·麥克的注意。

  但就在約翰·麥克想繼續觀察這個小姑娘到底有多少潛力的時候……

  她竟然辭職了！

  如果就此辭職也就算了，畢竟華爾街從來不缺人才、天才。

  但伴隨著星海和星海的崛起，這個小姑娘卻再次出現在了華爾街大佬的視線下。

  當一個個誕生於北美的網際網路企業開始嶄露頭角，繼而進行多輪融資時，人們才發現，那些極有潛力的網際網路企業，背後都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

  而隨著星海上市、變更股東後，星海基金一躍成為掌握了星海科技，這家新興科技巨頭的最大股東。

  如今，就已公開上市的科技企業的股權而言，星海基金目前持有的股份的當前市值便已經超過五百億美元……

  如果不是星海基金是一家純粹的私募基金，如果不是秦思刻意保持低調，如果不是人種和族群……那她將會被各路媒體吹上天！

  在華爾街人的眼中，她早已成為了無冕的風投女王。

  但在此刻，秦思卻一改往日的強勢和幹練，繼而展示出了在約翰·麥克面前從未有過的東方女性的溫婉和氣質。她只是含著笑，靜靜地傾聽者兩人的交流。

  ……

  「蘇，能夠回答我幾個問題嗎？」約翰·麥克收拾起情緒，笑著對蘇遠山問道。

  蘇遠山做了個請的手勢。

  約翰·麥克笑了笑，用恰到好處的疑惑語氣問道：「為什麼德遠會在此時選擇在納斯達克與HK兩地上市呢？」

  蘇遠山微微搖頭，頗有些無奈地笑道：「閣下這個問題……其實應該由張汝京先生回答的。」

  約翰·麥克只是笑笑，依舊等著答案。

  別說遠芯找上門來了，就算是沒找上門來，作為一家奇蹟一般崛起的科技企業，其本身就擁有無比的吸引力，足以讓所有投行機構去深入地了解她。

  無數投行和基金打破頭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是一家大陸的企業能夠實現兩地開花，並在六年前就瞄準了網際網路。

  遠芯和星海的關係，世人皆知。

  因此，幾個月前，當遠芯剛透露要減持newbook的時候，股價如日中天的newbook瞬間便停止了漲勢，甚至連帶所有的網際網路概念股都出現了不同規模的震盪。

  雖然這種震盪只是短暫地持續了一瞬，依舊體現出了遠芯在網際網路領域的強大影響。

  所以，約翰·麥克自然知道，遠芯這樣強大的大股東，又是位於半導體產業鏈頂端的存在，自然而然擁有影響德遠決策的能力。

  「好吧，其實是……遠芯作為以技術起家的企業，我們一向認為，投資應該回歸理性，回歸到它最原始的職能上去——它生來就應該為支持企業的發展而服務的。」

  「德遠作為一家半導體製造企業，它是依靠先進的工藝、技術；依靠它是數碼時代所有元器件的製造中心；依靠它的盈利能力；依靠它代表著人類最先進的工程技術的結晶，依靠它就是未來……而向投資者敞開懷抱。」

  「而這一點，是無論在HK，還是在北美，乃至全世界，都能達成一致的共識。」

  「所以，德遠在什麼地方上市、該地的股市狀態如何，並不在德遠的考慮之中。」

  約翰·麥克很認真地傾聽著。

  只不過有點遺憾，蘇遠山並沒有正面回答為何對港幣有信心，只是重複了他對港幣的信心。

  約翰·麥克點了點頭，知道蘇遠山不願意回答，那麼繼續問下去只會無益。

  「第二個問題是，遠芯這次減持newbook的股權，是否意味著遠芯開始不看好newbook這支網際網路第一股？或者說，對網際網路的遠期未來不看好。」

  問完後，他便很認真地望著蘇遠山，不錯過任何一點細節。

  ——摩根便是準備接手吃下newbook股份的投行之一，甚至說得更直白一點，是他力主投資的項目。

  因為和秦思的關係，約翰·麥克已經逐漸傾向把投資領域轉向網際網路，而非裴熙亮主張的割韭菜。

  雖然遠芯董事長陳靜前來洽談的時候已經申明了原因，但這哪能夠？約翰·麥克恨不得把遠芯的高層管理每個人都拉過來問一遍……

  蘇遠山便笑著嘆了口氣。

  看來華爾街這幫老傢伙這一年來割韭菜確實割得太順了。

  也難怪，他們這幫人哪裡懂高科技？

  所以蘇遠山直接不廢話：「我們減持newbook，是因為我們是一家領先的半導體企業，而非投資機構——譬如星海基金就不會減持newbook的股票。我們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半導體事業的發展。」

  當初newbook上市之處，星海基金自然也少不了捧場，只不過那時候星海基金尚未對星海科技減持，是以只認購了四千萬股。

  而現在，這四千萬股就已給星海基金帶來超過二十倍的收益。

  秦思在一旁點頭：「麥克先生，我們一直相信IT和網際網路的未來。」

  見約翰·麥克依舊皺眉，一副不滿意的模樣，蘇遠山再次含笑搖頭。

  「如果實在不放心，那就對賭吧，麥克先生。」

  約翰·麥克微微一怔！

  秦思突然捂著嘴，笑了起來。見約翰立刻看向自己，秦思含著笑，擺了擺手。

  別說遠芯諸人，就是她也知道，當山總認為多說無益的時候，他就會直接祭出最後的大招。

  賭。

  這裡的賭，包括且不限於戰略投資的方向，技術的方向，技術的實現。

  根據私下的傳言，山總從來沒輸過。

  很顯然，就算把蘇遠山研究得再透，摩根斯坦利也不會料到山總其實是這樣一號人。

  「時間一年兩年你隨便定，定個標的價，沒漲到標的我原價贖回，漲到之後分利潤給我。」

  約翰·麥克：「……」

  哪有這樣子的！贖回？合著就是自己借錢給遠芯發展了？而且還是無息貸款那種？

  「你就不怕我做空麼……」約翰·麥克一陣無語。

  「你的意思是，你想用金融手段，阻止一個新興領域的崛起？」蘇遠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約翰·麥克猛地一震，為自己這句話大感後悔。

  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現在全民都在講網際網路故事，誰敢做空第一大市值的網際網路企業，怕是會被軋得連渣都不剩。

  而如果真能夠做空newbook成功，就意味著把剛剛興起的網際網路打入塵埃。

  深深地吸了口氣後，約翰·麥克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遠芯打算上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