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錢不是萬能的

  成光所。

  會議室內煙霧繚繞。

  作為老資格的研究員，鄭振川第一次在領導面前拍了桌子。他面對沉默不語的所領導，面紅耳赤地吼道：「五億啊！王所長！至少五億啊！而且有突破上不封頂！」

  「老鄭，別激動。」

  王所長摁掉菸頭，笑呵呵地安慰道：「錢再多，但資本家的錢……拿了你不覺得燙手嗎？」

  鄭振川一怔，隨即嗤的一聲：「資本家？好，那今天我們就好好聊一下資本家！」

  「資本來到這個世界上，每個毛孔都滴著骯髒和血腥，追求利益是它的本能和天性。我沒說錯吧？老馬是這麼說的吧？」

  「老鄭，別激動。」

  鄭振川深吸了幾口氣：「我不是激動，我是闡述事實。那麼，我們成光所何德何能當得起一個資本家投入五個億？資本家真要賺錢，他不知道去買尼康，佳能？要投資，他不知道去投資ASML？ASML都已經搞定0.5微米了！」

  這時周副所長悠悠道：「那我就很好奇了，那他為什麼要投錢，有什麼動機？」

  「動機？呵呵……」鄭振川再次一笑：「動機啊……他說，國內搞光刻機的就我們這批人。要是我們再不搞，今後國內就沒人搞了。今後一旦國外不賣給我們，那我們就只能買人家的高價晶片。」

  「我們脖子上還有根繩呢！領導們！別以為剛喘口氣就能自由呼吸了！作為科學家，突破封鎖，挑戰極限是我們的天職。」

  鄭振川咕嚕嚕猛地灌了一氣茶水，補充道：「對了，這是資本家說的，不是我說的——你們別忘了，他老爹是今年學部委員的熱門人選。他自己更是集成電路方面的天才！你們去矽谷問問，神奇小子到底有多厲害。」

  「人家不到20歲就能考慮這麼遠，我們這些大半截都入土的人還比不上一個毛頭小子？」

  鄭振川說完便緊緊閉上了嘴巴。

  會議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後，王所長重重地嘆了口氣：「老鄭，就算我們同意，可上面未必會批准，他的條件太苛刻了。如果開先例，今後豈不是資本隨便就能綁架學術？」

  鄭振川長嘆一聲。

  其實他知道，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是根本。

  根本還是……那五億太多了。

  自己這批人，再連帶長光所的光源團隊，加起來也不過兩百人。卻能「獨享」至少5.5億的預算。要知道，去年整個中科院的預算都不到5億！

  事實上，去年一年，全國在科研上的總投入都才100億，這其中包括了中科院，各大學校以及各個企業的總投入。（註：當年的R&D【科研和GPD的比例】占比大概在0.5%~0.6%左右，現在已經超過2%）

  這如何能不讓人眼紅？

  不患寡而患不均，古已有之。大家都是窮搞「原子彈」的，憑什麼你搞著「原子彈」還拿著賣茶葉蛋的錢？

  鄭振川沉默幾秒後輕聲道：「王所，如果真不批，我就找老趙直接帶人辭職好了。」

  「胡鬧！」

  「不是胡鬧，是深思熟慮。」鄭振川緩緩呼了口氣，一臉輕鬆：「我馬上快五十了，再不拼一下就老了。」

  *

  *

  「眾多的人口和落後的現狀給了世界上所有人錯覺，甚至包括我們自己，都以為老百姓很窮。實際上，大船爛了也有三千釘呢！」

  坐在家中的沙發上，蘇遠山笑吟吟地看著風塵僕僕的小舅：「只有親自進入市場，才知道市場是怎麼樣。」

  張克深以為然地點頭，大笑道：「沒錯！不過我還是感覺，今年的錢似乎特別好賺，人人兜里隨便都能掏出錢來。是因為吹了春風的關係嗎？」

  蘇遠山笑道：「是因為春風吹過之後，今年市面上流通的貨幣增加了。」

  張克一怔，遲疑問道：「意思是國家印錢了？」

  蘇遠山含笑點頭：「而且印得還不少，所以小舅，你做成本預算的時候，就一定要考慮到通脹係數，否則帳面賺，實際虧。」

  張克重重點頭：「我回頭就記本本上——快說，搞商城還要什麼需要注意的。」

  蘇遠山呵呵一笑。

  小舅在今年仗著膽子大，現金流充沛，迅速以省城為中心，然後以國內各個發達城市為節點，建立起了一個面向全國的連鎖電器商城的雛形。到這個月，已經一舉超過了家美。

  伴隨著《春天的故事》熱播，VCD也迅速被人們所熟知，作為兄弟企業，特區那邊的產能第一時間就滿足了張克。

  以至於短短的半個月，張克便狂銷二十萬台VCD，吃去了VCD廠子將近一半的產能。

  「沒什麼需要注意的，不要貪即可。」蘇遠山說著正色道：「我們是做實業和商業的，不要玩資本。」

  張克點頭：「這個我懂，現在我們現金流充沛無比。而且站在風口上，真的是開一家店，就相當於栽一顆搖錢樹，放以前我是真不敢想……」

  「就是要敢想，不然和草履蟲有什麼區別？」蘇星河教授從文件中抬起頭來，笑著道。

  這半年蘇星河白頭髮又多了幾根，但狀態愈加精神。拿他兒子的話說就是，蘇教授煥發了學術春天。

  張克嘿嘿一笑：「哥，聽說你今年要當學部委員？」

  「沒影的事就先不提。」蘇星河放下文件，望著兒子：「聯電那邊你直接簽就行了吧？」

  蘇遠山笑著搖頭：「不行，借著共識的東風，完全可以擴大一下戰果，把聯電忽悠進來建個晶圓廠，不過這就需要和政府部門打交道。」

  蘇星河想了想後點頭，他知道自己兒子不喜歡跟官員打交道，他也不願意自己兒子如此年輕就面對官場：「那行，讓他們發個行程過來，定一下規格，我這邊好安排。」

  「行嘞。」

  吃過飯，三人又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光刻機課題。

  對於蘇遠山要砸五億進光刻機這時，蘇星河和張克都不反對，只是對中科院能否接受蘇遠山開出的合作模式很懷疑。

  五億人民幣，已經是十倍於國家的投入了。

  按理說，對於搞光刻機這樣燒錢的項目，能夠得到來自民間這樣的支持絕對是求之不得的。

  但真當面臨如此多的錢時，反而會激發起人性的貪婪。

  蘇星河望向兒子，皺眉道：「這五億，在某些人眼中，就是一塊肥肉。」

  「那某些人就想多了。如果真要逼到那一步，我給相關人員簽終身合同，給住房福利，退休制度。我還不信了，我這裡栽下了梧桐樹，還引不來金鳳凰。」

  蘇遠山一點也不慌。

  蘇星河笑著搖了搖頭：「想太簡單了，錢不是萬能的。」

  蘇遠山笑道：「合作嘛，總得逼一下。不然總是把我們有錢人當肥羊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