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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6:12:11 作者: 絆倒鐵盒
這個吻不含太多情yu的意味,卻叫江新停心跳很快,他偷偷睜開眼,看清程思稷翕動的眼睫和皮膚下淡青色的胡茬,神情很投入。和程思稷接吻時,會有一種自己很被珍視的感覺。
江新停忽然釋懷,程父程母的想法並不是程思稷的想法。程思稷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要他。
心臟像是被擊中,江新停緊閉眼回應。
那時的江新停覺得他們擁有彼此,一切都可以被戰勝,現在回望,其實只是人人都在忍耐。
江新停在忍耐被輕視,沈繡和程秉游在忍耐不喜歡,程思稷在忍耐精疲力盡的周旋。
後來他們婚姻中最激烈的一次爭吵也是源於此。
那次照例是江新停帶腰果去洗澡,在寵物店遇到一條暴躁的小狗,對著腰果一陣狂吠。腰果本來就有點內向,一下受到驚嚇,江新停沒能控制好它,讓它咬傷了一個小朋友。
對方家長不依不饒,要賠償不說,盛怒之下還要求讓腰果安樂死。
江新停掏了醫藥費,抱著腰果蹲在那裡挨罵,對方叫了一堆親戚來,不依不饒不讓他帶腰果離開,無措之下他只得打電話給程思稷。
程思稷工作耽擱了一下,趕來的時候,先看到沈繡。原來寵物店看情勢不對,趕緊先給之前在這裡辦卡的沈繡打了電話。
「媽?」程思稷下意識揉了揉眉心,跨進來。
「這點事他都辦不好。」沈繡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江新停聽見。
江新停牽著狗繩,垂著頭劉海遮住眉眼,有點要哭的樣子,程思稷走過去,先將他護在身後,對沈繡說:「什麼事回家再說。」
沈繡冷笑一聲:「你知道對方開口要多少錢?又是醫藥費又是除疤針,說孩子太小,要多賠。」
「後面姚律師來處理,我們先回去。」程思稷說著為沈繡拉開車門,再回頭,看到江新停牽著腰果,不遠不近地跟著,腰果對自己犯錯一無所知,還垂著粉色的舌頭蹭江新停的褲腿,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程思稷將腰果也提溜到后座上,攬了一把江新停的後腰,將他推上副駕駛,湊近低聲說了一句:「先上車。」
一路上江新停保持沉默,沈繡絮絮叨叨說一些刀子般的話,程思稷一開始出言阻攔,但收效甚微,後來實在攔不住,又囿於在開車不便爭執,便乾脆也閉口不言。到了程宅,程思稷下車將沈繡和腰果送進去,再出來時,看到江新停立在車邊,手插在口袋裡,腳尖碾一塊碎石。
「我送你回得觀。」程思稷看一眼腕錶,「一個小時後我還有一個會議,你先回去吃飯,不用等我。」
江新停抬起頭,這時候程思稷才看清他的顴骨上有一道細小的破口,洇出一絲血跡。
他抬手欲觸:「這怎麼了?」
江新停別過臉,避開了。
「腰果咬人的時候,小孩的媽媽用包砸腰果,我擋了一下。」江新停用指腹蹭了蹭刺痛處,很平淡地笑了一下,「沒事。」
「走吧。」江新停深吸一口氣,「反正你還要開會。」
這話怨氣重。程思稷皺了皺眉,將人扯到身前來:「你發什麼脾氣。」
江新停咬著牙,攥緊拳,眼尾先紅了:「我發什麼脾氣?」
「你不覺得你媽太侮辱人了嗎?」江新停搡開程思稷,程思稷沒料到隨口一問引發這麼大的反應,一時沒有提防,手肘磕在後視鏡上。
「什麼叫我不知道求他們,不會說話。」江新停有些哽咽,「我還要怎麼求,跪下來求他們原諒嗎?」
「說我也就算了,怎麼帶到我爺爺?說他性格太老好人,不懂教我?」
「江新停。」程思稷出言喝止,「你現在情緒太激動了,先回家休息。」
「是,你還有工作嘛。」江新停笑了一下,「沒有時間處理家庭矛盾,我又不懂事了。」
每次都是這樣。
和沈繡相處不愉快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大多數情況都可以忍耐,但持續累積,也有瀕臨潰堤的時候。可每當他想發泄自己的脾氣,就會想到程思稷已經很忙了,他不應該再成為負擔,然後他又變成理虧方,生別人的氣不算,還要生自己的氣,不斷內耗。
「你明知道媽就是這個脾氣,你還要往心裡去。」程思稷握住他的臂彎,聲音軟一些含著安撫,將他往車上帶。
「程思稷,你不明白嗎?」江新停鼻腔酸得厲害,有些控制不住音量,「我往心裡去是因為我把她當自己的媽媽。」
程思稷眯了眯眼,眼底盈起一對臥蠶。
「你只是『當』,可她做我母親三十年了,什麼樣的話我都聽過,但我不能選擇。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樣?」
應該怎麼樣?
他可以跟他離婚不做他的丈夫,但他永遠是她的兒子。
江新停憤懣得無處發泄,狠狠踢了一下腳邊的石子,它順著下坡一路滾去,發出細碎的響聲。
「上車。」程思稷再次看一眼腕錶,拉開車門,語調降幾度,是不耐的前兆。
他倒也不是怪小孩兒忍不了沈繡的夾槍帶棒,有情緒他很理解。但他已經跟他解釋過,外物與旁人是沒有辦法依照自己的喜好改變的,因此他不應該任自己的情緒持續發泄下去。
更重要的是,當時二人剛結婚不久,程思稷還處於經驗匱乏,夾在二人之中感到焦頭爛額的時候。他更偏向於理性思考,又慣於掌控一切,此時江新停情緒的失控,更引發了他對自己能力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