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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6:12:11 作者: 絆倒鐵盒
程思稷那邊也沉默下來,只聽得到他沉穩的呼吸聲。
等待,漫長的等待。江新停耐心耗盡,像一條煎鍋里的帶魚,被反覆煎炸,皮膚被空氣填滿滾燙再爆炸。他聲帶發緊,無意識間將手中捏著的竹籤掰成了兩截。
這時候他聽到程思稷開口。
「我愛你。」
第19章 向前看
呼吸漏一拍。
但由理智很快續上,又變急促。
江新停迅速掛斷電話,抬起頭環顧四周,故作輕鬆地笑:「怎麼樣?來自前任的默契,是不是還可以?」
沒有人敢接茬,直到Koi先打破沉默站起來,拍拍茫然失措的邵駿和於樂樂的肩,低頭叮呤咣啷地收拾起竹籤和酒瓶:「洗洗睡了,走吧。」
局熱絡絡地起,又涼薄薄地散,江新停站起身,走進洗手間,用冷水澆臉。
酒意消散一半,在激烈的水流聲中,江新停思緒紛亂,耳畔久久迴蕩程思稷低沉的嗓音。
那三個字,他這麼輕易就說出來了。
江新停確認,程思稷知道這是一場遊戲,也正因為明知一場遊戲,程思稷才會說出六年來他從未說過的話。
就是對江新停來說這麼重要的一句話,離婚三年後被程思稷像玩笑一樣擲在眾人面前,放大他的狼狽,公開他的求而不得。
擦手的時候,拇指指側刺痛,舉起對燈細看,一根纖細的竹刺劈入,源自剛剛他掰斷的竹籤。
都說十指連心,果然心臟里某個位置也是在痛的。
三日後,和WK戰隊的友誼賽,地點在十五公里外的新銳體育館。
8排14座。江新停將預留的座位號發給程思稷,上一條消息還是那天晚上的通話記錄,總計時長2分15秒。他坐在椅子上,用手機一角牴在桌面上轉著玩,夕陽凝在金屬外殼上,像鑲嵌一顆紅色的寶石。
等了兩分鐘,手機屏幕亮。程思稷回復一句「好」。
Koi正在扯鞋跟,隨口問江新停:「去奧地利的集訓,你考慮好了嗎?」
前兩天戰隊申請到一個去歐洲參加集訓的機會,江新停還在猶豫。
「沒有。我再想想。」
「機會挺難得的。」Koi看他隊服還沒換,又拍拍他的肩,「你快點收拾,我先下樓,跟司機說一聲,讓等等你。」
江新停應一聲,換了衣服,將鍵盤裝進背包,坐電梯到一樓,Koi在車邊沖他招手,他正要快步跑過去,突然從訪客區走過來一個人擋在面前。
一開始因為逆光,江新停沒能辨認出,等視線重新聚焦,他臉上的血色褪盡了。
「媽?」太過震驚,以至於江新停脫口而出。
「如果我沒記錯,你們已經離婚了。」沈繡施施然開口糾正。
三年不見,沈繡的發還是染得烏黑,梳理得一絲不苟,她身高並不高,但大衣合體,顯出超越這個年齡的氣質。她上下打量江新停如今做派,深灰色的發,鬢髮下欲蓋彌彰地藏一對耳洞,骨骼愈發展開,下頜生出稜角,因為清瘦五官比三年前更顯得冶麗動人。她臉色愈發不善。
「抱歉。」江新停平復過心情,又重新喊一聲,聲音不自覺低下去,「沈阿姨。」
儘管他明白他現在沒有必要在她面前低眉順眼,但這行為規範早已刻入骨血。他習慣伏低,為了討二老的喜歡,也希望討好程思稷,讓他不至於夾在中間難做。但不管他怎麼裝賢良淑德,他依舊不是沈繡會喜歡的那種端方穩重的孩子。他像一枚廉價萬花筒,你不會知道下一轉會轉出什麼圖案,而沈繡要的,是流水線上下來的款式高貴的黃金。
「聽說你和小程又見面了。」沈繡直奔主題。今早程秉游同其他股東閒聊,發現程思稷在動彩虹soho的主意,再跟付嶼確認,果然有舊情復燃的苗頭。沈繡沒忍住,直接就殺來了。
「嗯。」江新停在褲沿碾了一下掌心的汗,抬起頭,「圈子太小,跟程總避不開。」
倒是挺有分寸的答法,沈繡臉色緩和:「我們態度你是知道的。已經被驗證過的錯誤,就別再犯。」
「小麒,我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三年過去了,都向前看好吧?」
江新停無話可說,又禁不住想搓無名指上遺留的婚戒的戒痕。他沒有父母,也曾真心把程思稷的爸媽當做自己的爸媽,現在「自己的爸媽」對他說,他們不要他回來,要他向前看。
繼「」之後,他再次淪為「棄子」。
看江新停不說話,沈繡從包里拿出一張卡:「當初離婚你一分錢也沒要,我們程家也不是不講舊情的人,你要是生活困難,這個你拿去,但別再找我們家小程了。」
江新停抬眼看向玻璃門外,車裡的隊友紛紛看過來,有的立在門邊,有的趴在窗沿。在短暫的出神中,他們由人類變成吞噬一切的水流,最後幻化成一雙雙圓睜的眼睛,好奇的,戲謔的,不屑的。
巨大的恥辱感淹沒了他,他太陽穴突突地跳:「沈阿姨,第一次見面時我說過的話,我現在還放在這。」
「是程思稷跟我求的婚。」
江新停露出沈繡最討厭的混不吝似的笑容:「反倒三年前提出離婚的人是我,為什麼您會覺得是我要粘著程思稷不放?」
沈繡徒勞地張了張嘴,臉色難看,江新停微微頷首,保持最後的禮節:「我還有比賽,再見沈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