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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6:12:11 作者: 絆倒鐵盒
    總之他放大程思稷的欲望,引他離經叛道,熱衷於他無法自持的模樣。他不要程思稷做能遮風擋雨的參天巨樹,他要他做野草,恣意瘋長,隨便燎原。

    手掌撤開,江新停看見銀色的針頭扎進血管,透明液體如更漏,緩慢滴入身體,仿佛是一個倒計時裝置,只要液體消耗殆盡,就會恢復健康。

    他吁出一口氣,塌陷進椅背里等待。

    程思稷給他倒一杯熱水,將他的手腕墊高,打理好一切,出去買早飯,又順便在門口抽一根煙。

    這根煙抽得有點避世的意味,胸腔很悶,一口氣吐出來是苦的,吸進去又是辣的。程思稷不得不承認,雖然他一而再再而三逼江新停就範,可事實上,是他被江新停逼得呼吸不了。自從重逢,兩個人已經睡過兩回。第一次睡完,他想放手,可第二次,他又覺得小孩兒把自己過得一團糟,又不想放手了。

    再回到輸液室,江新停合閉雙目,再次筋疲力竭地陷入昏睡,程思稷放輕腳步,在他身邊坐下來,看他顫動的眼睫,和被燒出漿果色的嘴唇微微張開一條細弱的縫隙,極輕地吐息。

    他沒想到會把人弄進醫院,事實上,自從六年前,他們第一次做,江新停發燒進了醫院之後,他在床事上就一直是溫和派。

    而且就連那個第一次,也並沒有發生在結婚當晚,而是花了很長時間嘗試。

    程思稷記得很清楚,江新停搬進得觀別苑的第一晚,晚飯是鄭姨做的。鄭姨是他們家的保姆,時常來得觀別苑做飯、打掃衛生,不過不會天天來,因為程思稷經常忙得睡在公司,並不會回家。但為了迎接江新停,程思稷特意讓鄭姨來做了一桌子菜。

    小孩兒習慣倒好,不怎麼挑食,什麼都吃,就是有些拘謹。江新停之前就知道程家有錢,但模模糊糊沒什麼概念,直到進了別墅,三層帶電梯的小樓,這才有了點實體。電視機里在播S市新聞,有個程氏開發的樓盤正在售賣,什麼獨占湖景、物業高檔、人車分離,江新停停下筷子將視線移過去。

    程思稷拿起遙控器,關閉電視,囑咐一句「認真吃飯」,又主動給他剝蝦,這次不問,直接蘸了醋放進江新停的餐碟里。

    飯後程思稷有個視頻會議,在三樓書房。江新停剛來,眼裡有活,跑到廚房幫鄭姨一起收拾。鄭姨不要他髒了手,他也不聽,站在水池邊擦盤子,和鄭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倒是聊出共同語言。鄭姨的家鄉跟江新停的老家挨著,一條河穿過兩座城,河裡的魚都是一樣的品種,黑色的脊,白色的腹。

    後來話題自然而然轉至程思稷。

    鄭姨說程先生人很溫和,生活上有條理,但不苛刻。

    江新停又問程思稷的喜好,鄭姨說愛酸食,又指果盤裡堆砌小山般的澄黃的春見柑橘:「這個,他愛吃。」

    一切收拾妥當鄭姨先告辭,一層客廳就剩江新停一個人,闊大的空間忽而冷下來。

    他怕打擾程思稷工作,摁捺住上三樓的心思,先去看擺在餐廳旁邊那架昂貴的鋼琴,至少百萬級別,燈光在琴身上反射出溫潤的光華,他打開琴蓋,手指懸在黑白鍵上裝模作樣地點著,但沒有觸下去。他並不會彈鋼琴,想一想,忽而覺得程思稷有一雙非常漂亮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又有母親的影響,大約彈得很好。

    他不敢胡亂觸碰,合上琴蓋,又去院子裡添鳥食,鸚鵡暫且掛在檐下,由程思稷新拉的繩,正對幾株矮楓樹,院裡積著雪,不費勁就能堆出個雪人。江新停呵著手,將雪人的頭部添上眼睛和鼻子,用的是晚餐時剩下的胡蘿蔔和藍莓。

    天上突然墜下細雪,落一些到頭頂,緊跟著金屬摩擦的聲音,他抬起頭,看到三樓程思稷支起窗,穿一件寬鬆的白色襯衣,雙手插兜立在窗邊示意他上樓。

    江新停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屋內,上樓之前又特意拿一個橘子,程思稷的書房門開著,內飾顏色更沉,牆面是灰色,讓人徒生敬畏之心,江新停不由自主放輕腳步。

    程思稷在電腦屏幕後專注辦公,屏幕的亮光沉在他眼底,像是深海中發光的藻類。

    屋裡空調開得足,有點熱,江新停立在門邊大約十秒後,程思稷才發現他。

    小孩兒鼻尖在院裡凍得發紅,兩隻手背在背後,毛衣上沾著剛融化的雪水,程思稷想起他臨窗看到的「藝術作品」,覺得有點好笑。

    「過來。」

    江新停就挨到他身邊來,一個立著,一個坐著,程思稷側過半邊辦公椅,讓他坐到自己的腿上來,但江新停僵立,未能會意這些調情手段,顯然沒有開竅。

    程思稷就伸手,將人帶到懷裡來,這時候看清手裡的橘子。

    「給你拿的。」江新停說著要給他剝,指甲剛嵌進橘皮,滋出酸澀甘冽的氣味,程思稷將橘子掰出來,擺回到桌面上。

    小孩兒的手是冷的,他就握實,將熱度傳過去,等熱透了泛出粉色,變成把玩,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抵住,然後將指尖撬起一點,再彈回去。

    只是很簡單的動作,不知為何叫江新停臉熱,他不安分地在程思稷的大腿上挪動,直到在大腿根部蹭到敏感的部位。

    江新停對那裡的反應感到驚訝,他立刻停下,不敢正視程思稷的眼睛,將下頜埋進高領毛衣的衣領里。

    「先把要用的收拾出來,其他的明天再說。」程思稷眸底黯了黯,「然後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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