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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6:12:11 作者: 絆倒鐵盒
    江新停喜歡收集一些鼓鼓囊囊的小玩意兒。這是他多年的習慣。

    床邊的牆壁貼著諸多遊戲海報,床頭柜上有手辦和手柄,被子依舊不疊,有深灰色的平角內褲搭在床沿的欄杆上,看起來極富生活氣息。

    程思稷微不可察地挑眉,江新停一個箭步竄過去將內褲掖進被子裡。

    其實也沒什麼好害臊,程思稷甚至幫他洗過內褲。

    大約是在他第一次被程思稷弄得下不了床,還發燒了之後。生病的那幾日,程思稷知道他怕被家政阿姨看到,便主動替他洗了。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程思稷極富煙火氣的模樣,挽著衣袖,將洗衣液搓出細密蓬鬆的泡沫。

    但不知為何,僅僅過去三年,多了一個證,就能讓原本熟稔的兩個人,心底生出內外親疏的隔閡。

    江新停又順手將翻倒的鬧鐘扶起來,亂七八糟擺放的一一歸位,最後站定,又去猜程思稷深不可測的目光,見它定在茶几一個深藍色包裝炫目的紙盒上。

    是一盒套。

    江新停將那盒子搡了一把,手法隨意,像漫不經心,卻過猶不及,手勁太大,直接出溜進了茶几旁邊的垃圾桶里。咣當一聲,砸至桶底。

    程思稷默了默,在他開口之前,江新停擠出訕笑:「隊友的。他打算今晚跟他女朋友出去開房。」

    程思稷勾起唇角,淺淺掛起一個笑,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轉去水池邊洗手。

    水流聲響起,氣氛好像鬆弛下來,程思稷沉默著搓洗手背,忽然平靜地說:「要不是看到你過得不錯,我恐怕會後悔。」

    江新停一時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胸腔里悶得很,走近兩步:「什麼?」

    程思稷沒再解釋,側頭就看見江新停如今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他轉身,抬起濕漉漉的手指,磨蹭江新停的嘴角。

    江新停偏頭躲避,程思稷跟上來:「這裡有一點湯汁。」

    江新停就不動了,垂著眼睫任指尖幅度極小地磨蹭,皮膚能察覺到溫熱的濕度。程思稷壓近一步,指腹從唇角下移,又去蹭那顆小痣。

    呼吸緩慢變沉,提示危險信號。江新停懷疑,剛剛說他嘴角沾了東西就是騙他的。

    而下一刻,程思稷的手掌攬住了他的後頸,將他勾到近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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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粗長一點!驕傲臉.jpg

    第7章 我們結婚

    嘴唇貼過來,有極淡的菸草味。

    程思稷的唇峰很凌厲,唇線清晰,可實際接吻時會發現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薄而冷,帶著乾燥的熱度和恰到好處的柔韌。

    接觸到程思稷舌尖的時候,江新停甚至可以細緻感受到昨夜被他咬破的傷口,跟其他平滑柔軟的部分不同,突出一個細小的稜角。

    好奇怪,這個吻。

    為什麼會接吻呢。他現在一點也不醉。

    程思稷吻得很溫柔,輕輕噬咬他的嘴唇,挑動他的舌尖,充滿若即若離的試探,除了掌控住他後頸的有力手掌,完全沒有強迫的意味。他照顧他的感受,如羽毛一般挑逗他,捂熱他,使他飄起又墮落。

    他一度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也接過這樣一個吻。

    那是他的初吻。在民政局對面的公園裡。

    也是他們的第一個吻。

    其實和程思稷結婚,是始於責任的意料之外,也是別無選擇的水到渠成。

    2011年的冬天,程爺爺去世,程思稷給江岷發去消息,江岷年邁,又逢連日大雪,未能趕去送別。2012年的冬天,或許是因痛失好友,鬱鬱寡歡的江岷也因心臟驟停突然離世。當時正是江新停的TS戰隊最難的時候,國外的投資人突然撤資,資金鍊斷裂,現在連訓練場地都租不起,他追去國外找投資人面談,因此電話不通。醫院從江岷的手機電話簿里先聯繫上程思稷,又由程思稷聯繫上江新停。

    程思稷擔心小孩沒什麼經歷,在國外慌了神會出危險,只騙他說江爺爺情況不好,又給買了機票,讓他儘快回來。

    江新停立刻動身回國,但到時發現只趕得及葬禮。火化前最後一面,程思稷幫他料理得很好,爺爺躺在透明棺材裡看起來和藹慈祥,一身新衣服,皮鞋鋥亮。

    這個時候江新停還覺得是夢,不真實感過於強烈,他拳頭緊攥,冷著臉,像是這世界給予他巨大的騙局,他要以此抵抗。

    直到將江岷推進火化室,他哭出來,再三想衝過去挽留,被程思稷攬住肩膀牢牢箍在懷裡。

    他渾身抖得厲害,站不穩,整個人靠程思稷撐。

    程思稷的衣領和袖口全是濕的,如晾不乾的梅雨季。脖頸也是涼的,江新停是一場侵入骨髓的雨,將程思稷澆洗通透。

    後來落了葬,一米七八的人變成及腰的一塊冷碑。直到封了泥,江新停也沒再出現。程思稷在焚燒遺物的廣場找到他,他抱著膝蓋靠在矮牆邊,白色的鞋緣被濕泥染髒,臉埋在手臂里,肩頭抖動。

    天空下起冰涼的小雨,空氣里瀰漫灼燒後的焦炭味,被過高的濕度壓得很實,每吸進一口都飽滿,將鼻腔和肺腑填滿苦澀。

    程思稷走過去,將大衣脫下來,支在江新停的頭頂擋雨。

    感知到光線陡然一暗,江新停從臂間緩慢抬起臉,鼻樑和臉頰都被壓成緋色,鼻尖和眼眶更紅,眼底積蓄淚水,水位線緩慢攀升,他吸著鼻子問程思稷,聲音抖得厲害:「有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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