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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6:12:11 作者: 絆倒鐵盒
但程思稷胃不好,他早就不由著他。
所以打了山藥萵筍、土豆牛腩和一碗雞湯。轉身回去之前,遙遙看到程思稷舉著筷子,兩隻長腿在低矮的餐桌下不太自在地摺疊,竟被他看出幾分可憐。
他又心軟,轉身加購一道糖醋排骨,又從自助區拿了兩個橘子。
銀色的餐盤被重重剁在桌上,濺出去幾滴湯汁,險些沾上程思稷的襯衣衣袖,程思稷不以為意,揚了揚眉,以示滿意:「謝謝。」
夾一塊放進嘴裡,程思稷沒什麼表情,喉結滑動咽下去,又評價:「不太好吃。」
江新停提起眼皮,筷尖含在嘴裡,彎起眉眼欣然提示:「程總要不還是去對面世貿天階吃牛排。」
程思稷又夾一筷,但不是從餐盤裡,而是伸去江新停的碗裡夾一塊山藥。
與此同時,江新停感到桌下的鞋尖被程思稷頂到,西褲的稜角輕輕蹭過他光裸的腳腕。
江新停笑意消失,猛地收腿,動作太大以至於帶動椅子向後移動一寸,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抱歉,空間有限。」程思稷將對方的驚慌失措盡收眼底,又提出富有建設性的整改意見,「我覺得,食堂的外包可以換一下,這裡的桌椅太矮,也該換換。」
江新停聽程思稷指點江山,皺了皺眉,停下筷子:「你到底來幹什麼?」
咀嚼山藥發出脆響:「買下這裡。」
「程思稷!」江新停罕見地喊他全名,對他的插手表示不滿。
程思稷提起眼皮,語調降幾度:「順便換掉梁溪。」
江新停瞬間啞然,他不敢也不想為梁溪多言,不知為什麼,在程思稷面前,他總處於一種心虛的狀態。或許是因為當年離婚是他先開的口,又或是銷聲匿跡這三年,更可能是他不確定程思稷的心思與感情。
程思稷吃飯快,是多年工作時用餐養成的陋習,幾分鐘迅速吃完,靠進椅子裡剝橘子,順便好整以暇地看江新停吃。
腮里擠得很滿,鼓囊出來,跟十歲吃蝦時候的吃相,沒有本質區別。
江新停被看得煩躁,頭又埋下去一些,躲在碗沿後面像只鴕鳥,下意識也加快速度。
空氣里彌散開清新的柑橘皮的氣味,在江新停吃完的時候,一枚被剝得很乾淨的橘子放進江新停餐盤中還空著的一格里。上面的經絡去得很乾淨,每一瓣都透著明亮的橙色。
一頓飯很快結束,面對殘羹冷炙,程思稷主動站起身收拾餐盤,江新停愣了愣拔腿跟上。
倒菜時手指沾上油花,好在西裝搭在臂彎上,襯衫的衣袖卷至小臂,倖免於難,否則乾洗費用又要增加。江新停吁一口氣,不打算再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程總幹活,又好意提醒訓練室旁邊有洗手間。
程思稷拒絕:「去你宿舍看看,順便洗個手。」
「宿舍有什麼好看?」江新停提高音量。
「投資前的考察。」程思稷說,「很有必要。」
有錢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江新停摁捺住脾氣,乖乖帶路。不時有隊友三三兩兩錯身而過打幾句招呼,將他開口同程思稷說話的勇氣都打散,又似乎說什麼都不合適。一時無話,過分的沉默使人忐忑。
行至半途,江新停抿了抿下唇,遲疑著寒暄:「爸媽……」
剛開口兩個字就尷尬,齒尖將下唇咬得慘白,又重新組織語言:「你爸媽,最近身體還好吧?」
程思稷沒想到他會問起他父母,沉默三秒,再開口,尾音帶嘆息。
「小麒,你太善良了。」
程秉游與沈繡待江新停不算好。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同意這段婚姻。也因此,程思稷沒能給江新停一個體面的婚禮,領完證後江新停就直接搬進了程思稷的家,像是名不正言不順的情人。
這在程思稷心底,一直是一個瘡疤,隱而不發。
但江新停從未抱怨。甚至在婚後,盡職盡責地提醒他父母的生日、家宴的日期,以及時常回家吃飯。
「他們很好。」程思稷最後還是回答。
「好」到還是時常在家裡說江新停忘恩負義,在程思稷最難的時候跑得遠遠的;「好」到細數江新停離開後,程思稷又回到正軌,不再跟他們頂嘴,不再背著他們做一些出格的投資。
他們很滿意沒有江新停的日子,只有程思稷不是。
他又回到如死水一般的生活,全部的生動都隨江新停的離開而死亡。他不是不頂嘴,而是無話可說。
但程思稷沒有說這些,在婚姻中他已經熟稔且擅長,在父母和江新停中間周旋,對一方只說另一方的好話。但事實證明,仍然無效。
他跟著江新停在一扇門前駐足。
不得不說,宿舍區域被劃分得很好,每一扇門都被漆上單獨的顏色,江新停的宿舍在603,一扇橙色的門,非常亮眼。
程思稷看到江新停面露難色,再次將支起的手指在眼下擺了擺,以示自己洗手的迫切。
江新停深吸一口氣,低頭摁下密碼,滴答一聲響,門應聲而開。
屋內空蕩無人,程思稷看見江新停明顯地鬆懈,將剛剛吸進的那一口又吐了出來。
再往裡跨一步,程思稷可以很輕易地分辨最靠門的那張床是江新停的,因為旁邊的展示柜上,全是他收集的花花綠綠的比賽紀念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