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虛與委蛇

  程赫喝了兩杯，想起砂罐里還有排骨蘿蔔湯，這會兒差不多已經好了，說道：「你們等我會兒，拿湯去。」

  剛剛灶里的餘燼還有不少，湯可以繼續吊著。

  這種小火慢煨出來的湯，比猛火或者高壓鍋做出來的湯，味道更長一些，更香一些。

  程赫直接把砂罐都一起端了出去，說道：「你們要先喝一點嗎？」

  小火煨出來的排骨蘿蔔湯，蓋子一開就清香四溢，熱氣騰騰，如霧一般。

  程心心嬌聲說道：「爸爸，我要一碗。」

  程赫給她添了一勺湯，少添一點涼得快，說道：「現在燙，吹一會兒再喝啊。小心燙嘴啊。」

  院子裡一陣吸吸呼呼的聲音，個個都吃得咂嘴。

  本來今天是摘桔子的，結果撿到了螃蟹，桔子還得明天才能吃。

  今天摘回來的這一大筐，做罐頭都吃不完，還可以做點桔子醬，水果蛋糕什麼的，慢慢吃。

  晚飯吃完，又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閒聊一陣，程實兩口子要回去了。

  他們只帶了一小半桔子走，剩下一大半都留在了這裡。程實說，他們吃完了再去他么叔的果園裡摘就是了，就給程赫他們多留一些。

  程心心看著成堆的桔子，一臉的怨念。

  程赫問她：「想吃桔子啊？」

  小丫頭用力的點頭。

  程赫說道：「明天再吃吧，免得吃了肚子疼，知道嗎？今天吃了螃蟹的，不能再吃桔子了。」

  其實程心心現在的體質已經很強了，基本上不會出什麼問題，但程赫還是願意小心一些。

  少吃一點沒什麼，但是萬一真的吃壞了肚子，還不是孩子受罪、他們當大人的心疼？

  第二天，程心心終於如願的吃到了桔子，眉開眼笑的。

  第三天，程赫去了市里。

  今天是他和騙子約定的時間。

  送程心心去學校後，程赫認真穿戴了一下，西裝革履的，打扮得油頭粉面，像個不管事的紈絝子弟一樣。

  出門的時候，白倩又替他扯了扯衣服，說道：「你自己出注意安全啊，不要逞強，知道嗎？」

  她認為，騙子要是被逼急了，萬一反口咬人呢？雖然程赫跟她說，已經先報過警了，但是她還是有點擔心。

  她並不知道程赫的真正實力。

  程赫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讓她不要擔心，乖乖呆在家裡，等著他回來。

  開車到了市里，他找到了某個裝潢看起來不錯的公司，開車進去——這是劉志誠給他安排的一個地點。

  這是劉志誠某個朋友的公司，借給程赫用一下，和騙子約的就是這裡。

  這也是程赫計劃好的，讓騙子以為他是這家公司的二代紈絝子弟，取信騙子後，再套一套他的口風，看看能套多少東西出來。

  既然能騙高級企業的投資，那肯定不是這騙子一個人能成事的，背後至少有一個團隊。尤其看那傢伙一口不下於傳（和諧）銷的口才，估計也不可能是他一個人想出來的。

  只抓了這一個人沒用，要順藤摸瓜，一網打盡。

  程赫進了這間公司，是一間生產醫療用品的，比如口罩、衛生帽、一次性手套、一次性床單這些，專門定點和醫院合作的。

  別看便宜，生產量大啊！而且不愁訂單，都是省里下轄的一些醫院來的訂單，而且不擔心欠款。

  這種旱澇保收的企業，也只有某些有關係的人才能弄到手了。

  程赫借用了一間辦公室，就在這附近溜達著。沒多久，騙子的電話打過來了，說他到了南山市，正坐了的士往這邊趕。

  程赫說道：「好的，你直接過來就行了。」

  這間醫用品公司在南山市可名氣不小，的士沒有找不到的。

  與此同時，穿著便服的警察也作好了準備，可能一會兒會與程赫一起「盤問」這個騙子。

  「漸凍症全球首次攻克」發生在南山市，獲得了全球的矚目，這對南山市來說，當然是件大事了。

  所以聽程赫說居然有騙子打著他們公司的名義，在外面拉投資騙錢，當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程赫跟警察一說，他們便欣然安排人手一起過來。

  他們聽到程赫說，騙子的騙術是「和程赫是同學」時，都不由得被笑噴了。這真是騙子騙到老家了還不自知。

  不知道一會兒騙子來了，能不能認出程赫來。

  能認出也沒事，當場就把他抓了；要是認不出，就先陪著他侃一陣再說。

  沒多久，的士把騙子給送到公司門口。一切按正常程序辦事，門口有保安問詢，然後安排一個文員把騙子送到「老闆」的辦公室。

  等騙子一走進程赫的辦公室，那標誌性的破鑼式的嗓音彪起，程赫的眼皮一突：這貨腦門都突了一半，看著已經過了四十，他是哪裡來的勇氣說和自己是同學的？

  自己這風華正茂的姿態，和這人站在一起，感覺年齡整整差了一輩啊！

  程赫很久以前還上過網絡熱搜，如果用心查他的話，網上隨便能搜到不少關於他的視頻，知道他長什麼樣。

  還以為他在網上查的資料有多麼嚴謹呢，其實就是個忽悠；當然，或許這傢伙在網上的確看到過程赫的樣子，但是仗著「別人不一定看過啊」的心思，所以就敢這麼信口開河了。

  這傢伙看了程赫一眼，眨了眨眼睛，沒認出程赫來，還扯著破鑼嗓子喊道：「張先生，我是先前跟你聯繫過的胡又慶啊，你可以稱我老胡。」

  沒認出程赫來！

  或許他就是個辦業務的？調查資料的人不是他？

  程赫心裡忍住笑，面色如常的說道：「哦哦，你好，來得還挺快，請坐請坐。小王，去給胡先生倒杯茶。」

  旁邊他的助理位置上，坐的是一名便衣警察，裝作是在辦公的，聽到程赫吩咐，便去了。

  等他把一杯茶放到胡又慶的手裡時，這傢伙說了聲「謝謝」，小王警察也就順勢不走了，一會兒方便插嘴問話。

  既然這傢伙沒有認出程赫來，那就可以和他侃一侃了，多套出點東西來，也省了一會兒審訊的事情。

  胡又慶喝了一口茶，然後往整個辦公室掃了一眼，說道：「張先生這裡不錯啊！」

  程赫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說道：「行是行，你也知道，我家這樣的公司，也就是餓不死也撐不著，所以，我覺得就應該投資一些別的項目。」

  「對對對，張先生這樣的想法是對的，很多人啊，拿著錢去吃利息，那點錢就能滿足了，那就是短視，不捨得投資，哪來的回報？而且咱們公司的產品，那幾乎就是零風險，您就坐等著賺錢吧。就像那個藥一樣，現在好多人都想拿代理權，哪還有名額啊！來晚了不是。」胡又慶扯著破鑼嗓子，一派傳（和諧）銷口吻，笑呵呵的說道。

  程赫笑笑，說道：「那你給我說一下，你們那個新品是怎麼回事？」

  胡又慶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什麼公司的新品即將研發成功，到時候自然會再次舉世聞名，張老闆如果想要抓住機會，一定要快。

  公司的新品是沙漠綠化，這個項目聽起來雖然沒什麼新意，但是有了上次驚艷全球的漸凍症藥品打基礎，公司的成果應該還是很有保障的。

  無非就是說一些讓「張老闆」安心的話。

  雖然他口才不錯，一般情況下挺能忽悠的，但是對於沙漠綠化項目，他哪裡有程赫了解得多？稍微多問幾句就答不出來了，就以「我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公司只是派我來談業務」為由，強行結束話題，然後把話題帶到漸凍症藥品上面去，想用前面項目的成功來蠱惑人。

  在他看來，他的任務已經達到了50%的成功了，再接著忽悠一下，准成。

  像張先生這樣的，要錢有錢，要腦子沒腦子，一心就想著賺大錢，忽悠的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可能有人會覺得，就他這樣的破鑼嗓子，瞧他那德行，怎麼能忽悠到人呢？別的企業老闆、有錢人難道都是傻子嗎？他們的錢是那麼好拿出來的？這樣的騙子，應該沒有市場才對。

  然而事情恰恰不是這樣，如果人人都不上當，他們騙子這一行業，早八百年就銷聲匿跡了，怎麼可能還存在到如今？甚至還有越來越泛濫的趨勢？越禁越猖狂。

  一百個人裡面，哪怕有一個上當，他們就能賺，他們的客戶對象是一些有錢的小老闆，和一些退休的空巢老人。

  這兩類的人，一個是著急，想小錢變大錢；一個是守著棺材本，又有大把閒時間，可以聽騙子們的忽悠。

  前不久粵省不是有過一條新聞嗎？幾個騙子團伙，目標全都盯著那些退休老人，以賣保健品為由頭，結果竟然騙了幾百億——花掉的都快二十億了！

  二十億，在全國一線城市都可以買好多房子了。

  光看數字，簡直比YY小說還誇張，然而騙子也就那麼一個十多人的團伙而已。

  所以，有些事真的很難用常理來理解，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騙的人多了，心都麻木了，所以胡又慶敢認為程赫是好騙的。

  兩個人虛與委蛇，裝模作樣的聊著，小王警察也時不時的問一些問題，胡又慶毫無察覺，基本上話都被套幹了。

  兩個多小時的交談後，小王警察心裡有數了，也開始準備拿人了。

  還是那句話，想破案的時候，哪怕是在一級城市裡，一輛自行車丟了，30分鐘就能找回來。

  現在的案子是，南山市新興起的一個產業，卻被騙子拿來做幌子騙錢，甚至據胡又慶說，已經有好幾個成交了——這對南山市的企業將是多大的打擊？

  所以，案子是肯定能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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