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我不甘心

  柳青有沒有怨氣？

  他當然有。

  這個怨氣倒不在於分手。

  兩個人相處到了後面，霍珍珍對他的要求越來越高，對他的指責也越來越多，他也會覺得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很累。

  只是在一起幾年的時間，曾經也有過很幸福的時光，而且那時光還是他輟學之後十幾年的人生里唯一能感受到幸福的時光。

  對那個女人，有很深的感情，對他們的未來，也有過很多的想像。

  付出了那麼多的心血，讓他放棄，他做不到。

  但是，重生之前，霍珍珍提出和他分手，心中雖然感到痛苦，卻還是答應了。

  沒有別的理由，就是一點——每個人都有追逐幸福的資格，感覺到在一起不適合了，提出分手，那也是應該的。

  自己的深愛，不是耽誤別人幸福的理由。

  那個時候他恨的也是命運的不公，給了他幸福，卻沒有給他守住幸福的能力。

  一直到後面知道真相，知道霍珍珍在跟他分手之前，已經跟她那個經理有了那種關係，在這種情況下，還在他身上吸了一年多的血，這才開始怨恨起這個女人。

  在他看來，這個女人是毀掉了他的一生。

  那個時候，甚至產生出一種和那個女人同歸於盡的極端想法來。

  只是幾次都沒有找到對方。

  心裡的怨恨，一直都沒有機會渲泄，一直到重生。

  重生之後，他選擇了另外一種人生。

  那樣的選擇，也註定了他不可能和霍珍珍同歸於盡。

  ——一個人還有著未來可以期待，就不會產生多極端的想法。

  自己還有著大好的前途，沒必要跟一個自私刻薄的女人同歸於盡。

  但這並不代表他對霍珍珍就沒有恨意。

  恨意還是有的。

  他不是那種很寬容的人。

  只不過現在他的身份地位也註定了他不能做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一直以來他都想著什麼時候遇見這個女人，在這個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現在的奢華生活，讓她餘生都陷入在悔恨之中。

  只是，偶遇可以，刻意的去尋求遇見，太不符合他天元集團總裁的身份了。

  ——很多時候人就是被身份地位所束縛著，不能去追求一些低俗的快樂。

  今天，這是一場他沒有意想到的偶遇，而且還是對方主動邀請他聊一聊。

  這個時候，他終於還是說出了很早就想說出來的話。

  ——你可以提出分手，你可以去追求你的幸福，但你不應該那樣。

  ——那樣很缺德。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是提醒著自己，不是以前那個掙扎在社會最底層的小保安，而是天元集團的總裁。

  面對前任，他需要保持著應該有的體面。

  他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免得失控，失去了一個大集團總裁的體面。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淡定，語氣也很平靜，好像在評價著別人的故事。

  可是，在他平靜的聲音里，霍珍珍聽到了很強烈的恨意。

  她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我知道，那樣對你很不好，我自己那樣做的時候，也受著良心的譴責。」

  柳青笑了笑：「哦？還有這回事？」

  霍珍珍看著他說道：「我說過，我並不喜歡那個人，我只是為了要擁有正常的生活，才選擇了跟他在一起。在我心裏面，喜歡過的人，只有你一個。」

  柳青不得不佩服她，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說出喜歡他這樣的話來。

  笑道：「所以，你表達喜歡的方式就是，有了另外一個男人，還要花我的錢，還要對我百般挑剔，生活中處處挑刺，把我貶得一無是處？你是覺得我是一個受虐狂，你那樣的行為會讓我感覺很開心嗎？」

  「我知道那樣會讓你不開心，看著你難過，我也很難過。」

  霍珍珍眼圈又紅了，說道：

  「可是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我知道你很愛我，更甚於愛你自己。我怕跟你平和的分手，你會一直忘不掉我，沒有辦法和往事絕裂，沒有辦法擁抱新的人生。」

  「所以我只能做那樣的壞人，花你的錢，挑你的刺，在各個方面都要表現得很壞，對你很苛刻。這樣分手之後，你心裡也不會再惦記著我，那樣就可以開始你新的生活。」

  說著，她眼淚又掉了下來：

  「柳青，你知道嗎？我寧可你恨我，也不願意你還愛著我，還放不下我。我不是一個值得你喜歡的女人，我不配擁有你的感情，我只能那樣做，只能選擇對你冷暴力，讓你主動的放棄我。」

  「那段日子裡，看著你痛苦，我心裡其實也很難受。但是為了讓你忘記我，我只能那樣做。」

  柳青氣笑了：「那我真的要謝謝你了。」

  霍珍珍所說的理由倒也不能說完全的站不住腳跟，他在網上就看過類似的說法——不想跟對方過下去，又怕提出分手會傷害到對方，所以對對方實施冷暴力，讓對方受不了那樣的生活，主動的提出分手。

  說那種話的人，可能覺得自己特別的善良，是在犧牲自己的形象來保護對方，整個人都充滿著聖母的光環。

  但是，那樣的善良，只是一種再虛偽不過的善良。

  沒有人會需要那樣的偽善。

  更何況，霍珍珍連那樣的偽善都算不上。

  愛情使人盲目，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有著很重的濾鏡，看不清對方的作為。

  但是，沒有了愛情的濾鏡，那就什麼都看得明白了。

  當時的霍珍珍，也許真的有著讓他主動提出分手的想法，會在一些事情上無理取鬧，表現得特別的惡劣。

  可要說是為了他好，那就真的是在胡說八道了。

  要錢的時候，那可是真要，是將他手中所有的錢榨得一分都不剩。

  這裡面，沒有一點善意可言。

  柳青還記得，兩個人分手之後，他不只是手無分文，花唄上還欠著幾千塊錢。

  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給他留任何的餘地。

  如果沒有這種貪婪的操作，他也許就信了。

  但有那樣的操作在前，說是為了他好，他怎麼都不可能相信。

  聽著這樣的話，他沒有動手打人，他覺得自己的涵養已經很好了。

  霍珍珍聽出了他的嘲諷之意，臉紅了一下，仍是低著頭說道：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其實，我沒有想過要花你的一分錢。你為我花了多少錢我都記得，我的錢都存在那裡，沒有動過。我那不是為自己存的，而是為了你存的。我那時候的想法是，等我們分手了，我再將你給我花的那些錢都還給你。感情上是我對不起你，但金錢上，我並不想虧欠你，我也希望你能夠活得好好的。」

  柳青忍住了自己想要打人的衝動。

  這鬼話騙得了別人，不可能騙得了他。

  因為他是重生過來的，一直到他出車禍，都沒有見到霍珍珍給他補償一分錢。

  替他存錢，見鬼去吧。

  他早就看清楚了，錢對這個女人來說，比她的命還重要，都能為了錢在已經沒有感情基礎的情況下吸他那麼長時間的血，又怎麼可能在分手之後還將錢給他？

  只是，重生的事情不好說出來，霍珍珍一口咬定有這樣的打算，他也拿不出證據來否認。

  「柳青，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必須得對你說，從始至終，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人。」霍珍珍說道。

  柳青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就不要說這樣的話了。那幾年你到底對我怎麼樣，我清楚，你也清楚，沒必要說那些了，保留一點成年人應該有的體面，是嗎？」

  霍珍珍哭了起來：「我說的都是真的。其實在我們分手之後，我就後悔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有珍惜，把你對我的好多當做是理所應當。等到我們分手之後，沒有了你在身邊，我才發現，我失去的究竟是什麼。」

  「是什麼？」柳青好奇的問了一句。

  「是一個真心愛我的人，是一個不管我怎麼無理取鬧都會原諒我的人，是一個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我的人，是一個每時每刻都在牽掛我的人。」霍珍珍哭著說道。

  柳青心忖：「都整排比句了，這應該是打了草稿的吧？」

  他相信霍珍珍後悔了，但他不會相信霍珍珍是明白到對他還有感情而後悔。

  他知道，沒那回事。

  重生之前，他看過那個黃經理和霍珍珍發布在痘印平台的短視頻，有雙雙秀恩愛的，有秀孩子的，滿屏幕的都是幸福感，可沒有一絲的後悔。

  當然，這個也是沒法去說的。

  隨著他的重生，霍珍珍的人生也變得不一樣了，很多應該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他也就沒有辦法來證明霍珍珍在說謊。

  但是他知道，這就是一個謊言。

  如果不是重生，面對霍珍珍這樣的話術，他可能還會相信，只是她的一時糊塗。

  有了重生這回事，這樣的解釋，他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

  更何況，就算不是重生，對於一個已經背叛了自己的女人，他也不可能再跟對方重修舊好。

  一個正常的男人做不到那一點。

  「有些東西，擁有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有多珍貴，分手之後，我才意識到，跟你在一起的那幾年時光，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霍珍珍繼續著她的表演，

  「我知道我不配再擁有你的感情，我只希望餘生的每一天，你都是幸福快樂的。不管是路過哪一張山，哪一座廟，我都會為你祈禱，祈禱你能快樂幸福。」

  說這話的時候，眼淚都在往下流。

  看起來，至少她把自己給感動到了。

  可是在柳青的心裡，只有厭惡。

  對於自己曾經喜歡過這個女人，感覺到特別的恥辱。

  ——那個時候是瞎了嗎？

  「你說完了沒有？」他很淡定的問道。

  霍珍珍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他一眼。

  悲戚的表情中，還有著一絲絕望。

  楚楚可憐的說道：「我知道你不會再相信我了……」

  「既然知道，那就不要再說了。」柳青道，「雖然我書讀得少，但我沒那麼傻。可能會被蒙蔽一時，但不可能會被蒙蔽一世。你對我怎麼樣，我能分辨清楚。」

  霍珍珍沉默了起來。

  柳青站起了身：「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走了。」

  「柳青，」霍珍珍叫住了他，「我們在一起幾年，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點留戀了嗎？」

  柳青搖了搖頭：「沒有，也不可能有。」

  如果是正常的分手，可能還會有著留念。

  男女之間分分合合挺正常的，不能說一開始遇見的人就能夠一直相隨到老。

  一段感情，終歸有一些美好的東西可以留戀。

  可他們不是正常的分手，他是被欺騙的，是被背叛的。

  分手了很長時間才明白到，以前所謂的美好，只不過是一場虛假的表演。

  他們之間，並沒有感情，只有單方面的付出，只有被利用。

  所有看似美好的東西，後面回憶起來，那都是巨大的諷刺。

  提醒著他，當初有多麼的傻。

  面對這個女人，柳青並不介意說得這麼直白。

  霍珍珍又沉默了一會兒，收拾起臉上的悽惋，嘆了一口氣，苦笑了一聲，說道：

  「我說什麼，你都不會再相信的，是嗎？」

  柳青笑了笑：「你覺得呢？」

  霍珍珍自嘲的說道：「是啊，你不應該再相信，畢竟我是那麼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在你看來，我現在跟你說這些，都是因為你有錢了的緣故吧？」

  「不然呢？」柳青反問。

  「應該是的吧，」霍珍珍笑了笑，「你要是沒錢，也許我已經跟那個黃經理結婚生子了，還會在慶幸著當初的選擇沒錯，能夠及時止損，選擇和你分手。」

  說了這麼久，她終於說了實話。

  這一點柳青可以斷定。

  因為，重生之前，他看到的事實就是這樣子的。

  「你們現在沒有結婚嗎？」他還是問了這一句。

  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

  霍珍珍搖頭道：「沒有結婚，我過不了我自己那一關。」

  「哪一關？」柳青問。

  「明明有機會做億萬富翁的老婆，卻自己放棄了。」霍珍珍說道。

  這個時候，她臉上出現了後悔的表情。

  這一次，她是真的後悔了：

  「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