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南下

  當綠皮火車慢慢駛入車站，車門打開的一瞬間，眼前的一切讓徐智驚呆。

  這個所謂的特區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甚至比京城的圓明園還要荒涼，除了草、水塘、山包、黃土，什麼都沒有，這難道是經濟特區?

  但蘇辰卻一直興致勃勃。

  因為他只見過已經經濟騰飛的深城，而類似眼前的這種景象，只能在歷史的博物館中見到。

  門口找不到公交車，看不到計程車，倒是有不少人推著單車在拉客。

  看著這荒涼到極點的特區，徐智的心直接涼了半截：「咱們沒走錯地兒吧？可是坐了好幾天的火車來的，我怎麼看著有點不對勁呢。」

  「你真的會游泳嗎？」蘇辰答非所問。

  徐智愣了：「會游泳也得找到地兒不是？咱們可是來發財，不是來游泳的。」

  其實蘇辰有想過去里隆，但現在那邊正在嚴打，說不定會牽連進去，還是別去蹚渾水。

  現在兩人身上都帶著徐智弄來的介紹信，徐智找家裡父母幫忙弄幾張條子，說兩人是廠子裡的採購員。

  要不然光靠蘇辰一個人，這些東西他還不太好弄。

  另外，為了安全起見，兩人都是化名過來的。

  蘇辰改名叫沈浪，徐智改名叫宋缺。

  為什麼非得這個時候來深城，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如果時間線沒有問題，今年的7月份，上面要建設特區管理線，必須得辦理邊防許可證。

  所以，他想先帶徐智來熟悉，免得到時候這傢伙剛一下車，就被人給逮了。

  而且合夥做生意，抄的是李二和的套路。

  他指著眼前這一片荒涼，道：「徐智，這地方未來不可限量。」

  「未來的事兒我管不著，就算是不可限量，咱也得有錢來這地方搞不是？我還是更關心眼下。」徐智心裡特沒譜。

  「一會兒，你別開口，跟著我就行。」蘇辰吩咐道。

  「行。」徐智沒想那麼多，點頭應道。

  蘇辰帶他找了兩輛單車，一人一輛，就這樣進入這個建設初期的特區。

  這會兒，家裡有單車的人都推著自家單車來火車站門口拉客，可口可樂的人也是這樣乘坐自行車來這裡建廠的。

  和蘇辰相比，徐智的心裡是越來越沒譜，但看到蘇辰依舊一臉平淡的樣，他也沒有開口，悶頭跟在蘇辰的身後。

  兩人在這個大工地東轉西轉兩天後，蘇辰帶他上火車，去下一座城市。

  兜兜轉轉，幾番倒車，兩人來到高第街。

  1980年10月，廣州第一個正式開設工業品市場便是高第街，也是全國第一條經營服裝的個體戶集貿市場，靈活的經營方式以及新潮的服裝款式吸引來自全國各地的倒爺。

  這條街道所經營布匹、服裝、鞋帽、百貨等，便是造就各路倒爺們發財的根本。

  檔口裡擠擠挨挨地掛著各式各樣的商品，看得徐智一陣眼熱。

  攤位上擺著布匹、各式手錶和電子表、收錄兩用機、錄音帶、尼龍折傘……

  街面上時常還能聽見「唔該」或者一陣刺耳的拖輪聲，運貨工騎著單車飛馳而過，車架上撂著比身子大幾倍的蛇皮口袋。

  也不知道裡面都裝了什麼東西。

  儘管還是春節，但這裡人群已經熙熙攘攘，操著各地口音的都有，全國各地的二道販子蜂擁而至，背著大包小包，將處在潮流前沿的時髦服裝從這裡販賣到全國各地。

  「我的天，幸好我跟著你來，要不然都找不到地方。」徐智壓低嗓音說道。

  蘇辰說道：「今天我帶你走一圈，往後你可得自己過來，或者找幾個可靠的人過來，那筆錢你都藏好了吧？」

  「藏好了。」徐智拍了拍自己的腰間：「除非別人給我腰斬，要不然就算是腦袋掉了，這錢都還在。」

  一直呆在京城的徐智走進此處，便如墜花花世界，牛仔褲、電子表、錄音機、港版磁帶，應有盡有，價格還比國營商店便宜好多。

  眼睛忙著看，心裡激情滿滿，恨不得將這裡的東西全部弄到京城去。

  蘇辰提醒他：「下次過來，別在一聲聲靚仔中迷失了自我，記得咱們可是要發大財的人。」

  「我也沒遇到有人叫我靚仔啊。」徐智一臉疑惑：「靚仔是什麼意思？」

  「就是帥哥的意思。」

  蘇辰隨便回了一句，帶他隨便走進一家服裝店。

  天氣還比較涼，現在賣的基本都是秋冬裝，不過也只是棉衣，羽絨服的工藝現在還沒成熟。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迎上來：「兩位阿生，買點乜嘢？」

  現在別指望全國都是普通話，尤其是南方這一帶，粵語是主流，很多人甚至都還不會講普通話。

  「睇下先。」蘇辰一樣用粵語回答。

  聽到蘇辰講粵語，徐智更是吃驚。

  好傢夥，這小子還藏著一手啊。

  蘇辰指著其中一件：「呢單幾多錢？」

  「十五蚊。」女人將這件衣服取下來，繼續說道：「料子很好，款式也新，就算是很冷也暖和，如果你要量大的話，還可以優惠一點。」

  現在一個大學生每個月的生活費大概是6塊錢，這件衣服差不多兩月半生活費。

  而一個有20年教齡的教師，現在的工資才是每月41元，相當於三分之一的工資。

  但在京城，這樣一件棉衣，能賣到二十五塊到三十塊。

  徐智小聲在蘇辰耳邊問道：「多少錢？」

  「十五塊。」

  「才十五？這麼一件棉衣？」

  徐智上下摸了幾下，確實暖和，顏色也正，價格還比京城國營商店便宜，瞬間動了心。

  「你丫是不是傻？」蘇辰當即罵道：「你真要十五塊買這種衣服回去，賣應該是能賣得出去，但京城也有不少賣棉衣的，我們還能賺多少？就算要買，起碼也得殺殺價。」

  「對對對，你會粵語，你來殺價。」徐智連連點頭。

  那女人見到兩人嘀嘀咕咕的，又問道：「兩位先生，需要買多少呢？」

  「先看看，不著急。」

  蘇辰沒有急著下決定，帶徐智在店裡轉了一圈，然後說道：「如果要買的話，多少件能優惠多少？」

  「起碼得是五件以上，十件以內的話，每件優惠三毛，如果是二十件以上三十件以內，能優惠五毛，如果是三十件以上的優惠八毛。」女人回道。

  蘇辰點點頭：「好的，我先帶我同伴去吃飯，然後再過來。」

  「很多人都是來我這裡拿貨的，你們可以四處看看，我阿香做生意都很誠信的，價格也很公道。」阿香依舊笑著臉把兩人送到門外。

  「當然了，我們來阿香姐店裡也是別人介紹的，一會兒肯定還得過來。」

  說完後，蘇辰便和徐智離開這家店，繼續逛著。

  沿街的鋪面背後幾乎都是家庭小作坊，前面吵吵嚷嚷做生意，後面直接敲打、縫補。

  進去一問，布料、絨線、成衣，要多少給你做多少，價格和阿香那家店相差無幾。

  但據蘇辰估計，要是真殺價，七八塊都能買到一件。

  兩人在路邊吃了點東西後，在附近的招待所開了房間，蘇辰就帶著徐智開始買貨。

  電子手錶必選的，因為這玩意特賺錢。

  當然不是卡西歐這個牌子，而是仿製得很粗糙的那種。

  但這玩意在京城照樣暢銷，一個五六十塊還是能賣到的，但是這裡的拿貨價才十塊錢不到。

  蘇辰照樣殺價，以五塊一隻的價格拿兩百隻。

  五塊錢其實賣家還是有得賺，這東西成本很低。

  將這一大包電子手錶裝回去後，徐智直接苦著臉：「完了，那一千塊就這麼沒了，咱們只買這點東西嗎？其他的還要不要買？」

  「買！」蘇辰說道：「再買點衣服和其他零零散散的，下次過來好打交道！」

  話剛說完，門外突然傳來聲音：「沈先生，有位唐先生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