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叫哥哥

  蘇辰還沒回話，蘇衛國就已經說道：「先等高考成績出來吧，沒必要著急。」

  「也是。」曹為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蘇衛國扭頭看了自己兒子一眼，摸出兩毛錢：「出去玩別忘了時間，記得回來吃飯。」

  這是變相要把蘇辰趕走。

  「得嘞。」蘇辰接過來這兩毛錢，晃悠晃悠離開。

  等兒子的身影不見後，蘇衛國才又和曹為民低聲聊起來。

  蘇辰從巷子裡溜達出來，現在的容城和後世相比，那自然是沒辦法比的。

  街道很小，兩側的房子大多都是低矮老舊，大路口的崗亭里穿著白上衣藍褲子的公安。

  如同穿行在一幀幀的老照片中。

  街上沒幾輛汽車，甚至連單車都很少。

  前一種車沒錢買，後一種車很難買。

  至於其他的東西，如電視機之類的，光有錢你還買不到，得先到單位登記排號，一個單位里一季度只能派到一兩張票，真可謂是稀有物品。

  在街上溜達兩圈，實在是沒什麼逛頭。

  什麼白花花的就甭想見著，這年頭都是長衣長褲。

  放眼看去，視線里所看到的東西，都帶有厚重的歷史滄桑感。

  索性又折回屋裡去。

  剛走到家門口，正好遇到曹為民從屋裡出來。

  「叔不先坐會兒？」蘇辰打了個招呼。

  曹為民搖搖頭：「不了，我回去有點事兒。」

  說完，就從蘇家離開，往他家走去。

  魏紅忙著拾掇今中午的菜，蘇衛國也在幫忙。

  但蘇衛國一直心神不定。

  「這是咋的了？」魏紅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的，遇到什麼事情不成？」

  「沒事。」蘇衛國回過神來，繼續幫忙擇菜。

  魏紅道：「還說沒事，你自個看看，你都把爛菜葉丟籃子裡。」

  「還真是。」蘇衛國急忙將自己扔到菜籃子裡的爛菜葉撿出來，沉默一會兒，才說道：「為民想約我去京城走走。」

  「爸，你要上京城？」蘇辰好奇湊過來：「你上京城幹嘛啊？」

  剛才在曹家門口，就看到兩人低頭交談，只是不知道談的什麼。

  「就是，你上京城幹嘛？」魏紅也跟著問道。

  蘇衛國猶豫了下，慢吞吞道：「為民說在京城找到一條發財的路子，想約我一起去看看……」

  嚯。

  蘇辰一下子明白，肯定是曹為民約父親上京城做投機倒把的生意，畢竟這年頭，基本只有這種生意可以做。

  其他的都做不了。

  上面想做，但不知道具體要怎麼做，只能小心翼翼摸石頭過河，下面則是捉摸不透，要麼就死守那一套，要麼就跟脫韁的野馬一樣，一撒手，不見蹤影。

  但如果沒有背景……

  所以，一聽蘇衛國說要去京城，蘇辰不得不重視。

  魏紅急忙搖頭：「不行，我堅決不允許你跟曹為民去京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個人太跳脫，心眼太多。」

  「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蘇衛國回道：「這些年不見，他這個人確實是變了很多，剛才他過來借錢，你怎麼也借了？」

  夫妻倆做什麼都不會瞞著對方，而且兩口子嘴也很嚴實，所以曹為民才敢和蘇衛國挑明要去京城發財。

  「借錢那是借錢。」魏紅說道：「總之，你就別想去京城，咱兒子剛考試，這要是考中了，萬一你再出個啥事，那肯定會影響到他。」

  蘇衛國翻了個白眼：「你就不能盼著點我好？」

  他轉頭看了蘇辰一眼：「這事你們娘倆知道就行，別沒事出去亂說。」

  「你剛才說什麼？」魏紅直接裝傻：「我做飯去了。」

  說著，就端起菜籃子忙著去做飯。

  蘇衛國一腳把凳子放到蘇辰的腳邊：「坐吧，咱爺倆嘮嘮。」

  「爸，你想嘮點什麼？」蘇辰坐下來，認真問道。

  「你對這次的考試有沒有把握？你考回來後，我也沒問你這回事。」

  蘇衛國正兒八經地說道：「要是考不上就再讀再考，你爸這輩子就吃沒文化的虧，你看我在廠子裡都多少年，一個月滿打滿算就36塊錢。」

  「應該沒問題吧。」蘇辰認真回道，好像自己考回來後，父親還真是沒問過這個問題。

  蘇衛國點點頭：「那就行了。」

  說著，拍了拍蘇辰的肩膀，站起來，折身返回屋裡。

  廚房裡的老媽已經開始洗米，準備做飯。

  家裡沒有電飯鍋，雖然76年就已經有電飯鍋出現，但現在的電力完全支撐不了，而且電飯鍋現在的價格還死貴，也未必能買得到。

  燒火做飯什麼的，用的都是蜂窩煤，街道就有自己辦的蜂窩煤廠。

  而且購買蜂窩煤也是憑票供應，所以，儘管這個集體單位看起來不起眼，但因為牽扯到千家萬戶燒水煮飯，端著鐵飯碗的職工也不是誰都能得罪得起。

  點蜂窩煤的話，需要花不少時間。

  魏紅扭頭喊了一聲：「兒子，來搭把手，把爐子點上。」

  「我出去借個火。」

  蘇辰摸幾顆糖揣進口袋裡，拎著一把長火鉗出門。

  右拐是曹家，但估計也沒生火做飯。

  所以蘇辰左拐，約莫十步，敲了敲門。

  「誰啊？」

  門內傳來一道很好聽、很乾淨的聲音。

  「我，蘇辰。」蘇辰在外面應道：「你們家燒火了沒？我來借個火。」

  「蘇辰？」

  門內的聲音帶著幾分欣喜。

  片刻後，大門隨之打開。

  一個十一二歲，留著短髮的小姑娘跑出來，年紀雖小，但個子卻不矮，長得眉清目秀的。

  蘇辰瞥了她一眼：「叫哥哥，沒大沒小的，你們家燒火了沒？」

  「不，我就要叫你做蘇辰。」小姑娘好看的大眼睛翻了個白眼，跟著道：「你有沒有帶什麼好吃的來給我？」

  「給。」蘇辰從口袋裡拿出糖：「我給你糖，你要叫我做哥哥，知道嗎？」

  「幾顆糖就想收買我？」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小姑娘臉上卻已帶上笑意，一對酒窩看起來特別的甜。

  剝開糖紙，把糖放進嘴裡，這才說道：「我們家燒火了。」

  「好。」

  蘇辰熟門熟路走進她家廚房，將爐子上的燒水壺拿下來，用長火鉗將最上面一塊蜂窩煤取出來放到一旁。

  又取出中間一塊兒，再將原來的放回去，並加了一塊，這才把燒水壺放上去。

  夾著那塊燒得通紅的煤，蘇辰沒有再管那個饞自己身……上的糖的小姑娘。

  轉身從她家出來，回到自己家裡，將借來的蜂窩煤放進爐子裡，和老媽一起做飯。

  娘兒倆拾掇一番後，開始上桌吃飯。

  蘇家的房子是老宅子，三間房，夫妻倆住一間，兒子住一間，剩下一間就是客廳，本來還有個弟弟或者妹妹的，但剛好碰到那幾年大運動，沒了。

  這年頭，肉可是緊銷貨，所以今上午買來的肉，並沒有一次性吃完，只割一小部分，來炒辣椒，剩下的全給炸成油渣。

  這樣能保存久一點，也能吃得久一點，一鍋大白菜，丟上幾顆油渣，倍兒香。

  飯桌上，夫妻倆聊得幾乎都是廠子裡的事情，鮮少有更高的層次。

  聊著聊著，蘇衛國突然說道：「我剛想到一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