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信念

  「梅師父，您這請的人也太多了，咱們這兒沒地方招待啊！」在後台都快愁死的老趙一看到他回來，連忙上前把他拉到一旁。

  「這……」梅蘭芳看了看擁擠的後台，發現這人還真是挺多。

  先前在台上的時候，歌劇院的觀眾都圍了上來，同胞的數量看起來就那麼一小撮，現在單另一數。

  嚯，足足有一百來號。

  看到梅蘭芳自下台，就跟先前招呼他們的老趙在一旁，嘰嘰咕咕的說個沒完，面帶苦澀，李子濤悄悄的湊了上去。

  「梅大師，是有什麼麻煩嗎？」

  「也不是什麼大事。」看了看老趙，梅蘭芳有些歉意的說道：「先前沒想到同胞們如此熱情，沒準備地方招呼這麼多人。」

  「要不咱們就在這敘敘舊，其他的改日分批在聚？」老趙提議道：「反正您在這還有2個星期的演出，不急一時。」

  聽到梅蘭芳還要在紐約表演2個星期，李子濤就忍不住在心裡暗罵「黃牛果然靠不住，心都是黑的。」

  「我來安排。」沒等兩人在商量，李子濤插話道：「勞倫斯，給麗思打電話問問，今晚的宴會廳有人在用嗎？」

  「查理，我可不是你的秘書。」勞倫斯舉手抗議，可還是乖乖的去打電話。

  「查理，麗思表示15分鐘內就能完成布置。」2分鐘不到，勞倫斯就帶回了好消息。

  「走過去的話，時間剛好。」掏出懷表看了看，李子濤把決定權交給梅蘭芳。

  畢竟他才是今天的主角，李子濤沒有喧賓奪主的意思。

  「實在是太謝謝這位先生了，您貴姓？」老趙客氣的抱拳鞠了一躬。

  「我姓李，叫我查理好了，身處國外，咱們入鄉隨俗。」李子濤微微前傾抱拳道。

  「那我先去安排，您幾位閒聊著。」老趙告辭，招呼著大傢伙一塊前往麗思酒店。

  「今日多謝李先生，稍後一應開支，我會讓老趙代為結清。」梅蘭芳善於結交朋友，而且出手闊綽。

  別看在台上總是男扮女裝的演旦角，與人相交也是淡淡君子之風，但他骨子裡還是透著股豪邁的俠風。

  如若不是如此，又怎會在小鬼子侵略華國時，堅持蓄鬚明志，寧死不願登台演出。

  「不必客氣，我在美利堅有些產業。」李子濤謙虛道。

  因為兩人是用華語交流，勞倫斯只能在旁干著急，最後還是趙堯忠看不下去，幫他做起翻譯。

  「沒錯，不必和他客氣，查理可是億萬富翁。」當從趙堯忠口中得知他所說的話，勞倫斯很自然的說道。

  「什麼？」他回答的自然，趙堯忠自然不起來了。

  億萬富翁？？？

  朋友，你說的是錢還是紙？

  回頭再看滿臉無辜的李子濤，趙堯忠突然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力，無形無質的向自己撲來。

  「趙兄這是？」梅蘭芳沒聽懂勞倫斯話里的意思。

  「勞倫斯說，李先生是億萬富翁。」努力的咽了口唾沫，趙堯忠總算是從震撼中清醒過來。

  「……」輪到梅蘭芳傻眼，億萬富翁，這是在編戲本吧？

  「錢財不過身外物，只是機緣巧合，哈哈……」李子濤笑的有些尷尬，這個嗶來的猝及不防，他有點不樂意裝。

  不過梅蘭芳也非常人，很快就清醒過來，兩人特別是趙堯忠的表現，讓李子濤佩服的同時又有些擔憂。

  李子濤還想要拉攏這位天才的，可看他的表現，光是錢的話怕是打動不了對方。

  這就算擱在前世21世紀，讓他認識一位億萬富翁，還能一塊同行侃大山，非得激動的睡不著覺。

  「沒想到我等華人中，還有人能在美利堅取得如此成就。」梅蘭芳有些感慨的說道，看向李子濤的目光多了幾分認同。

  從藝術方面來講，今時今日梅蘭芳之成就，比之李子濤毫不遜色，戲曲藝術大師，弘揚、塑造國粹之先行者。

  只是後者李子濤就要自愧不如，有時候，總有那麼些東西，是用金錢無法衡量的。

  「梅先生不必自謙，您今時今日的成就，比李兄也差不了多少，倒是我一事無成，呵……」趙堯忠自嘲的垂著頭。

  「趙兄不必如此，男兒在世，只要心懷信念，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我先前聽李兄說你正在攻讀博士，

  在美利堅物理界也是小有名氣，鶴鳴學識淺薄，隔行如山，雖不了解其中內情，但想來也不簡單。」

  梅蘭芳嚴格來說算是藝名，鶴鳴是他的別名，字畹華。

  「我先去卸妝，勞煩幾位稍等。」梅蘭芳抱拳後退，來到化妝桌前開始卸妝，看似動作有條不絮，實則卻很快就整好妝容。

  「不知是怎樣的信念，支持梅先生走到現在？」走出歌劇院，前往麗思酒店的路上，李子濤還在想著先前的話題。

  「李生可知相公堂子？」梅蘭芳笑問道。

  「不清楚。」李子濤搖頭說道。

  「戲子在之前上千年的歷史裡，都處於最為低賤的社會底層，相公堂子說穿了，既是培養戲曲人的學堂，

  供大家抱團取暖的堂子，也是追逐名利，陪酒賣笑的名利場，俗話說戲子無情，碧池無義。」

  梅蘭芳說起這句話的時候，面色坦蕩，目光清澈，只是平靜的講著他曾在相公堂子裡見到過的污穢場面。

  「幸得姐夫、表兄，各位前輩們照顧，鶴鳴才能有今時今日之銳氣。」梅蘭芳目光追憶道。

  「當年有位師兄被迫離開雲和堂，臨走前留下句話。」梅蘭芳的目光越來越亮，絢麗的光芒仿佛要撕裂黑夜。

  「將來要是誰唱好了，紅了，記得給唱戲的爭些地位……不用太多，能堂堂正正的站著就行。」

  平淡無奇的語氣，偏偏讓在場的李子濤和趙堯忠心裡一震。

  從梅蘭芳一筆帶過的描述中，不難猜出當年那位被迫離開的師兄，到底經受怎樣的打擊，內心是怎樣的悲憤和無奈。

  「這句臨別囑託，鶴鳴一路走來，不敢有絲毫忘卻……

  給唱戲的爭一點地位，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也是讓我行至今日的信念。」梅蘭芳字正腔圓的說道。

  李子濤內心五味雜陳，一時間也不知腦海里在想什麼，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頭皮發麻，嗓子發乾，愣愣的站在那。

  趙堯忠也是如此，被梅蘭芳簡單、純粹的信念震撼到了，但同時心底又燃起一把火焰，燒的他熱血沸騰。

  他來美利堅的目的，不也是抱著簡單、純粹的信念嗎？

  「學習國外的先進知識和科技，為華國之崛起打下基礎，期盼有生之年能夠看到祖國騰飛之盛世景色。」

  沉重的氣氛感染到勞倫斯，雖然不明白他們先前在說什麼，但勞倫斯有種感覺，這一切必定和榮譽、信念有關。

  就在氣氛越來越凝重之時，梅蘭芳突然看向馬路對面，眼神微眯大步朝著對面走去。

  在對面街道旁的垃圾桶里，一名拖著破布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正在垃圾桶里翻找著有用的東西。

  只見梅蘭芳走到對方面前，很是耐心的說了幾句，接著從兜里掏出幾張美刀，徑直塞進對方髒兮兮的，布滿黑色污漬的手裡。

  接過錢的流浪漢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感受到對方的善意，眼睛是心靈之窗，梅蘭芳的雙眸里寫滿真誠和善良。

  明明一個不懂英文，一個不懂華語，偏偏兩人都清楚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為何！

  梅蘭芳是想要告訴他，磨難終將遠去，未來依舊充滿希望。

  流浪漢則除了想要表達感謝外，也在對著『上帝』懺悔，為他曾經對華人的言語批判和敵視感到羞愧。

  「這天下，最苦的永遠是老百姓。」看著感激涕零的流浪漢站在原地，揮著手久久不願離去，梅蘭芳頗為感慨的說道。

  等李子濤他們趕到麗思酒店時，宴會廳早已布置妥當，先到的同胞們三五成群的在小聲交流。

  同時大家也在好奇，老趙口中那位『李先生』是誰？

  一個電話就能讓麗思酒店在如此短時間內，把一切布置的妥妥噹噹，這不單單是有錢就能辦到的。

  「鶴鳴初來乍到，能得到大家前來捧場，實在是誠惶誠恐，不勝感激……」梅蘭芳的聲音並不洪亮，卻異常清晰。

  李子濤在下面心情還久久不能平復，腦海總是回想起他先前和流浪漢交流時的場景。

  隨手施恩的儒雅風範，言行舉止暴露的品性讓人由衷欽佩。

  「最後，還要感謝這場宴會的籌辦人，李生。」梅蘭芳微笑著指向李子濤說道：「謝謝李生的安排。」

  李子濤正在愣神，還是趙堯忠拉了他一下，這才回過神來，面帶笑容的朝著四周抱了抱拳。

  「這位先生有點面熟啊？」有人看著他說道。

  「這不是報紙上那位查理·李嗎？遭槍子的那位！」有人認出他的身份。

  「噓，您聲兒輕點兒，話兒能這麼說嗎？」

  「看報紙上說，這位的身價估計在上億美刀，手底下還有2000多手下，各個帶槍，白人都不敢惹，那是這個。」說話的舉起拇指，又是欽佩又是羨慕的說著。

  「得了吧！人家那叫安……安保集團，對，就是這個，那是專門給富人提供保鏢的，什麼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