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死後所往

  「徳源，師父問你個問題！」圓正大師半閉著眼睛，淡淡地說。

  「嗯！」我點點頭。

  「你聽過地藏王菩薩的宏願嗎？」他這個問題，對我來說簡直不是問題。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我直愣愣地回答。

  「螭女當年的功過是非，自有龍族眾生評判，而她當年所犯下的罪孽，自然也是由她自己一力承擔。你說你不是她，她可也說她不是你，可你們的靈魂和記憶，抹煞不了。俗話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螭女之死，你大可有另一番見解。」圓正大師說完，又笑了笑。

  「可是…」我想，我還是無法理解方丈所言。

  「沒有因，何來果？沒有生，何來死？你看到，只是結果，自然會明白。」圓正大事說完，自顧往樓下走去。

  我一個人怔怔在原地呢喃，沒有因，何來果，沒有生，何來死。

  我的腦海里怵然閃過一個畫面，湖中浮起一具屍體，赫然是被泡漲的李芳韻。

  「救救我…救救我…」我聽到李芳韻悽慘的哭喊聲，腿一軟竟然跌坐在地上，這什麼情況。此時此刻，我不再感覺疼痛了，我心裡有個不好的感覺，李芳韻可能遇難了…

  當我趕到的時候，華明大學裡到處都是警察，晚秋亭那片湖裡沒有，全都在翠微樓方向。我那種不安的心情一下子被放大，拼命往翠微樓跑過去，到了小山跟前，就看到小謝正蹲在地上查看屍體。

  那是一具水淋淋的女屍，胸口同樣有個大洞，宛如望著天空的一隻憤怒的眼，而蒼天無言。另外還有法醫在撿拾碎屍，這不過幾個小時的功夫，芳韻就死了…我心裡那種不是滋味，被撒了一把胡椒，辛辣又難過！我怎麼這麼無聊，去想這些破事！好好的一個花季女學生，就這麼死了。

  我作為最後跟死者有接觸的幾個人之一，被帶到公安局問話，做筆錄的程序走完，已經是晚上了。出警局門的時候，我看到眼眶紅腫的白樺，走上前去問道：「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接到你的簡訊叫我們會寢室以後，我們就回去了。我只是去吃午飯，芳韻說想睡午覺，要我給她帶飯。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寢室了！我等了好久，打她電話沒人接…結果…我聽到警車的聲音，跑去看才知道…」她泣不成聲，我抱著白樺，輕輕拍她後背，安慰道：「姐姐沒能幫你們…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糟糕了！你去了那條小路，你要小心！同學們都說，那條小路被薛萌詛咒過了，因為她是在那裡被強（和諧中國）奸的！」白樺驚懼萬分地說。

  「啊？薛萌是被強（和諧中國）奸的？你們怎麼不早說！」我吃驚了一下。

  「我不確定這是真是假，傳聞是這樣的！伽姐姐，你送我回學校吧，我好怕！」白樺不安地哭道。

  「走吧！」我招手叫了輛的士，跟白樺一起上了計程車。

  回到學校後，白樺惴惴不安地回到寢室。我卻很想回到那座小山去看看，這好像跟我以前看的校園鬼故事不太一樣。薛萌，美麗的鬼妖，露霜劍…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避開警察，從側面全是草的地方跑上去。

  「你必須替我殺了刀神，否則我殺不了那個賤人！」聽聲音，像是雪焰。

  「你們龍族的糾葛我不管，我只要她死。」說這句話的，似乎是那漂亮鬼妖，聲音挺好聽的。我想完這句話，突然露霜劍就出現在我眼前，我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句，只聽見「噗」一聲，整個視線閃過艷麗的紅色，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黑暗過後，我發覺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萬萬千千的人朝著一個方向默默地前進著，環顧左右，漆黑肅穆。我不自覺隨著人潮走著，一塊巨石上寫著三個字「奈何橋」。

  這是，是地府？我的天，我死了嗎？我這一世就這麼結束了嗎？我覺得好冤枉，我連自己怎麼死得都不知道，一下子就掛了，好歹我前世也是堂堂龍族首領的女兒。不得不說，生死對眾生真公平，死就是死，都是一樣的結局。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橋頭。一個看起來慈祥的老婆婆舀了一碗湯遞過來，這大概是傳說中的「孟婆湯」吧！我看著湯猶豫了，如果有返回去的機會，我是回頭還是一飲而盡？這個抉擇在我心裡變得無比沉重，而我迫切需要答案。回到人間，那裡是糾纏不清的恩怨，無數怨靈惡鬼；喝下湯，一切都忘記，重新來過。

  「喝了吧！一喝孟婆湯，苦痛忘精光；二喝孟婆湯，****來日長；三喝孟婆湯，明日乾坤朗。」孟婆悠悠地唱著。

  我身後的人們相繼將湯喝過，走過了奈何橋。橋對岸是一片曼珠沙華，紅艷得像血鋪開一樣。

  慫慫，敖晟，無相，什夷，方煊，辭雪，師非，茂茂，瑕瑕，程煜，甚至還有梓建，玄月…再見！來生不再見！

  我雙眼一閉，逼迫自己將孟婆湯全部喝光，踏上了奈何橋，往事歷歷在目，全都飛到了我身後，再也與我不相關…

  「你給我回來！」我的後背被一隻手抓住了，我回頭一看，已經想不起來他是誰了。

  「放開我！」我回頭疑惑而平靜地說，語氣並不嚴厲。

  「陳伽爾！我們所有人拼死拚活為了你，為了你好好活著，你就這樣輕易放棄自己！你簡直是廢物！」他氣急敗壞地大吼，臉漲得通紅。

  「我叫陳伽爾嗎？」我皺著眉頭問。

  「你居然喝了孟婆湯！你居然喝了孟婆湯！你竟然，竟然捨得忘記…」他難以置信地鬆開了我，但很快抓過我的手，說：「我不管！你忘記了也得給我回去！」

  這時候，數十個鬼差圍了上來，我不明白為什麼要發生衝突，有些怯懦地往他旁邊移動了幾步。

  「帶走！」為首的鬼差大喝一聲，所有鬼差都朝我伸過來大長鉤，我好害怕。

  「休想！」他將我護在身側，手紙長劍劈開那些鬼差的長鉤，騰挪跳轉，靈活自如。

  遠處一道強大的光束射來，我被一股力量帶走，只聽得一個聲音悠遠傳來：「住手！請在此等候。」

  站在我跟前的，是一個嚴肅而冷漠的男人，身著金黑相間的長袍，頭上帶著暗金色冠冕，樣貌魁梧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