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回憶

  林萬福吃驚道：「你怎麼能發現我的呢？你不就是我的一段回憶嗎？」

  白髮老人道：「回憶？」

  林萬福道：「是啊，我——」

  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該說下去了。

  白髮老人道：「怎麼不說了？什麼意思？我是你的回憶？你說什麼啊？你知道我是誰嗎？」

  林萬福道：「閣下是？」

  老人道：「啊——我突然有個想法，要不你來猜猜我是誰？」

  林萬福道：「猜？我怎麼可能猜得出來？」

  老人道：「放心，我會給你講一個故事，你聽完了之後再猜，看看能不能猜出來？」

  「啊？什麼情況啊？」

  林萬福還想說什麼，可是老人一點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講起了一個不知道發生在何時何地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鄉巴佬，他的名字叫做黑狗。

  有一天，黑狗覺得很餓，卻發現家裡已經沒米了。往年碰上這種情況，黑狗一般可以忍兩到三天。

  可是，黑狗現在結婚了，老婆雖然沒說什麼，也有可能是餓到沒有力氣說了。

  不過，兩個狗娃卻不會出現這種症狀，小孩子一向哭得鬼斧神工，好像喉嚨是別人的一樣，有空就使勁輸出，何況是餓肚子這種生死關頭。

  於是，黑狗把老婆孩子都哄進那有飯吃的夢鄉後，自己很努力地分析起來。

  去年的餘糧在年頭王老爺家裡修牆時借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已吃光。

  那時候，據說是因為有鄉里的舉人老爺來訪，王老爺那是全村的頭臉，請的勞工可不少，新牆修好其實修的是全村人的榮譽。

  王老爺本來也想自己給的，只是王大少爺去年要去省城讀書，王家花了很多錢，託了五六層關係才把大少爺送出去，所以不得不省吃儉用起來。

  近來吃的太差了，只有半邊雞一頓飯，又要修牆，才不得不向鄉親們借糧。

  反正餓的不止自己一家，忍忍也就過去了，畢竟田也是王家的，平常種完，人家還給自己留了一些，算不錯了。

  隔壁村有的僱農還有一粒米都拿不到的呢，雖然黑狗也不能理解這種一粒米都拿不到的僱農，但肯定也是他們幹活不行導致的。

  過了一夜，黑狗實在忍不住飢餓了，才找上王家的門去。

  村子的頭臉修得很好，高大雄偉，臉色紅潤，很給鄉親們爭氣。

  黑狗進門時，王家正在吃早餐，黑狗點了點，七菜一湯。不過其實嚴格點說的話，就只是五菜，因為有兩個是果盤。

  黑狗說了要米的事，王老爺正在喝著燕窩，或者是燉爛了的雪耳，反正在黑狗眼裡都差不多。

  他一聽見黑狗的話，娓娓開始哭起窮來，黑狗一心軟就退了出來。

  於是，黑狗見老婆孩子還沒睡醒，想趁早去衙門說道說道，心想官老爺要是知道村里這麼不給力，可能就會撥點米給他當扶貧了。

  黑狗是個指哪打哪的實幹型人才，於是他馬上就出發了。

  上午九點，黑狗來到了縣裡的縣衙，跟縣老爺說明了災情。但他有眼不識泰山，認不出這位老爺就是那位要到訪王家的舉人老爺的親爹。

  這親爹本來身為朝廷命官，不方便下鄉搞「資源開發」，才把剛考中舉人的兒子送下鄉的，黑狗村裡的王家是他們那個鄉里最大的財主，所以才搞了這麼一出。

  現在「資源」還沒給親爹「開發」上來，倒惹來了一個赤腳的要米，這可把親爹他氣個半死，把黑狗亂棒打出了縣衙。

  黑狗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揍，心裡有點委屈，這位老爺怎麼不聽我說話啊？

  這時肚子又叫了——

  黑狗也顧不上細想，就決定：縣裡借不到，城裡應該能借到，聽說城裡人都很大方。

  於是，黑狗又開始向城裡進發！

  上午十一點，黑狗來到了城裡的衙門，城裡的老爺聽了黑狗的遭遇，當即覺得黑狗是存心來噁心自己的，因為他們的縣老爺就是他的學生。

  那手下鄉「開源」就是自己教給學生的得意之作，現在竟然有個項背朝天的跑來問他要米，真是以為衙門是你自家的床，愛幾時上就幾時上的嗎？

  於是，黑狗又被趕了出來。

  黑狗心裡難受，胃裡更難受，感覺胃酸正在致力於消化自己的胃，灼熱感讓他捂住了自己的胃部，黑狗就這樣繼續上路。

  中午一點，黑狗到了州府，找到了知府衙門。黑狗找了個大兵一問，知道了知府老爺正在午睡，黑狗覺得不便打擾，就老老實實地捂住自己的胃，跪在公堂下面慢慢等。

  一直等到了兩點，知府才終於出來。黑狗又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情況和請求說了一遍，知府大人聽了之後顯得義憤填膺，安慰黑狗說，這種情況太惡劣了，必須得到懲處。

  然後他讓黑狗回家等他的好消息。黑狗剛想再說自己來借米的事，知府已經起身進了後堂，裡面還傳來知府罵人的聲音，好像是在抱怨被叫醒得太早了，要回去補覺。

  黑狗又沒有達到目的，漸漸開始有了點毛躁。哼，州府不借京城難道也不借嗎？

  下午三點，黑狗來到了京城，國家核心地帶。

  繁花似錦的京城一下就繚亂了黑狗的狗眼，黑狗的眼簡直不知該往哪去看，直到胃痛把他從陶醉中拖回來。

  黑狗找了很久也找不到衙門在哪，於是就想直接進宮去找皇上借了。

  不過皇宮實在有點大，黑狗一直找到了下午五點，才終於走到了皇上的跟前。

  同樣的說辭，黑狗又重講了一遍——

  可惜的是，黑狗實在是太餓了，而且走了這麼多的路，累得也不輕。所以影響了他說話時的發揮，一點戲劇性都沒有，聽得皇上昏昏欲睡，不多時就直打起了呼嚕來。

  黑狗想不到身為天下之主的皇帝，居然也是個小氣鬼，一袋米都不肯借。

  黑狗只有忍著餓走回家去——

  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半夜了，黑狗發現老婆孩子都已經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