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微愛（二）

  哪怕是第二次踏入這個地方，還是那麼的新奇。有錢人的生活，是她以前從未接觸過的。

  伊娃跟管家問好，管家帶她去見了威爾——那個需要被她照顧的人。

  傑克-吉倫哈爾扮演的威爾坐在輪椅上，旁邊的地毯上是剛剛被他打翻的早餐。

  伊娃看見了，眉頭一皺，但還是拿過準備清洗一番。

  威爾對這位不速之客，沒有感到一點驚訝。這不是他的第一個護理者，但之前的都受不了離開了。

  「她又是誰？」

  「她叫瑪莎。」

  威爾沒再說話。

  瑪莎其實對威爾有些好奇，但管家卻建議她不要問他過去的事。

  這是一條很中肯的建議，瑪莎聽了進去。

  她會每天餵他吃飯，幫他按摩，也會推他出去走走。

  有時候威爾會莫名的煩躁，會亂發脾氣，毫無由來的發脾氣，這一切，瑪莎默默的受著。

  很快，她領到了第一筆工資，很豐厚的工資，足以解決她生活的窘迫。

  瑪莎給了房東剩下的房租，她高興極了，還向房東打聽那戶人家的來歷。

  主要還是問威爾的過去。

  房東在本地待了很久，倒也認識。

  她說那個孩子以前很愛笑，很開朗。

  人有學歷，長相也不賴，是小鎮很多姑娘幻想中的對象。

  但，自從一年前的那次意外，他就很少出現在大家面前。

  後來，一日日過去，瑪莎越來越熟悉威爾。

  知道他曾經很愛運動，諷刺的是，那場車禍偏偏就奪去了他的運動能力。

  相處的久了，他們會經常在一起閒聊。

  瑪莎很笨，她缺乏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威爾則不同，他懂得很多，也喜歡攝像，他會教她怎樣用影像記錄生活中的烙印。

  不知道是真的被這個女人的獨特魅力所吸引，還是被她的樂觀心態所打動，威爾漸漸的不再冷淡、平靜，他也會說笑。

  「我在想，你真的會照顧人嗎？」

  花園裡，剛學會使用攝影機的瑪莎仿佛忘記了威爾的存在，一個人舉著鏡頭到處拍攝。

  「哦，不好意思。」

  瑪莎吐吐舌頭，從一株很好看的花草面前離開，重新扶著輪椅，繼續推著前進。

  「你能幫我拍一張嗎？就在這裡。」

  看著周圍的美景，瑪莎的聲音都變了。

  情緒變得歡快跳躍。

  表演是個比較立體的行為，不是光靠表情到位就行。肢體、念白、走位，都是表演功底的一部分，而伊娃無疑把握的還算不錯。

  「好啊。」

  黃昏下，花園的角落，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孩給一個笑的很甜的女孩拍了一張相。她的笑仿佛有種魔力，讓影廳里的觀眾們也陷入到電影所構造的光影世界中，所有人安穩的坐著，不想錯過任何一個鏡頭。

  威爾每天醒來都能看見瑪莎，她會對他親切的說一聲「早上好。」

  他們還會每天在城堡里閒逛。

  伴隨著漢斯-季默的工作室為電影製作的一首輕鬆愉悅的吉他小調，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全景、中景、遠景、近景、短鏡頭各種不同的攝影調度來展示這一切。

  瑪莎會因為許多奇怪的問題去問威爾，比如「威尼斯湖到底有沒有水怪」；她還會推著威爾從坡上衝刺下來，體驗速度帶來的快感，她甚至鼓動威爾出去走走，到山下的小鎮轉轉。不管如何，她總是陪著他。

  兩人之間雖從未表達過好感，但他們就像是一對真正的情侶，甜蜜的讓觀眾沉浸在這場夢中無法自拔。

  但，夢是會醒的。

  威爾的生日宴會上，他第一次吐露了心聲。

  「我不希望你，錯過別人能給你的一切。」

  「更自私的說，我不希望有一天你看著我，感到哪怕一絲的後悔和憐憫。」

  「我不能這樣生活著，我做不到。」

  貝拉看到這一幕，心裡有了些不詳的預感。

  她怎麼就忘了，這個導演可是拍出過《狂怒》、《壞傢伙》、《活埋》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手下角色的歸宿總是一言難盡，是個隨時折磨觀眾情緒的惡劣傢伙。

  前面的美好似乎已經讓人忘了威爾有過死志。

  瑪莎笨拙的安慰話語，以及威爾逐漸堅定的決心，讓貝拉的胸口有些發悶。

  雖然總是覺得愛情電影的創意嚴重不足，但日常溫馨的畫面，卻是讓她完全的沉醉了進去，也非常樂意看到威爾和瑪莎有情人終成眷屬，但似乎劇情的發展還在一步步偏差。

  威爾是個看過廣闊世界的人，體驗過令人滿足的美好人生，便也想讓瑪莎體驗那樣的幸福，因深知被困在輪椅上的痛苦，便不想把她困在身邊。

  那太自私了，人生不應該只有愛情。

  我愛你，然後失去你。

  我不後悔愛你，也坦然面對失去你。

  如果能重來，我還是會愛你。

  我喜歡你帶給我的改變，一起討論電影、書籍和世界，喜歡那些我們一起看過的所有風景。

  我會記得你，那是痕跡的本身。

  威爾太清醒了，這才是夢被親手破碎的原因。

  活著那麼痛苦，痛苦到你就在我面前，也無法主動擁抱，那會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

  他明白他們之間的阻隔太多，愛，真的要在這種無力感中慢慢消磨的越來越少嗎？

  比起迷茫到根本肯定不了的未來，找不到希望的光芒，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

  人們期待愛情想得到想擁有，卻有人在擁有過後失去，或許那不是失去而是長留，身為成熟的人，要學會尊重。

  瑪莎尊重威爾，他們的相遇變成了更好的自己。

  貝拉是這樣認為的。很現實。

  那輕描淡寫之中的冷酷與一個生命的消失幾乎沒有一個實質的鏡頭表達。

  完完全全被壓抑在瑪莎那流著淚使勁微笑的鏡頭裡，這一瞬間，仿佛感同身受般，貝拉的心裡泛起了洶湧情緒——是茫然，是悲傷，還有什麼呢？

  她不知道。

  她能理解，但她做不到。

  或許她沒有威爾那般無私，那封書信，到最後也是在安慰瑪莎，「你變得更好，是我餘生最大的成就，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會以另一種方式繼續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