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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誰乘星槎破虛空 第422章 一人生死動天

2023-12-06 14:56:53 作者: 波波
  岳曦向來嚴肅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他向著身前盯著他的一些管事挑起大拇指,然後這些管事就也都笑了起來。

  「難得呢,岳郎君今日笑了」

  「那是自然,咱們可是前了二十日完工,這可不是一般工程,自此以後,從長安到東海,都可轍軌連通,就算是冬日黃河冰封,也不虞遼東海貨進不了長安了。」

  「何止是海貨,還有糧食——往年是中原往遼東運糧食,去年卻是遼東往中原運糧,若不是遼東糧食來得及時,去年還不知當如何撐過去」

  「是啊是啊,這幾年也不知何,天災且不說吧,糧價一日漲勝一日,長安洛陽里都說是在辦什麼商會,可也不曾見到哪個商會能象安東、雲南這般,就連安西商會,都遠遠不如」

  周圍人的議論,讓岳曦的笑容收斂起來。

  這些管事乃是小工頭,按照葉暢多年前的設想,一條橫於大唐中部、基與黃河平行的轍軌,在今這些小工頭還有岳曦這樣的旅順書院弟子的努力下,終於徹底完成了。

  此時已經是天寶十四載,距離王之亂又過去了三年。這三年中,葉暢先是鎮守安西,主持與大食、犬戎的戰事,同時開中囤田,移民實邊。到了天寶十三載,他又以擊破犬戎對安西之犯、誘降犬戎蘇毗王子悉諾邏之功得封上柱國、開國東牟郡公。

  不過乘著加封他郡公之機,李隆基也將葉暢召回,以程千里代安西節度副使,南霽雲北庭節度使,張鎬安西營田大使,將葉暢在安西的職權接替過去。葉暢人則只留安西大都護,另工部尚書、路橋大使,專司水陸道路之職。

  在某種意義上說,葉暢就是被解了兵權,不過遼東、安西、雲南這三邊體系,主要還是他的門生故吏在主持,因此他的影響力還在。而修路則是葉暢一直以來都極力主張的東西,對於這個任命,他也沒有什麼抵抗心思。回到長安之後,便開始四處奔波,帶著自己手下一群人,查看山川地理,繪製各處地圖,準備建設大唐全國路而忙碌。

  而大唐這幾年,似乎有些不順,不是連年淫雨,就是大旱蝗災,楊釗迎合上意,有意隱瞞災情,葉暢對此,也沒有太過勸諫,只是默默地從遼東調運多餘糧食,從而換取更多的人口。短短三年間,遼東的漢籍人口,激增至一百八十餘萬,加上其餘各族,足有二百餘萬人。

  不僅如此,因夫蒙靈察牽涉到隱瞞陣殃士兵戶籍之事,所以安東都護府被撤,原屬於他的地盤、部隊,轉遼東與盧龍瓜分,大致以遼河界,遼河以東以南,遼東行軍總管府治轄。這樣一來,葉暢就將遼東的煤、鐵產地,盡握於手中,在建安州城,他建立起了新的冶煉中心,就近使用煤鐵,使得遼東的鋼鐵產量再度大增,不僅超過了大唐其餘各地的總量,而且是遠遠超過

  與安東、雲南、安西三大商會相關的人,在這樣的上景里日子過得仍然紅火,可與之不相於的人,日子就有些難過。

  「看到了吧,方兄,這就是轍軌,通往大海的轍軌」岳曦正在想著這些年發生的事情,突然聽得不遠處有人操著南方口音說道。

  他歪過頭去,便見著十餘條漢子,站在他們旁邊的一處土丘,指著眼前的轍軌說話。這些漢子看上去極精壯,身上帶著無賴遊俠兒的那種痞氣,對他們,岳曦是甚瞧不起的。

  男子漢大丈夫,當建功立業於四方,豈可窩在鄉里城狐社鼠

  被稱方兄的,正是三年前從長安城中走脫的方清,而與他說話的,便是袁瑛。

  轉眼間,三年過去,袁家兄弟與方清各自回鄉,也各自有了自己的一份基業。雙方屢有書信往來,此時相聚於河南道,亦是自有謀劃。

  「若無轍軌,只怕中原已淪饑饉之地了。」一人聲音低了一些。

  「確實……」

  袁晁也在此,發覺岳曦在向這邊望來,向身邊左右施了個眼色,然後向著岳曦一抱拳:「這位郎君看得眼熟,可是姓岳?」

  岳曦有些驚訝:「我正姓岳,莫非郎君認得我?」

  「三年之前,在長安城春明門外,曾有幸一見岳郎君風采。」袁晁一副豪邁的情形:「當時印象深刻,故此久別不忘…岳郎君在此負責轍軌事宜?」

  「不敢說負責,只是盡尺寸之力。」

  這十幾個人的模樣,可算不上是善良。岳曦心中有些嘀咕,這幾年因災難不斷,楊釗還一昧盤剝,所以關中、河南一帶百姓的日子並不好過,據說淮南更甚,而江南那邊,於棉布迅速取代絹帛,絲綢業也受重創,故此同樣不好過。就算不是煙塵四起,至少也是盜冠橫行,一般的客商旅人,已經很難行於道上了。

  甚至轍軌,現在也需要不少人護衛,不再象最初兩年時,一車之上有一兩個押車之人就足矣。

  「我兄弟自台州來,原是販賣海貨的,聽聞這邊轍軌將全通,便來看個熱鬧。岳郎君可知這附近哪兒有酒家,我兄弟向來敬佩岳郎君這樣有領的,願借一酒家,敬岳郎君幾杯濁酒」

  袁晁說得甚客氣,岳曦卻不是楊帆,無心與這等人物結交,當下婉拒道:「郎君寵邀,原是不該不去,只不過如今職現在肩,身不己,還請郎君見諒。」

  袁瑛聽得他拒絕,眉頭頓時一皺:「你這廝好生不識抬舉……」

  「五郎,休要胡言亂語,衝撞了岳郎君,他可是讀書人,與咱們這大老粗不一般」袁晃一邊喝止了袁瑛,一邊看了岳曦一眼,發覺岳曦根不所動,便知道自己是沒有辦法將岳曦邀來,笑了一笑之後,便與眾人一起離開了。

  「兄長待方才那豎子太過客氣」離得遠了,袁瑛昂然道:「邀他來,他既不來,於脆綁了就是」

  「休要胡說,當初葉暢將那豎子帶到長安,與算學館人比試,想來是葉暢得意弟子。我原想將他邀來,探探他的底細,看葉暢究竟有些什麼領。你這般輕率,必然引起懷疑,誤了我們大事」

  「有什麼探的,朝中並無英雄,使葉暢這等小輩成名罷了,哈立德不是教了我們破朝廷兵馬之策麼,而三年前那姓刑的死鬼,也給咱們透露出朝廷虛實」袁瑛此時口氣與三年同相比,更傲氣霸道:「這三年來,咱們可沒有閒著」

  「小心謹慎些總是沒錯……方賢弟,讓你看笑話了。」

  「袁大郎何出此言,咱們可是過命的交情,與親兄弟一般,有什麼笑話的。」方清嘿嘿笑了笑。

  三年前他們乘著長安城中的混亂脫身,王焊一黨被誅殺於淨,故此也沒有人追究,在把哈立德救出來之後,憑藉哈立德攜帶的寶石起家,加上又拐彎抹腳走了王啟年的門路弄到了海船,他們倒是賺下了不少家當。富則富矣,貴卻未得,想到三年前看到李隆基出巡的排場,想到王焊等人的野心,他們心中總有一團火在燒。

  而現在,他們覺得,自己的機會似乎來了。

  此時離岳曦處已經隔得遠,加之周圍又都是自己的親信,他們不懼有人聽著,故此袁晁站定之後,回首正色道:「方兄,此次中原、關中之行,我決心已下,你呢?」

  「我也一樣」方清斬釘截鐵地道:「此天授之時,不取必有後患」

  「是,關中、中原,連年饑饉,官府不知撫恤,賦稅甚至更重於以往,朝廷袞袞諸公,窮奢極欲,有意乘此饑饉,再行兼併,葉暢手擁天下近半之財,卻坐視不理,甚至推波助瀾,好將饑民騙至邊疆其奴婢……」

  袁晁將自己這一路上所見、所思細細說來,眾人聽得連連點頭。此次袁家兄弟與方清在歙州會合,然後北上入關中,再折向東到河東、河南轉了一圈,所到之處,土地兼滅異常嚴重,自耕農幾乎被完全消滅,而富貴之人的田莊則是連阡接陌。

  大量人口失去土地,再加上連年自然災害,中原情形可以說是危機四伏。不僅中原,淮南、江南,最主要的經濟作物原就是蠶桑麻布,受到安東、安西棉業的衝擊,已經甚萎糜,而朝廷的賦稅又不能減少,這使得百姓同樣困頓。

  「不說百姓,就說城中富家,此刻也是怨聲載道,這幾年各種商會冒個不停,坊櫃銀行一家接著一家,還有各式各樣股產份票——我們可都是明白的,如今在長安和洛陽正興盛的所謂呂宋金票,我們是去過呂宋的,自然都知道,那純是胡扯,那麼大的島,到哪兒尋金山去,況且去呂宋豈那麼容易,雖然買得到遼東大船,卻也往來不易」

  所謂呂宋金票,乃是三年前不知誰放出的消息,說是在流求再東南四百里,有大島呂宋,上有金山。此時正值王啟年等發現流求金山的傳說大盛之時,王啟年等如同葉暢一樣,成長安、洛陽中下層百姓心目中的偶像。故此便有人出面牽頭,成立了所謂的呂宋商會,發行呂宋金票——就是大夥持此股,待在呂宋尋著黃金之後憑票分紅。

  袁晁兄弟的財富,一多半是從呂宋、林邑等南洋國家而來,他們這三年間,去了呂宋數趟,對那邊的情形更熟悉。那個遍是蚊蟲、連土著也同蚊蟲毒蛇般的島國,比起被認是瘴癘之地的嶺南還要讓人噁心,雖然也有些黃金,卻不是大唐人可以開採的。

  「象呂宋金票這般的騙局,在長安洛陽大行其道,可是這等騙局,終有揭穿之時,到那時長安、洛陽只怕也要騷亂。」袁晁說到這,神情便有些興奮,這幾年跟著哈立德算是沒有白學,他的眼光與此前相比,可以說大有不同:「總之,如今大唐,看似繁花盛景,實際上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朝廷雖擁大軍,卻分布於四方,急切之間,難以調動,且葉暢、安祿山、哥舒翰之輩,豈無反意,只要我們將中原起事,這些邊將定是先觀望然後自立,到那時,我們舉中原之人力物力,再掃平四方,大事可成」

  他說得興奮,周圍諸人聽得卻是驚心動魄,雖然大夥都知道,袁氏兄弟、方清自三年前起就有反意,卻不曾想,袁晁了謀反,竟然會想這麼多。

  「所以這條轍軌,到時第一個便要破壞,不令朝廷借轍軌調兵運糧。」袁晁又一指山腳之下的轍軌:「轍軌運量,十倍於道路,若不斷之,終心腹之患」

  他正指著間,卻看到遠處的岳曦,攔下了一匹正在奔馳的快馬,那馬上騎士看起來應當是位信使,正在與岳曦說著什麼,雖然岳曦沉穩,可是聽得對方說了,還是用比較誇張的動作表示心中的驚訝。

  「不是是何事……段九,你去打聽一下,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袁晁下令道。

  段九跑了過去,他還沒有趕到,那信使就又催馬離去,岳曦似乎想到什麼,也匆匆離開,只留下附近一些管事工人,繼續收拾東西準備掃尾。段九找了個工人,塞了些錢之後,才從那工人口中得到了消息。

  他回來時神情有些異樣,袁晁道:「怎麼了?」

  「李林甫死了」段九道。

  「李林甫……李林甫?」

  才過了幾年功夫,李林甫這個名字就讓人有些淡忘了,只因這幾年裡,大唐的時局變化太大。但當袁晁想清楚李林甫是誰,他吃了一驚,然後又一揚眉:「這麼說來,葉暢豈不是要送其妻回遼東?」

  「這是好機會,要不要召集弟兄們,中途截殺他,然後謊作朝廷所,令其部下不自安」一人叫道。

  「人少了不成,京畿禁軍雖不堪戰,葉暢身邊的親衛卻是虎賁,人少了難以成功。人多了又容易驚動朝廷,誤了諸位兄長的大事。」又有一人反駁道。

  「葉暢死了丈人是他的事情,與我們何於,我們按著自家的計劃行事,莫要管那麼多。」袁晁擺了擺手:「只要能奪下京城,便可以號令四方,原我還有幾分忌憚葉暢,若是葉暢離了京城,那就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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