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誰乘星槎破虛空 第291章 進退戰降兩為
2023-12-06 14:56:53 作者: 波波
張鎬看著的手中的信,大笑了三聲,然後一揮手:「你立刻回去,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有南八回援就足夠了,我繼續前進」
「這……」使者訝然。
「不必多說,你回去將我原話稟報就是,葉司馬會明白我的意思。」張鎬又道。
使者不得不又轉了回去,張鎬回頭望著自己部下,托契丹人的福,現在積利州軍可謂鳥槍換炮,原的步兵如今都變成了騎兵。雖然騎術尚不能算精,至少騎著馬行軍沒有什麼問題。故此,使者趕到時,張鎬的部隊已經前進了近十里。
他又行了二十餘里,沒多久又是一位使者來招他,他這一次有些猶豫,便下令紮營,親手寫了一封信,又令使者帶了回去。
到次日,大軍又行了半日,使者再次來臨,這一次張鎬便只得回軍。這般來來往往,兵士自然怨聲載道,而消息在兩個時辰之後,便傳到了大石橋。
「哈哈,懷玉,你料得不錯,我們雖然從葉暢手中奪了一塊肉來,但這塊肉太小,真正的大肉還在安市城,他首要保住的,還是安市城」聽得斥侯傳來消息,侯希逸大笑起來。
「那是自然,董秦想要拿我們餌,誘葉暢棄安市城,我自然也要拿他餌,迫葉暢固守安市城。咱們既奪了葉暢一批財物,又得了迪烈之女,功勞已足,往安大夫那兒送去,不愁他不咱們出頭。」李懷玉自得地道:「太過貪心,想要一口吃掉葉暢的全部戰利品,那才是奇蠢無比的選擇」
「吾弟雖少,智慮卻長,連著兄長我都有些怕你了。」侯希逸笑眯眯地道
李懷玉抬頭看了自己表兄一眼,從他的神情上,看不出那話是真還是假。
「兄長,那個樊重武,首鼠兩端,暗地裡還與葉暢相勾結,是不是將其處理掉?」他岔開話題,將矛頭指向樊重武。
「且留下他,與葉暢留下一分情面,若真有什麼……也好與他討價還價。」侯希逸道。
「這廝還以自己做得精細,哈哈……」李懷玉想到那個樊重武的嘴臉,忍不住嘲笑起來:「葉暢慣會使用內奸,當初奪卑沙城是如此,後來敗迪烈亦是如此,現在卻想施展在我們頭上,當我是那些蠢人麼?」
侯希逸心中有些不悅,樊重武說要投奔之時,他當時雖然也有些懷疑,卻還是收留了。李懷玉此言,豈不是將他也罵成蠢人?他知道自己這位表弟向來眼高於頂,雖然年少,卻是個心高氣傲的,可是這般口無遮攔,未免也太過了
「懷玉,你今後說話定要小心,在我面前這樣說無妨,到別人面前卻要注意了。」念在表兄弟情份上,他告誡道。
李懷玉笑了笑,口中道:「是,小弟我失言了。」
他心中卻是不以然,對於自己的表哥,他雖然高看一頭,但還是覺得比不上自己。
確認張鎬、南霽雲都回軍之後,他們便可以開拔了。他們只是四百餘騎,可是要驅趕的與他們數量相同的俘虜回柳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行軍途中,極易遇襲,所以只有確認葉暢無暇顧及,他們才敢離開。
樊重武見他們突然開拔,心中登的一跳,他請去傳信的奚人還沒有歸來,此時離開,莫非是消息走漏了?
他正琢磨著,便見兩人笑嘻嘻地過來,一左一右將他夾住:「樊重武,你這廝做的好事」
「怎麼了?」樊重武驚道。
「你當賀敬的事情,董將軍與李小郎君不知情麼?那廝向來古怪,將他派到你身邊來,便是李小郎君的計策」那兩人中一個道:「現在消息既已傳說,便不能容你了」
「啊?」樊重武聽到這裡,頓時慌了,只覺得腿發軟,他也曾出戰不只一次,可沒有哪一次象現在這般讓他感到絕望。以前的時候,就算以身冒險,可是身邊總是有可以託付性命的同袍,而這一次,他卻是孤向一人。
「饒命,饒命,我冤枉啊」樊重武叫道。
那兩漢子哪裡還理會他喊冤,將嘴一堵,人縛了起來,直接扔上了一輛大車。
初時樊重武以自己定是死路一條,可漸覺不對,營地之中開始收拾東西,各種財物、俘獲,都被扔上大車或者駝子,一副要拔營而走的模樣。樊重武也不掙扎了,對方真要宰他,只怕這個時候屍體都冷了,這證明對方是想要將他帶走。
既然識破了他假降,何不殺他?還有,自己向安市城傳去的消息,是對方有意泄露的,會不會給積利州軍造成損失?
當然,更重要的是,自己與阿伊麗的前景……看來不太妙啊。
一邊操心著這事情,一邊眼珠亂轉,直到被一個軍士抽了記耳光,樊重武才老實下來。
他們拔營而走,但是因帶著契丹婦孺和財物,速度並不是很快,到了傍晚也只行出二十餘里,來到遼河之畔,又紮營準備來日渡河。侯希逸布置晚上的警哨甚仔細,見他如此,李懷玉笑道:「兄長懼葉暢夜襲啊?」
「葉暢慣用夜襲之術,不可不慎之,說來也奇了,他的兵,夜間都能看清楚……咱們手中的兵士,有些人一到夜間就什麼都看不到」
「這廝據說乃是藥王真人的再傳弟子,有些手段也是應當……」李懷玉話才說了一半,就聽得遠處傳來尖銳的忽哨聲。
那是警哨的聲音,侯希逸與李懷玉臉色一變:敵襲?
方才還在討論,葉暢最擅長就是夜襲,現在就遇到了敵襲?
侯希逸的謹慎,讓他將自己的斥侯放出了五里遠,此時飛奔而來的,只有一騎,侯希逸分明記得,自己的斥侯都是三人一組的。只有一騎,證明另兩騎定是失陷了。
「全軍戒備」侯希逸第一時間吼道,自己也跑到一邊,用馬鞭抽打一個沒有反應過來的士兵:「大車都在外,連成一圈」
這些士兵大多都是在邊關久經沙場的,這種驚慌失措的只是少數。見全軍依言,用大車布了座車陣,再依託車陣建起簡易的防線,侯希逸稍放下心來,抬頭向那斥侯望去。
斥侯離得只有幾十步之遙了,在他身後,出現了十餘騎,而李懷玉已經帶領著二十餘騎迎了上去。那十餘騎見己方人少,先是駐馬觀望,見李懷玉等人接應到斥侯之後仍然向他們這邊來,他們撥轉馬便走。
李懷玉尖聲喝道:「有種就休要走」
「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娃娃,阿翁我有沒有種,回去問你娘去」那邊的人哈哈大笑道。
李懷玉頓時暴怒,他伏在馬背之上,用力踢了馬腹一腳,那馬全力前沖。
後方的侯希逸見情形,卻是眉頭皺起,下令道:「鳴金,將懷玉等人召回來」
對方不可能只是這十餘騎,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固自己的防線,不要給對方可乘之機。跟著李懷玉的都是軍中悍勇之士,侯希逸還指望著他們在過會的激戰中能發揮作用。
聽得金鑼之聲響起,李懷玉恨恨地瞪著前方敵軍騎士,罵了一聲,卻也知不宜再追。他撥轉馬頭,準備回去,而在這時,對方見他們不追了,也就不跑了。
「那小娃娃,不是說要見識一下阿翁是不是有種麼?」那嘴刻薄之人叫道:「快來啊,阿翁褲子都脫了,你就讓我瞧這個?」
他的同伴都放肆張揚地大笑起來,李懷玉氣得就要再轉馬頭,身邊一軍士忙拉住他的韁繩:「懷玉郎君,莫要中了奸計,咱們刀頭說話,不與此等匹夫鬥嘴嘔氣」
「我定要將這廝碎屍萬段,還要將他舌頭掏出來,寒到他下邊去」李懷玉尖聲吼道。
回到自己陣中,侯希逸見李懷玉仍是氣憤難平的模樣,笑了一聲道:「賢弟休惱,待我勝後,將那嘴賤之輩交與你處置就是。」
李懷玉點了點頭,見樊重武正在那賊眼溜溜地看,一鞭抽了過去:「過會就用這廝去擋積利賊之箭——這些狗賊,竟然敢襲擊我大唐官兵」
他此時就想起自己的身份,乃是大唐官兵,卻忘了當初他們襲擊樊重武等之時,樊重武也自稱是大唐官兵的事情了。
侯希逸安撫住李懷玉,心中對李懷玉的議卻是不以然,葉暢一共派了兩支部隊來攻擊他,一支乃是南霽雲,另一支乃是張鎬。但斥侯帶來的消息,這兩支部隊都應當被葉暢召回,此次來的,究竟會是誰?
莫非召回之舉,只是葉暢故布疑雲,蒙蔽他們,好將他們從大石橋那有防守地利之處誘出?
想到這裡時,侯希逸心中甚是惴惴,他口中雖很是自信,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隨他來的只有四百騎,這區區四百騎只圖脫身不難,可是想要取勝就不易了。
不一會兒,便看到約有一千騎騎兵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看其旗幟,乃是一「張」字,想來就是葉暢的推事張鎬。
旁人或許會忽略葉暢,但安祿山從未放鬆對積利州的關注,平盧軍派了不少探子到遼東,將消息傳給安祿山的同時,平盧軍自己的將領也對葉暢更了解。他行事風格、戰術偏好,還有帳下哪些人物,侯希逸不敢說耳熟能詳,至少是都不陌生。
「來的是張鎬。」李懷玉也陰著臉:「葉暢騙了我們」
確實,葉暢騙了他們,召回張鎬的信是假的,張鎬的種種猶豫也是假的,的就是怕他們扔下俘虜、輜重,藉助馬力逃脫。葉暢絕不是善男信女,敢於向他伸出爪子,那麼就要做好這隻爪子被剁掉的心理準備
「他就不怕董先鋒端掉他的老巢?」旁邊一人驚問道。
「他既然能騙我們,便也能騙董先鋒……若我是他,便讓城內的軍士乘夜出城,再在早晨回城,做出召回了張鎬、南霽雲之態。董秦憨直,能想出以我們餌,已經是他身邊那個高句麗人的功勞,那高句麗人是被葉暢打破膽子了的,見葉暢調回軍,第一個念頭便是要防備葉暢突襲羊角兒溝……」
到這一步,李懷玉已經明白葉暢是怎麼做的了。
到董秦身邊的「高句麗人」,侯希逸便皺了一下眉頭,若不是那個高句麗人,李懷玉或許未必能說服董秦,但同樣不是那個傢伙,他們此時也不會限於險地。
「如今我們當如何?」侯希逸壓低聲音問道。
對方既然動手殺斥侯,顯然就是不準備善罷甘休,他們這些邊軍之間內訌,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情,將他們一夥屠盡,謊報是契丹或者奚人所,然後再去打打嘴巴官司——就算被識破了,也是侯希逸他們動手在先
「兩策,一是棄了一切逃走,對方相距還遠,雖然都是騎兵,但我觀他們騎術並不精湛,追不上我們。二是以契丹人質,迫其同意分一部分功勞與我們,此策就怕對方心狠……」
李懷玉回應的二策,可都不是什麼好消息,侯希逸心中猶豫了一會兒。
「兄長,此時要當機立斷,千萬不可再猶豫,敵軍多我軍寡,而且南霽雲部尚未出現,安知其會不會隨後跟來?」李懷玉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不再是方才的暴怒:「兄長,咱們能脫身回去,最多是無功而返罷了」
「我知矣。」侯希逸悚然驚覺:「別的都不說,性命要緊……留下一部殿後,我們自走」
「留下何部?」
侯希逸在李懷玉耳畔低聲道:「漢人。」
侯希逸與李懷玉皆高句麗人,此時安祿山手下的范陽、平盧二軍之中,胡人近半,漢人的數量反而較少。侯希逸的親信部下,也都是高句麗、奚、室韋等胡人,雖然有漢人,可在這最關鍵時候,他想到的便是斷尾求生。
「當許之降。」李懷玉輕聲道。
侯希逸點了點頭,那是自然的事情,留下殿後者,肯定難以脫身,許之投降,可以⊥他們不生怨憎之心,不至於壞了他們的逃走計劃。
「只帶走那個迪烈的女兒。」李懷玉又道:「休讓別人知曉」
「正當如此,這樣才不會空手而回」侯希逸眼前一亮。
自己這個表弟雖是年少,可想問題,比起自己可還要全面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