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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誰乘星槎破虛空 第254章 昔日亢龍今有

2023-12-06 14:56:53 作者: 波波
  「這些人……」

  見著這些人之後,王元寶心裡就是一顫。

  除了善直之外,跟隨葉暢的都是些精壯漢子,他們舉手投足之間,都流露出一股精悍。更重要的是,他們眼睛看人時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以王元寶的見識來看,只有那些在邊關上見過血殺過人的廝殺漢,才有這種神情。

  想到傳聞中葉暢在遼東招募勇士收復一州之地,王元寶並不意外他身邊會有這樣的人手。

  「葉參軍,葉參軍」

  心中雖然發寒,王元寶面上卻不敢顯露出來,還隔著老遠,臉上就堆滿了笑,他一邊呼一邊長揖,以他現在的體型,能揖到這種程度,實在是費了不少氣力。

  葉暢目光向這邊掃了一眼,然後就象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一般,徑直向門內走去。

  王元寶既然來了,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其中也包括受辱。葉暢不理睬他,他並不意外,他小跑著跟上葉暢的步子:「小老兒得知葉參軍在遼東立功,特意備了些禮物,葉參軍賀」

  「閃開」

  葉暢仍然沒有理會,說話的是葉暢的一個隨從,直接就將王元寶推到了一邊。王元寶趔趄了一下,見葉暢就要走入門中,他情急之下叫道:「葉參軍,若是能與小老兒攜手,何愁玻璃不大賣,獲利何只十萬貫?」

  葉暢聽了這句話才停住腳步,轉過身,臉上浮起了一絲笑。

  「你是說,與你合作?」

  「正是,老朽人脈、眼光,都眼勝過胡源祥之流,而且老朽不唯可以與葉參軍於玻璃上合作,便是其餘產業,亦能助葉參軍一臂之力就是球市,老朽亦願交還與葉參軍」

  「呵呵,球市……說起來,王翁,你既然起球市,我倒要問問你,球市在你手中這兩三年裡,不知賺了多少錢啊?」

  王元寶微微有些語塞。

  球市在他手中,仍然還算紅火,但是比起最初葉暢遙控時,卻略顯不如。其贏利到現在也沒有脫離當時的最高水準,而支出卻比當初還要大,這讓王元寶原以每年有十萬貫的收入預期大大減低了。

  即使他還跑到洛陽去搞了洛陽球市,情形也就是那個樣子。

  「從球市,到水泥,到棉布,到玻璃,無論哪一樣,獲利都是不只十萬,無論哪一樣,都沒有你王翁一星半點助力。」葉暢冷笑:「我葉某人要賺錢獲利,豈需要你這等老朽無能之輩協作?」

  老朽無能

  這四字評論一出,王元寶頓時覺得血往上涌,臉上火一般燒了起來

  他中年時開始白手起家,賺出富可敵國的若大家當,葉暢對他的評價,卻是「老朽無能」

  這幾乎是對他平生最自負的成就全盤否定,他頓了頓,將那怒火又忍了下去,訕訕地道:「是,是,與葉郎君相比,我自然是老朽無能,沒有老朽,葉郎君亦是做出了一項又一項的大產業……不過老朽還是有些錦上添花的領……葉郎君,那胡源祥獨占玻璃配額,必然會壓價,可若是老朽加入……」

  「錢賺到我這個份上,多賺幾萬貫少賺幾萬貫都已經無所謂了。」葉暢搖了搖頭:「王翁,你老老實實盤了琉璃店,專心致志去玩球吧。」

  「葉參軍,莫非……莫非不給我王老漢生路了?」

  「你當初不是給自己選了生路麼,球市啊。」葉暢一笑,再不理睬他,轉身便走。

  當初對他來說是巨無霸的王元寶,如今只是一個老朽罷了,只要他願意,便可以挖了他的根基,讓他的琉璃鋪子自此一蹶不振。葉暢對於別人的無心冒犯,心胸向來開闊,但是對於別人有意算計,則是一向心胸狹隘。王元寶與他之間的矛盾,絕不是這幾句軟話可以挽回的,甚至不是王元寶所能帶來的利益可以彌補的。

  若是了些許錙銖之利,便放任這等曾經算計他逼得他不得不閃轉騰挪才回過來的人,豈不意味著今後任何敢於害他的人,只要能帶來利益就能被他放過?

  「當初得球市,老朽可是出了十萬貫……葉參軍你不可如此……」

  王元寶兀自大叫,葉暢卻已經進了門內,他身後一個隨侍上前來,一把將王元寶脖領揪住:「你出了十萬貫,不是已經得到球市了,莫非我家郎君還欠了你什麼不成?老兒,再在此處胡言亂語,小心你的狗頭」

  王元寶再也不敢停留,他以袖遮面,慌慌張張爬上了自己家的馬車,飛也一般離開了葉暢邸。

  他心中既恨且悔,恨的是葉暢根不給他留任何顏面,毫無疑問,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很快就會傳遍長安,他積累多年的聲望,怕是要因此而損毀大半;悔的是當初真不該那般貪婪下手,哪怕當初多留一分情面,也不至於受今日之辱。

  「當時……誰知道他竟然能到這個地步當初只以是個有幾分才智的少年郎罷了……」

  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王元寶長吸了口氣,然後閉起了眼。

  必須考慮一下後路了,王元寶可以肯定,玻璃器將與琉璃器產生直接競爭,若是琉璃店不能兼營玻璃的話,與別的競爭對手相比,他的店鋪就會處於劣勢。這種劣勢只需三五年間,便可以⊥他在長安城的琉璃行當里除名。

  真的要拋棄自己的這份基業麼?

  「王翁,或許咱們還可以向那些同業進些玻璃器。」貝福一直跟著他,此時忍不住插嘴道:「最多給他們加些價,咱們不求賺錢,只求人氣」

  「葉暢既然決意要與我算這筆舊帳,豈會留下這等漏洞?毫無疑問,那些與葉暢同流的傢伙,必然都答應了條件,不將玻璃器轉售與我們。」王元寶嘆息道:「此事絕不可行……唉」

  「那如何是好啊呀,要不,咱們也派人去傲來國進玻璃器?」貝福靈機一動,又開口道。

  王元寶一拍大腿:「說的正是若咱們也能直接從傲來國進玻璃器,何愁葉暢難?沒準咱們還可以反過來,給他添上幾分麻煩」

  不過旋即他又發愁道:「這傲來國此前無人知曉,前往傲來國的海道,唯有葉暢……」

  然後他住嘴不語了,他目光閃動,心中又生一策。

  打發走了王元寶,葉暢步入宅中,問可有客人來訪,然後便有人笑道:「有倒是有,就不知十一郎是否還認我這客人」

  葉暢聽得聲音很熟悉,抬眼看去,不大喜:「怎麼是你」

  這個客人已經有數年未曾見面了,正是他第一次入長安時結識的遊俠頭領蕭白朗

  「怎麼,是我便不歡迎了麼?」

  蕭白朗在他前院已經坐了好一會兒,他半真半假地與葉暢玩笑,葉暢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蕭五哥這般說來,可就傷了葉某之心了……前些時日在洛陽,賈大哥還與某起蕭五哥」

  蕭白朗嘆了口氣:「慚愧」

  他確實有些慚愧,雖然是遊俠出身,可是蕭白朗頗有幾分雄心壯志,故此在王忠嗣召他前去教授足球後,幾乎毫不猶豫便放下了長安城中的事業,跑到了王忠嗣帳下。當初葉暢是對他寄予厚望的,他雖然推薦了賈貓兒替代自己,可終究是有些對不起葉暢。

  如今回來,得知賈貓兒與葉暢都成了結義兄弟,想當初可是自己與葉暢先認識

  「聽聞受某所連累,蕭兄如今不是很如意?」見他這模樣,葉暢道。

  蕭白朗被王忠嗣召去,而王忠嗣如今已經在獄中,傳聞中又是葉暢所構諂,故此王忠嗣的部下對蕭白朗都沒有什麼好臉色。蕭白朗支撐了一年,實在是呆不下去了,這才回到長安。他原就沒有官職,從軍前回來,倒也沒有什麼麻煩。聽葉暢問起,他唯有苦笑:「何只不如意,這一年來……唉,不,不。葉郎君,王忠嗣之事,你給我一個準話,究竟是不是你?」

  葉暢眉頭微微撩了一下,臉上笑容收了起來:「當初哥叔翰、僕固懷恩、李光弼、李晟等人在長安城外攔截我,問我王忠嗣之事,我當時便跟他們說,與我無關,他們不相信……今日你問我,我還是那句,與我無關,你信也不信

  蕭白朗看著他,緩緩說道:「我自是信的,不過他們卻將信將疑……後來聽說李邕死了,他們便完全不信了。」

  「李邕之死,倒是與我有幾分於系,但他亦有取死之道」葉暢哼了一聲,心中甚怒:「至於朔方鎮的那些驕兵悍將信還是不信,某卻不會理會」

  蕭白朗望了望左右,見人都離得遠,便壓低聲音道:「其實他們也明白,這是李林甫之意,李林甫懼王大夫入朝相,故構諂於他。但李林甫勢大,無人敢言之,故此牽怒於葉郎君耳。」

  葉暢也明白這一點,這些人得罪不起李林甫,就拿他開刀,無非因他在眾人眼中,是更容易對付的軟柿子。好在如今他這個軟柿子已經有幾分不同之處了,朔方軍諸人真要找麻煩,也不象上回那麼容易。

  「既然朔方軍諸人如此不知好歹,蕭五哥,你還是回來助我吧。」葉暢向蕭白朗發出邀請。

  蕭白朗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在外久矣,如今回長安暫歇,將養一些時日,再去尋葉郎君,到時少不得請郎君賜我一碗飯吃。」

  葉暢心中微微一動,蕭白朗這個態度,明顯有點問題。

  不過他雖然相邀,原也沒有打算蕭白朗來了立刻委以重任:兩人雖然曾經有過交情,而且一起殺過公主府的管事,可是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蕭白朗這幾年一直在朔方節度使帳下效力,誰知道他是不是王忠嗣的手下派來替王忠嗣報仇的?

  「也當如此,在外如此長的時間,蕭五哥也該與家裡人多呆一會兒。」心念電轉之間,葉暢口中說道:「反正只要葉某在遼東,蕭五哥願意來屈就,隨時都可以」

  「如此多謝葉郎君了」蕭白朗道。

  他二人在前院中小聲說話,說到這裡,便將話題轉到了朔方與遼東的風物上。正說著間,突然聽得側邊傳來一聲喝「葉十一拿著」,然後便見一大團什麼東西從圍牆上被扔了過來。

  葉暢神情一變,向後退了兩步,院中的衛士紛紛向他飛撲過來,蕭白朗臉色頓時變得極難看,往旁邊閃了閃——他是有幾分心機的,此時若是去接近葉暢,沒準反被葉暢的護衛當成了刺客

  「無妨,把地上的東西拾起來,去兩個人到院外看看。」葉暢吩咐道。

  有人去拾起那大團東西,卻是一個麻布包兒,打開一看,裡面包著一塊石頭還有些紙。葉暢注意到紙上的字跡,當下接過來,從頭看到尾之後,不禁冷笑起來。

  蕭白朗隔得稍遠,看不到紙上寫的是什麼,見葉暢看完,他也不好詢問,便行禮告辭。葉暢也不留他,將他送別之後,看了看邊上:「替我去將岑兄請來吧」

  岑兄便是岑參,他中進士之後在長安等待銓選,不過一直沒有如意的官職。閒居長安費用不少,故此借住在葉暢宅邸的一間側院裡。等了一年也沒有合適的職務,他雖然尚未絕望,卻也有些灰心,此次葉暢回來,他就準備跟隨葉暢一起去遼東看看。

  不一會兒,他便過來,笑著道:「十一郎,你整日裡忙得不可開交,怎麼有空召我來?」

  「有一事要煩勞吾兄啊。」葉暢笑著將有人擲進來的紙遞給他。

  岑參接過那些紙,他有一目十行的領,只是看了兩眼,便看完全部內容,然後勃然變色:「好大的膽子,好毒的心腸」

  罵完之後,他才想起來:「十一郎,這信中所書,是真是偽,還有,是誰人將如此重大的消息泄露與你?」

  「是有人從院外扔進來的,至於是誰,卻沒有看到。」葉暢心裡也有些懷疑:「不過此事當屬實,某些人,當真是好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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