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2章 功課

  「不會吧？以身度人，需要多大的勇氣？而且，捨身未必可以證道。」季瀟瀟面露不忍之色。

  季瀟瀟的話音剛落，只見人群中的老和尚一聲嘆息，揮手道：「罷了罷了，今天就如你們所願。你們稍安勿躁，容我最後念一遍佛經。」

  說罷，老和尚盤腿坐了下來，合掌當胸，閉上眼睛，喃喃地念起佛經來。看他的臉色，似乎帶有一絲不甘，比較糾結矛盾。

  「好了好了，又有舍利子了！」

  乞丐們一聲歡呼，四下奔走，拾來無數碎柴枯草，圍在老和尚的四周。

  頃刻間，碎柴堆積如山，老和尚坐在裡面，幾乎看不到影子了。

  看架勢，這些乞丐，是要把老和尚就地火化了，來撿取他體內的舍利子。而且他們說「又有舍利子」，說明以前也這麼幹過。

  季瀟瀟憤怒起來，道：「這些人貪得無厭，要了老和尚的糧食，還要殺人奪取捨利子，簡直沒有天良！二苗，我要大開殺戒！」

  說罷，季瀟瀟眼中厲色一閃，就要動劍。

  丁二苗制止住了季瀟瀟，淡淡一笑，道：「佛家講究四大皆空，我們入鄉隨俗，也看空吧。眼中所見，耳中所聞，無不是空。這裡的事和我們無關，走吧。」

  「二苗，難道我們見死不救？」季瀟瀟扯住了丁二苗，問道。

  「瀟瀟，身在佛家的地盤，千萬不要有執念。老和尚都沒動怒，我們是旁觀者，又何必生氣？」丁二苗說道。

  「你是說，這裡面可能有陰謀？」季瀟瀟沉吟著問道。

  說話間，已經有乞丐點燃了柴堆。轟地一聲，火焰騰起，將老和尚陷在其中。

  「二苗，那老和尚真的要被燒死了。」季瀟瀟焦急地說道。

  丁二苗搖搖頭，道：「他有自己的選擇，不用管他。」

  「唉……！」季瀟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卻始終不走，站在當地看著火焰。

  丁二苗只好陪著，但是卻臉色淡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乞丐們卻毫無羞恥悲憫之心，圍著火焰載歌載舞，歡呼慶幸，似乎在享受一場燒烤盛宴一樣。

  良久，火焰熄滅。

  真的是骨灰未冷，那些乞丐們就蜂擁而上，在火灰里尋找舍利子。

  「找到了，找到舍利子了！」有乞丐在歡呼。

  但是隨後，就有更多的乞丐圍上去，拳打腳踢奮力爭搶。

  一時間，現場亂成了一鍋粥，人仰馬翻，死傷無數。火灰騰起，烏煙瘴氣……

  忽然間，身後的城門大開，一對僧兵手持戒刀和棍棒蜂擁而出，強力驅趕這些乞丐。

  乞丐們頓時抵擋不住，紛紛朝兩邊退去，然後伏地跪在兩邊。但是也有些因為踩踏毆打而受重傷的人，行動不便，在慢慢掙扎爬向路邊。

  「法王出巡，你等骯髒乞丐還不躲開？」領頭的僧兵揮棍亂打。有幾個受傷嚴重的乞丐，被棍棒挑出幾丈之外，摔落在地當場斃命。

  法王？丁二苗和季瀟瀟都扭頭來看城門。

  只見僧兵隊伍的身後，一頂大轎子從城門裡抬出，黃布蓋頂，香花開道，梵音陣陣而來。

  「什麼天界，什麼佛門！全無慈悲之心，量這個法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季瀟瀟連連搖頭。

  誰知道僧兵首領耳力極好，已經聽見了季瀟瀟的這句話，轉頭瞪眼喝道：「你是什麼人？法王駕前，還不跪下磕頭，竟敢胡言亂語！」

  說話間，那僧兵首領已經飛躍在空中，揮動棍棒，向季瀟瀟頭上砸來。

  季瀟瀟冷笑一聲，突然出劍，唰唰唰地揮動。漫天花影過後，僧兵手裡的長棍，變成了滿地的木屑。

  那僧兵首領也不害怕，大吼一聲，用光頭向季瀟瀟撞來。勢如瘋虎，完全置生死於度外。

  「戒怒，不得放肆。」黃布大轎子裡面，突然傳來一個平和的聲音。

  僧兵首領身形一滯，隨後退到轎子邊，低頭合掌，道：「是，謹遵法王旨意。」

  季瀟瀟哼了一聲，冷眼看著轎門。

  轎門上有帘子，帘子也沒有挑起，裡面那個平和的聲音問道：「路邊是何人，哪裡的善男信女？」

  他就這樣問，也不知道是問僧兵首領，還是問季瀟瀟和丁二苗。

  季瀟瀟一笑，反問道：「轎子裡面又是何人？哪座山哪座廟的禿頭和尚？」

  「大膽，敢跟法王如此說話！」僧兵首領戒怒大喝一聲，又要動粗。

  「戒怒，稍安勿躁。」轎中人制止了戒怒，呵呵笑道：「說我是禿頭和尚，也無不妥。很多年沒有看見外鄉人了，今日相遇，豈不是緣分？來呀，落轎，替本王撩起帘子！」

  大轎子隨即落地，兩邊有侍女上前，輕輕地撩起了對開的軟布轎簾。

  「好大的譜。」季瀟瀟依舊冷笑。

  轎門開處，一個寶相莊嚴的中年和尚，身披大紅袈裟，緩緩地走出轎子。

  「二位施主，不知從何而來？」法王走到丁二苗和季瀟瀟的身前，合掌為禮，倒也是一副恭謙模樣。

  「從來處來，往去處去。大和尚，你叫什麼？這裡的人，都是你管轄的嗎？」季瀟瀟淡淡地問道。

  「大和尚叫忘悲，這裡都叫我忘悲法王。這個城池方圓三千里之內，所有人都是我的子民。」那和尚微笑著說道。

  「王八法王？正是好名字啊。」季瀟瀟冷笑。

  法王也不生氣，反而笑道：「無所謂，只是一個名字。請問二位，剛才出言不平，是不是覺得這些乞丐很可憐？」

  「不是可憐，而是可恨又可憐。王八法王，不都是佛家世界，是極樂世界嗎，為什麼這裡，還有這麼多難以超度之人？」季瀟瀟問道。

  「不是無法超度，而是他們不值得超度，註定要墜落苦海。」忘悲法王說道。

  丁二苗一直沒說話，這時候問了一句，道：「剛才被乞丐們燒死的老和尚，也是註定要墜落火海？」

  「善哉善哉，那是老和尚的功德不夠，死在這場功課里，也怨不得別人。」法王合掌，道：「這裡有些事情，二位可能不知，如有興趣，我可以慢慢道來。」

  「願聞其詳，請說。」丁二苗抬了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