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7章 說不清道不明

  遠方園區外。

  自從遠方集團在這邊蓋了總部，周邊的配套設施越來越齊全。

  儘管東宇地產和超市先後搬離，物流公司也準備往遠方物流園搬遷，可光是一個遠方科技，人員就不是少數了。

  餐廳、茶館、咖啡廳之類的，這附近不少見。

  秦海一路沒吭聲, 直到走到一家茶樓，秦海才轉頭道：「上去坐一會？」

  李東點了點頭。

  兩人一進門，茶樓跑堂的大概是認出了李東，張嘴就要驚呼。

  李東按了按手道：「給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天。」

  跑堂的急忙點頭，雖然驚訝，不過也不算震驚。

  這裡距離遠方總部不遠, 李東能到這喝茶，雖然有些意外，可還是能接受的。

  殷勤地領著兩人到了三樓，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大包間，跑堂的男子招呼兩人坐下，就急忙道：「李總，您和這位先生喝點什麼？」

  李東看了看秦海，秦海隨口道：「黃山毛峰就行。」

  李東點了點頭，打發走了服務人員。

  等人一走，整個包間瞬間安靜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李東輕聲道：「秦叔，對不起。」

  秦海笑了笑，淡淡道：「你沒有對不起我。

  年輕人分分合合的很正常，其實我都可以理解。

  這些年，你也幫了我們不少，不是你, 我們還窩在東平那邊，為生計發愁。

  今天找你來, 也不是說讓你跟我解釋, 你不需要給我解釋什麼，我也不想聽這些解釋。

  剛剛人多，有些事我不好說。

  現在人少一點，我就直說了。

  你和雨涵分了，那我就不適合再留在遠方了，說實話，以前我做事，覺得是給自家女婿做，哪怕做的不好，我還是想盡心盡力地去做。

  可現在，我做事卻是提不起心思。

  這樣，再留在遠方，對你不好，對我也不好，損人不利己，沒有任何意義。

  當然，現在我倉促離開，貿然讓人接手，你大概也不放心。

  這樣吧，等到明年開春之後，我再正式離職，這些時間，足夠讓你找到一個合適的接班人了。

  還有，微博的股本，我就不留了。

  人都走了，再留這些也沒意義，容易遭人詬病。

  綠竹園的房子，等我離職後，公司收回去吧，這是集團為我們配的。

  車子，集團到時候也收回去，不用為了我一個人壞了規矩。

  至於其他的工資獎金之類的，我就不說還你了。

  畢竟，這幾年，在我的任期上，物流公司雖然沒有太大的成就，可也算盡到了我的本分，何況，還你，你也不會要的。

  暫且就這些吧。

  至於別的，你和雨涵之間怎麼協定的，我就不問了，也不想插手。

  東雨甜品屋的事，我現在也不是太清楚怎麼回事，你要是有不清楚的，可以和那個齊芳芳談談。

  對了，還有，京城華清嘉園那邊，你不是買了套房子嗎？

  雨涵她母親早就搬走了，你自己沒時間的話，找人接收了吧。」

  將事情都交代了一下，秦海止住了話語。

  李東嘆息道：「秦叔，沒必要這樣的，遠方物流在您的帶領下，好不容易度過了最艱難的奠基期。

  馬上就要迎來黃金時期，您這時候離開，真的捨得嗎？

  我和雨涵之間，有些事，不是您想的那樣。

  還有，您的工資，您的獎金，包括房子車子，這些都是您應得的，沒有誰欠誰的。

  如今，遠方的高管，誰不是享受著這一切，這是您自己付出得來的，和雨涵沒關係。」

  秦海搖頭道：「不管有關無關吧，我的確是有些累了。

  離職，也不是一時興起之意，很早之前，在雨涵她母親離開遠方的時候，我就有過這想法。

  這幾年，剛好你這邊需要人手，我就趕鴨子上架，撐了兩年。

  現在，我累了，也沒了動力，該放手的就放手好了。

  放心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按照你當年的話來說，成年人，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才對。」

  秦海的話，讓李東腦海中瞬間浮現一副畫面。

  那還是04年第一次見到秦海的時候，李東和秦雨涵約會，被秦海撞了個正著。

  當時秦海說了什麼，李東不太記得了，他倒是隱約記得，自己就是用秦海剛剛這話反駁回去的。

  李東有些恍神，秦海也不再言語。

  一晃眼，五年了。

  五年前，剛見到這個毛頭小子的時候，秦海那是恨不得一刀颳了他。

  等到後來，在愛人的引薦下，加入了遠方。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遠方的掌舵人，居然就是當初自己撞到和女兒約會的那個毛頭小子。

  在遠方幾年，秦海眼界大漲，人生也迎來了最巔峰的時期。

  而這幾年，他也見識了李東的翻雲覆雨，見識了李東的運籌帷幄，見證了李東一步步走上巔峰的階段。

  比起進入遠方的時間，他比沈茜還要早。

  也見證了，那個女人進入公司之後，和李東的朝夕相伴，和李東的出雙入對。

  很久以前，楊芸還在企業的時候，就說過，這不是回事，甚至還勸過秦雨涵，讓她回來。

  不過，那時候，因為年紀差，秦海並不覺得兩人會如何。

  而且秦海對女兒也足夠的自信，哪怕李東當時已經走到了那個地步，他依然覺得，女兒配得上李東。

  可直到07年之後，李東一飛沖天，沈茜繼續在遠方大展拳腳，幫李東穩固集團，鎮壓局面。

  李東面臨的危機增多，沈茜始終陪伴左右。

  幾次下來，秦海就意識到，昔日愛人擔心的事，可能真要發生了。

  再好的感情，也經不住時間的磨礪。

  如果沒有沈茜，四年時間，以李東的操守，可能還會一如既往，始終保持初心。

  對李東個人操守方面，秦海覺得還是無可挑剔的。

  說實話，哪怕是他，當上了遠方高管之後，都要面臨種種誘惑，要不是年紀大了，恐怕早就犯錯了。

  然而李東這個血氣方剛的小年輕，秦海幾乎沒聽說過李東有這方面的問題。

  一個二十出頭暴富的年輕男人，能做到這地步，還有什麼可質疑的。

  可惜，感情這東西太複雜了，李東真要是那種在外面隨便玩玩的人就算了。

  怕就怕，遇到李東這種，輕易不動心思，動了心思就很難改變的人。

  事已至此，秦海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只窩在東平的國企小幹部了。

  見識了外界的廣闊天空，也讓秦海明白一個道理，怨天尤人沒意義。

  秦雨涵和李東之間，他該怨李東嗎？

  站在女兒的角度，那是應該的，發財就換女朋友，這種人不該罵嗎？

  可轉頭再想想，李東要是沒發達，那還會產生這種心理嗎？

  這種事，說不清道不明。

  每個人處的角度不同，看待的感官也不同。

  秦海倒不是有多恨李東，可再讓他繼續在遠方幹下去，他也的確沒這個心思繼續做了。

  兩人沉默間，茶來了。

  揮手打發走了服務員，李東給秦海倒了杯茶，許久才嘆道：「不管如何，我必須要說聲對不起，秦叔，有些事，我很難解釋，總之……」

  李東說不下去了，以茶代酒，敬了秦海一杯。

  秦海也沒矯情，喝了口茶，淡淡道：「事已至此，我們就不說這些了。

  雨涵那邊……」

  秦海頓了頓輕嘆道：「時間會治癒一切，你不用擔心。」

  接下來，兩人沒了話語。

  秦海要走，其實李東早就知道會出現這一幕，他想過很多，想過阻攔，想過勸解。

  甚至想過，讓秦雨涵和秦海說，讓他踏踏實實地留在遠方。

  可怎麼說？

  怎麼開口？

  難道告訴秦海，我李東沒放棄你女兒，我就是讓她給我當小三？

  這話，李東可以在自己女人面前說，在長輩面前，卻是沒這麼大臉。

  秦海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默認也好，反對也罷，不說是不說，說了，秦海百分百翻臉。

  這種情況下，秦海要離職，李東除了默認，無計可施。

  兩個大男人，沒有喝酒，喝了整整一壺茶。

  出了茶樓，秦海頭也沒回，徑直離去。

  李東站在茶樓前站定了片刻，猶豫了一下，還是給秦雨涵打了個電話過去。

  ……

  蘇黎世。

  清晨。

  湖畔，秦雨涵笑道：「他要離職，你答應就是了。

  我爸這兩年，也的確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媽之前還說，這兩年我爸白頭髮都多了，也沒時間陪我們。

  正好，要不你現在就批了，我讓我爸媽一起來歐洲，過一次旅行春節？」

  「咱爸一走，我物流這塊攤子可就麻煩大了。」李東嘆了口氣。

  秦雨涵笑罵道：「誰是你爸，不害臊。」

  「別忘了，咱倆可是領過證的人了。」

  李東說起這個，秦雨涵微微怔神。

  接著，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沈茜的樣子。

  這個女人，恐怕心裡很難受吧，哪怕裝出不在意，裝出不在乎，可作為女人，秦雨涵豈能一點不懂。

  和自己結婚的男人，卻是和別的女人領了結婚證。

  尤其是在她知情的情況下，恐怕好些夜晚都睡不著，愁緒滿腹才對。

  而自己，快樂嗎？

  會因為沈茜不快樂，而變得快樂嗎？

  不會的！

  一張證書，反而讓自己也更難受，和自己領了證的男人，居然和別的女人舉行了婚禮，看起來更可笑才對。

  這一張證書，到頭來，自己不快樂，沈茜不快樂，李東恐怕也不會快樂……

  秦雨涵抿著嘴，半晌才嘆道：「先掛了，我待會還要游湖呢。」

  「嗯，那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

  掛斷了電話，秦雨涵站在湖邊，盯著湖面，不知道想些什麼。

  ……

  就在李東為秦海離職頭疼，秦雨涵因為結婚證的事猶豫的時候。

  同一時間。

  京城。

  京郊一處倉庫。

  程剛擦了擦臉上的吐沫，輕聲道：「老四，別這麼仇恨我。

  從小到大，你說，大哥虧待過你嗎？

  爸媽走的早，那時候你還小，在外面惹了事，哪次不是大哥幫你擺平的？

  現在，為了一個女人，你就瘋癲成這樣？

  光碟交給我，大哥不為難你，送你去國外待幾年，你要多少錢，大哥都給你，給你買一個莊園，給你找無數女人伺候你。

  還有，大哥跟你保證，只要有機會，肯定狠狠咬李東一口。

  咱們骨肉相殘，都是那個混蛋害的，你明知道是他的陰謀，你還鐵了心跟大哥作對，你傻不傻？

  你真要想報仇，不該找大哥才對，得報復李東，報復李東的女人！

  沈茜動不了，可我知道，李東的其他女人，現在都在國外，我送你去國外，世界這麼大，李東難道知道誰報復他的？

  老四，別再犯糊塗了。

  你的仇人，不是我……」

  程輝咬著牙，含糊不清道：「你真送我去國外？」

  程剛嘆道：「你是我親弟弟，只要你不想毀了整個程家，難道我會害你？

  那女人，畢竟只是外人。

  幾十年的兄弟感情，難道還不如一個女人？

  當然，大哥也知道，這事是大哥對不住你，大哥給你跪下道歉……」

  說這話的時候，程剛真的跪了下來。

  程輝臉色微變，程剛再嘆道：「老四，事到如今，你還不相信大哥嗎？

  其實光碟交不交出來，都一樣。

  大哥真想害你，解決了你，再找光碟也一樣，你的行蹤，算不上什麼秘密。

  大哥只是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

  程輝沉默不語。

  程剛站了起來，拍了拍褲腿，嘆息道：「算了，你不說，我也不要了，回頭我讓人送你出國，以後，儘量別回來了。」

  「你就不怕，我曝光了你！」程輝咬牙道。

  程剛轉頭看向他，低聲道：「曝光我，我最多也就是個開除處分，大哥年紀大了，也沒了爭勝的心思。

  可程家的名譽，你的名譽，你都不要了？」

  這話一出，程輝積累了多日的仇恨，這時候忽然覺得變的沒太大的意義。

  是啊，曝光了又如何，能弄死程剛嗎？

  反而是自己，從此再也沒有臉面見人了。

  可不曝光，自己又收拾不了程剛，難道就真的可以當沒這回事？

  程輝咬著牙床，想到現在的局面，許久才緩緩鬆開咬緊的牙關。

  沉默了一會，程輝道：「你真送我去國外？」

  「相信大哥，送你去國外，也是為你好。

  你得罪了李東，留在國內，他不會善罷甘休的，這時候的李東，我們不是他對手。

  為了你的安全，我才要送你離開……」

  「李東……」

  程輝喃喃一聲，抬起頭直視程剛道：「你大概是想要我幫你出口氣吧，送我去國外，找李東女人的麻煩！」

  程剛連忙搖頭道：「這個全看你自己，大哥可沒這麼想過。」

  仿佛是看透了程剛的心思，程輝譏嘲道：「原來，你也有膽小的時候！

  也罷，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還手之力，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東西我放在……」

  程輝報了個地址，程剛點了點頭，也不怕他複製。

  這種視頻，程輝恐怕巴不得少一份是一份，對程輝的性子，他還是了解的。

  沒有假手於人，程輝報的地址就在京城。

  程剛親自去取的，再回到倉庫，已經是兩小時後了。

  深深看了一眼程輝，程剛開口道：「機票都為你準備好了，明天早上的飛機，讓阿武和劉叔跟你一起去。

  錢，回頭我再想辦法打過去，置辦產業的事，交給劉叔和阿武就行。

  都是家裡的老人了，這次送你出去，我也是逼不得已，別怪大哥無情。

  等個幾年，再回來，李東也不會記得這點小事了，說不定，到時候他早就完蛋了。

  自己在外面要小心點，國外和國內不同，到了那邊，一切都是從零開始……」

  程剛一時間，感慨萬千，說話都柔和了許多。

  程輝沉默不語，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大概過了小半個小時，程剛才嘆道：「那我先走了，明天我就不送你了。」

  說完這話，程剛出了倉庫。

  ……

  沒有上車，程剛在倉庫外點燃一根煙抽了一口。

  過了一會，一個將近六十歲的男子走了過來，低聲道：「大少爺。」

  程剛擺擺手道：「劉叔，都說了幾十年了，叫我名字就行。

  算了，說了你也不肯改。

  明天老四的事，就麻煩你了。

  不要讓他跑了，送到那邊就行，雜活都交給阿武辦好了。」

  劉叔手指顫動了一下，低聲道：「大少爺，四少爺在國外安分守己，是不是……」

  程剛瞥了他一眼，半晌才道：「劉叔，有些事你不懂，老四這人你也不懂，跟我耍花腔呢。

  等覺得積攢夠了實力，那殺個回馬槍的就是他了。

  有時候啊，這家裡人比外人還要狠，這點我早就看透了。

  何況，這輩子，老四也值了……」

  至於找李東女人麻煩的事，程剛心裡嗤笑，老四以為自己是他？

  無聊而又幼稚，除了徹底激怒李東，沒有任何用處。

  劉叔不再言語，心裡卻是有些發冷。

  儘管，這些年，不是沒見過這一幕，可每當有這種事發生，老人都有種深深的罪惡感，哪怕，很多罪惡都是他親手做下的。

  程剛踩滅了菸頭，也沒再說話。

  上了車，腦海中沒有了程輝的影子，只剩下李東。

  那，可是塊硬骨頭。

  短時間內，還是別想去啃了，免得啃不下來，反而被李東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