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2章 飯要一口一口吃

  對遠方的人才管理制度，李東其實早就有過衡量。

  有段時間，李東其實是想把遠方往家族企業方向發展的。

  可後來才發現，他錯的厲害。

  首先，李家和曹家沒有這種高端人才，遠方其實也算不上傳統行業, 光靠家族的人是行不通的。

  第二，家族的人不一定就真的比外人忠誠度高。

  沈家和孫家都是活生生的案例，往往，禍起蕭牆。

  當初在粵省，李東也見過紙業大亨張英，結果因為家族式管理問題, 出現了一系列的弊端。

  還有龍湖那邊, 吳亞君的夫家接連不斷地往裡面塞人。

  到了最後, 吳亞君煩不勝煩，甚至連老公都一腳踢開了。

  這些活生生的案例在這，李東自然要多考慮，多衡量。

  最終，李東還是決定家族氣息不要太重。

  遠方這邊，目前的高管，除了秦海和李東有點私底下的關聯，其他高管，都是靠能力上去的。

  而秦海，能力也許算不上出類拔萃，可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沒有大的差錯，能維持遠方物流繼續擴張下去，其實已經超出李東的預期了。

  就連孫濤這位元老, 也在不斷提升自己。

  他要是跟不上節奏，照樣會被淘汰。

  而沈茜, 也看出了李東的改變，主動退出了遠方, 這也是一種智慧。

  李東一直說，人心最複雜。

  這點其實在他身上也體現的淋漓盡致！

  他既希望自己能獲得親情，又希望家族的人能有出息，能有出路。

  可同樣，他又不希望自己扶持的太多，導致最後這些人只會依靠自己，成為寄生蟲。

  而往往這是一個偽命題，沒有他的扶持，以李家和曹家的人脈資源，有些人哪怕有能力，其實也很難崛起。

  李東和姚博說，人還得靠自己，外因不重要。

  可實際情況是，這年頭，有人願意拉你一把，你可以省去幾十年的工夫，同樣的能力，你最後走出的路也許是別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所以，他給家裡的人開了一道縫隙，又不希望這道縫隙成為一道大門。

  能鑽過這道縫隙的人，李東才會給予更大的空間和機會。

  無法鑽過來，那說明不夠資格。

  對姚博，李東其實給了機會。

  他讓姚博自己去選擇，銀行、企業、自己創業，一旦姚博有了成就，李東就會考慮更多的東西。

  當然，這一切目前還在醞釀之中。

  ……

  出了酒店大門，李東因為明天還要去京城，自然沒辦法和父母一起回去。

  姚博他們今天顯然也不會離開，去萬源那邊住上一晚。

  在酒店門口，李東和眾人分開。

  等他一走，姚博忽然長長舒了口氣，李青見狀忍不住道：「丟人不丟人！」

  姚博苦笑道：「你之前就該跟我說一聲的，你不知道，這一晚上，我壓力大的不行……

  早知道……」

  李青無語道：「早知道又能如何？

  該什麼樣就什麼樣，這樣其實挺好的，真要提前準備了，有些話就不是實話，誰知道最後會如何。」

  姚博想了想，覺得倒也沒說錯。

  真要知道是來見李東，他肯定會提前做準備，指不定還得上網查查資料，看看李東的喜好。

  可真要這樣，以李東的經歷和智慧，肯定能看出來。

  一旦有些話說的空洞了一些，也許會讓李東更反感。

  ……

  這一晚，姚博一晚上都沒睡著。

  李青同樣也沒睡著。

  他們的事，其實都是小事。

  遠在京城的杜娟沒睡好，被拘留的老黃沒睡好，國梅的董事們股東們都沒睡好。

  連帶著，程剛都無法入眠。

  程輝，他知道在哪了。

  原以為，程輝會繼續留在京城，和他周旋，和他斗下去，或者繼續謀劃別的東西。

  可直到現在，程剛才知道，有些人，不能用老眼光去看他。

  今天下午，程剛收到了一條消息。

  程輝的老婆，自己的弟媳，在家中突發心臟病，人還沒送到醫院，就已經離世了。

  剛過四十的女人，以前也沒聽說過有什麼心臟病史，說死就死了。

  外人不會驚訝，程剛卻是知道，有些事沒那麼簡單。

  老四，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狠一點。

  現在，程輝又不見了。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從滬市到京城來了。

  程剛能猜到他的心思，弄死了自己老婆，恐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

  他以前還在想，老四會不會找個機會跑出國。

  現在看來，老程家的人，就沒有善茬。

  自己想對老四做的，其實老四更恨不得對自己做。

  想到程輝，程剛又不由想到了李東。

  比起程輝，其實更讓程剛覺得可怕的還是李東。

  好一個借刀殺人！

  好一個一石二鳥！

  可你明知道這些，卻不得不跟李東妥協，還抓不到他什麼把柄，這才是讓人無奈的地方。

  如果，如果李東拿視頻威脅他，強行收購了國梅股份，不給錢，那程剛就有威脅李東的資本了。

  可李東，沒有拿這個說事，哪怕你知道他就是拿這個說事！

  他出價15億，對目前的國梅來說，這個價格是合適的，是符合市場價位的，不存在強取豪奪。

  而且，有些事也不適合拿到明面上來說。

  比如富康和遠方的交易，其實是兩家企業的事，可程剛無關。

  程剛也不可能站出來，告訴別人，富康就是我說了算。

  李東威脅我，所以我才賣的。

  沒有證據，沒有真憑實據，他站了出來，只會被人攻擊，沒有任何好處。

  而程輝呢？

  他也知道，李東是在利用他，可他默認了。

  從程輝的舉動來看，他第一個想弄死的便是程剛，然後是他老婆，再然後說不定是他那些情人……

  到了最後的最後，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大概才想弄死李東。

  程剛心裡想著這些，一方面覺得李東可怕，一方面又覺得，也是自己太過大意了，最後又覺得，還是程輝惹的禍！

  這種心理的偏向，連程剛自己都覺得有些複雜至極。

  真正的仇人該是李東才對，為什麼自己想的是怪老四，老四想的也是自己？

  ……

  12月16號。

  李東踏上了飛往京城的航班。

  飛機上，李東遇到了一個不太想遇到的人。

  可不管想不想遇到，李東還是主動打招呼道：「孫姨，回京城？」

  孫月華淡笑道：「嗯，你呢？不是剛回來麼，有事？」

  「國梅的事。」

  李東不介意談談生意上的事，免得說起別的尷尬。

  而他一說國梅，整個頭等艙瞬間安靜了下來。

  孫月華見狀失笑道：「商業機密還是別跟我說了，不太感興趣。」

  李東倒是不太在意，笑道：「也不算什麼機密，媒體不是早就報導了麼，我自己上次也說過。

  這次和國梅算是正式達成了協議，談的就是這些。」

  頭等艙這邊，一般都是江北和京城兩地的商人。

  聽到李東這麼說，有人忍不住道：「李總，遠方真要控股國梅？」

  李東失笑道：「怎麼可能，只是合作，控股談不上。

  當然，以後合作愉快的話，我們可能會繼續加深合作。」

  大家不管信不信，反正李東這麼說，他們都當真的好了。

  又有人問道：「李總，我聽說遠方現在要在江北推行無現金化線下支付體系，我們倒是挺感興趣的，不過我的企業不在江北，如果想加入的話，會有什麼不方便嗎？」

  李東連忙道：「那倒不會，之所以在江北推行，主要還是怕其他地區不太容易接受。

  江北是我們的總部所在，這些年遠方也打下了一些基礎，更容易推廣。

  我的想法是，現在江北推行，再擴張到全國。

  可要是諸位感興趣的話，遠方也極其希望能和諸位進行合作，這種主動幫我們打開市場的事，我們求之不得才對。」

  「李總……」

  李東既然肯接話，大家也樂意和李東多溝通一些。

  原本，頭等艙不適合太過喧鬧。

  可這時候，沒人介意，也沒人提意見。

  哪怕幾位政府官員，也都希望能了解的更多一些，一個個側耳傾聽，生怕錯過了什麼。

  一旁的孫月華見狀輕輕嘆了口氣，這人啊，就怕對比。

  和李東比起來，很多青年才俊感覺就差了那麼一籌。

  莊凡算是年輕一代當中比較優秀的了，可比起李東，還是弱了一截。

  許聖哲也優秀，二代當中出人才的比例很大，這些人受過高等教育，從小就有超人一等的眼光和見識。

  可再拿來和李東比一下，總覺得差了那麼點味道。

  平川到京城，也就兩個小時左右的航程。

  而這兩個小時，李東和六家企業達成了萬卡通推廣協議，和三家企業談了一筆初步採購協議，以及幫助數家企業打開線上渠道……

  所謂幫助打開線上渠道，其實就是大家的企業入駐遠方商城。

  和傳統的入駐不同，以前企業入駐商城，那是企業自營。

  可如今和遠方再談合作的問題，那就不是企業自營了，而是遠方自營。

  這些企業，說的好聽點成為了遠方的入駐商戶，其實就是供應商。

  定價、銷售、物流、售後……都被遠方接手了。

  這和供應商其實是沒差別的，也許利潤還不如供應商。

  可事到如今，一些中小企業無力打開自己的線上渠道，入駐遠方，不管賺多少，起碼還是賺的，能賺一點算一點。

  李東這種統一線上渠道的方式，其實就是把遠方變成唯一的線上渠道商，其他企業都成為供應鏈當中的一員。

  換成以前，大家肯定不干。

  然而，如今連國梅都妥協了，很多企業都開始妥協了，遠方商城，也成為線上渠道的最大品牌，和最信賴品牌。

  你不和遠方合作，總有人和遠方合作。

  時間一長，別人生意比你好，賺的比你多，大家也不甘心。

  自己的線上既然做不起來，那交給遠方運營好了。

  等航班快到了，眾人也都聊累了，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孫月華忽然低聲道：「李東，有朝一日，我們這些中間供應商，是不是也在你們的剔除範圍內？

  到了那時候，你們掌控了所有渠道，還是唯一的渠道。

  你們可以直接和廠商合作，我們這些中間供應商，好像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東聞言愣了一下，接著便輕笑道：「存在還是有其價值的，我們不可能做到和所有的生產商合作。

  採購一環，也是很大的一個問題。

  你們這些中間商，其實也是我們節省人力物力的一個大環節。

  我不是說剝奪你們所有的生存空間，只是適當地進行一些空間壓縮，主要還是你們中轉一次，其中利潤太大，導致我們這些渠道商不得不把成本追加到消費者頭上。

  想增加競爭力，壓縮你們的利潤空間，這點是必然的。

  當然，量可以補足一切。

  我這麼說，孫姨應該懂我的意思才對。」

  孫月華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李東的意思她自然明白。

  想了想，孫月華又道：「這時候和我說這些，不怕引起波瀾？」

  李東笑呵呵道：「沒什麼怕不怕的，我的目的就在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否認也沒意思。

  其實我倒是想剔除所有的中間商，可我也明白，這樣我們會增加太多太多的麻煩。

  光是一個採購渠道，就夠我們擴張十年了。

  到了最後，說不定成本比在你們這邊還高，畢竟術業有專攻，你們在一些領域都能獲得利益最大化，和當地的企業和政府都有默契。

  我們貿然插手，可能會導致出現很多意外變故。

  所以，除非是一些主動找上門的廠商，要不然，我們寧願和你們合作。」

  孫月華若有所思，點頭道：「這點其實你沒說錯，就算你們現在自行採購，成本也不見得比我們給你的更低。

  沃爾瑪做到現在，為什麼還沒取消中間環節？

  因為他們知道，就算取消了，這筆開支還是要支出的，而且砸了太多人的飯碗，得不償失。

  其實從你成立全球採購中心，我就有些擔心你步子邁的太大了。

  其實我倒是無所謂，關鍵還是，遠方這邊的變故可能會自己截斷自己的渠道供應鏈，最後會出現無法挽回的損失。」

  李東面帶笑容，也沒繼續說下去。

  有些東西，現在不好說，到了以後，那就說不定了。

  中間環節的問題，他遲早還是要摒棄的。

  甚至包括國梅這些企業，如果不是線下的問題，光從線上來說，沒太大的存在價值。

  國梅賣的品牌，都有直銷商和遠方合作。

  李東為什麼看重國梅？

  因為國梅關鍵是線下渠道布局合理，對打開O2O市場有很大幫助。

  如果國梅只是單純的線上生意，李東可不見得願意花費這麼大的代價和精力去算計。

  孫月華這麼說，其實說明她有些擔心了。

  遠方越做越大，現在雖然還和他們合作，可以後呢？

  李東野心很大，做最大的渠道商，唯一的線上渠道商……

  這樣一來，他們就危險了。

  不過有點孫月華也沒說錯，李東就算能全部廠家直供，進行自營，滿足一切需求，短時間內也不敢這麼幹。

  他要真這麼幹了，那就砸了無數人的飯碗！

  目前的遠方，已經樹敵無數，再砸人飯碗，一起反抗的話，遠方的唯一渠道商夢想，恐怕也只是空中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