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3章 眾生百相

  「李東不在！」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魔咒，在袁成道腦海中不斷迴蕩。

  沈茜繼續道：「他不在，臨走的時候，將集團大權全部交給你了，這個我知道。

  趁著他不在的工夫, 完成所有規劃布局。

  等他回來了，集團依舊是他的，可事實已成定局，他也沒辦法改變。

  而你，和我，可能會被責怪, 被憤恨, 然而我不在意。

  你這邊, 如果不想做，放不下現在這個總裁職位，當我沒說過這些。

  不過我相信，李東遲早會明白，我們都是為了集團的未來。

  還有，真要做了，那是集團的意志，李東個人就算再憤怒，也不會不顧大局，在這時候踢開你。

  而你，有了這次，就可以真正走上明面，掌控公司業務，讓集團按照你的心意去改變，去發展。」

  「不可能！」

  袁成道背後已經被汗液浸透, 使勁搖頭道：「這麼做，是背叛李總！

  他最恨背叛, 他臨走的時候，將集團交給我，是信任我。

  我不能辜負他的信任，沈茜，你說的再多，也改變不了背叛的事實。

  而且李總真要回來了，哪怕已成定局，他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還有，董事會那邊不會通過的。

  這麼大的事，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地通知李總。

  李總現在只是配合調查，不是囚禁，他一旦知道了，什麼計劃都是空的。」

  沈茜幽幽道：「只要董事會通過決議，李東哪怕知道了，也沒辦法改變什麼。

  事成定局，他就算不願意，難道還能改變什麼嗎？

  撕毀協議，損失只會更慘重。

  速度只要夠快，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袁成道急忙搖頭道：「不行，就算真要做，那也得李總同意，我可以去說服他，但是現在不能做！」

  「他是聽勸的人嗎？」

  沈茜嘆息道：「他真要聽人勸，早就醒悟了。

  他已經盲目了，現在，只有給他澆冷水，他才能清醒過來。

  連我的話，他都沒聽在耳中，會聽你的？

  你覺得，你比我更重要，還是比孫濤更重要？」

  沈茜說著又道：「別的先不說，遠方城計劃就是個大錯誤！

  這時候，進行遠方城項目，投資巨大不說，也將整個遠方拖入了泥潭。

  袁師兄，你要真是為遠方著想，這時候，就該果斷一些。

  放棄遠方城計劃，或者壓縮規模，這對遠方有益無害。

  要不然，再這麼下去，不會是終點。

  李東的計劃，也不是10座遠方城，他的心更大，是20座、30座，甚至上百座，遠方已經無力支撐這個計劃！」

  「不行，絕對不行！」

  袁成道喘了口氣，搖頭道：「這麼做，對遠方弊端太大。

  遠方城計劃剛開始，已經鬧的沸沸揚揚。

  這時候，放棄遠方城計劃，只會讓外人看到遠方朝令夕改，讓遠方形象大跌。」

  「那不完全放棄，壓縮規模，引入外來資本呢？」

  「引入外來資本？」

  袁成道眼神閃爍了一下，盯著她道：「你什麼意思？沈茜，你所說的一切，恐怕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引入外來資本？

  這當前，引入誰？

  就算引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種事，沒有十天半個月，不可能有答案。

  李總不會待太久的，他很快就能出來，十天半個月之後，遠方的決議，都要李總批准通過。

  你現在來找我，讓我引入外來資本，也就是說，你有這個打算，而且覺得也有把握成功。

  為什麼你會有這個把握？

  除非，在李總出來之前，你就能找到外來資本，並且簽訂協議，讓李總無法反駁！

  難道說，這這次回來，是別有用心？」

  沈茜淡笑道：「不管我是不是有別的用心，我對遠方是有真感情的，我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遠方更好的發展。

  袁師兄，你覺得呢？」

  袁成道臉色一變再變，許久才道：「不管如何，我不能答應。

  還有，董事會不會同意的，他們全部反對，我就算答應，也執行不下去！」

  沈茜微微蹙眉，淡淡道：「董事會要是答應了呢？」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沈茜反問了一句，又道：「董事會這邊，現在有孫濤、王悅、陳浪、劉洪、勝男、秦海、劉琪、周海東、你還有職工代表鄭方紅。

  總共10個人，你同意了，勝男我可以說服，劉洪這邊我來想辦法，鄭方紅只會跟著董事會決議走，大多數時間都會支持董事長。

  李東不在，他只能支持你。

  這就是四個人了，孫濤、王悅、陳浪三人當中，你隨便說服一人，董事會這邊便通過了。

  明天遠方肯定會爆發危機，這時候，引入外來資本，合情合理，難度真的很大嗎？

  就算董事會不同意，你代表李東，擁有最終決議權，強行通過決議，不難吧？」

  沈茜最後又淡淡道：「或者你讓哪位董事出去辦事，我去參加董事會，我會在會議上同意你的決定。」

  「你？」

  袁成道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可是你已經……」

  沈茜笑了笑道：「我已經被罷免了董事職務？你是糊塗了吧，李東是罷免了，可他只開了董事會，沒開股東大會。

  我們都知道，遠方的股權都在他手上。

  可實際上，他一部分股權，在他父母手上，孫濤也掌握了一些。

  股東大會沒召開，我這董事就還是董事，沒有卸任的道理。

  我再支持你，這就是五票了，你或者說服一位董事，或者強行通過，又或者讓某位董事缺席，票數就平了，你最後決議，沒人會有異議的。」

  袁成道難以決定，沈茜也不逼他，輕輕攪動著調羹，最後又道：「不管你同不同意，今天我說的話，你說給李東聽也好，自己爛在心裡也好。

  總之，現在的遠方，正在往歧路上越走越遠。

  遲早有一天，你們會再吃到苦果的。

  我先走了，你自己考慮一下吧，李東最遲後天上午就要回來，48小時是吳昌國的極限。

  沒有證據的話，他不敢扣留李東超過48小時的，否則後果不是他能承擔的。

  錯過了這個時間，下次可就沒有機會了。」

  袁成道沒有吭聲，沉默不語。

  沈茜也不介意，起身就走。

  ……

  等出了咖啡廳，晚風襲過，沈茜輕輕吐了口氣。

  莊凡從陰影中走出，笑道：「怎麼樣，他答應了嗎？」

  沈茜瞥了他一眼，蹙眉道：「答不答應，我用得著跟你匯報嗎？還有，你怎麼在這？誰給你的權利，跟蹤我的？

  莊凡，我和你的目的不同。

  你只想著賺錢，我想的是讓遠方更好地發展，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別以為我是為了你們的計劃！」

  莊凡不以為意，笑呵呵道：「理解，理解。

  咱們的目標雖然不一樣，可目前階段的目標都是一樣的。

  等事後，你接管遠方也好，還是怎麼樣，我都沒意見，你說是嗎？」

  「我沒你想的那麼無恥！」

  「呵呵……」

  莊凡皮笑肉不笑，都到這時候了，還裝呢。

  心裡不以為然，莊凡嘴上卻是笑道：「好吧，我誤會你了，不過袁成道這邊？」

  「他說考慮考慮，不能把希望全放在他身上。我再去找幾個人試試看。」

  莊凡蹙眉道：「人多了，容易泄露消息……」

  沈茜不以為然道：「李東一出來，泄露也就泄露了，你們的這些計劃，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李東不出來，消息泄露了，其實也無所謂。

  遠方董事會這邊，只要通過了決議，簽訂了合同，誰也沒辦法反悔。」

  莊凡想了想，這倒也是，不過還是道：「可是袁成道不同意，都是空的。」

  「只要一半以上的董事同意，他不會拒絕的。他現在擔心的是李東追責，可董事會大半人都同意了，就沒這個問題了。

  李東難道要全部撤了這些董事？」

  「這應該不至於……」莊凡設身處地的想了想，真要開了大半董事，遠方也運轉不下去了。

  法不責眾，說的就是這道理。

  既然沈茜要找，他也沒勸，點頭道：「那你看著辦吧，我們也想想辦法。」

  沈茜想了想又道：「現在董事會這邊，我有把握的，也就吳勝男和劉洪，袁成道和鄭方紅這邊還得看情況。

  哪怕加上我，也才5個人。

  你們謀劃到現在，難道一個人都沒說服？

  只要你們說服一個人，我就有把握，在明天的董事會會議中，通過這個決議！」

  「一票……」

  莊凡微微挑眉，半晌才道：「這個還真不容易，遠方這邊鐵板一塊，李東給他們的威懾力太強……」

  「那就算了，真要沒辦法，這次計劃就放棄了。

  損害遠方的利益，也是我不想看到的。

  現在，我之所以配合你們，也是為了讓遠方更健康的發展，我遲早會說服李東的！」

  「你還打這個念頭呢？」莊凡心裡暗道，你這次這麼幹，李東以後還念舊情才怪了。

  不過他也不說出來，沈茜太過天真了，這女人要不是靠著她父母，早就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

  現在她既然有這個打算，就讓她繼續天真下去吧。

  莊凡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那我回去再看看，明天再給你答覆。」

  「隨便你，我先走了！」

  丟下這話，沈茜就徑直離開了。

  ……

  等走了一截路，沈茜打通了李東的電話。

  將晚上的事，都說了一遍。

  對面的李東微微蹙眉道：「這樣不好！我早就和老周、劉琪、孫哥說好了，到了最後關頭，會主動提出這個計劃，到時候，袁成道不答應，我會給他電話。

  答應了，那就不用說什麼了。

  你現在這麼做，試探所有人，給他們一股不信任感。

  我真正想考驗的，不是他們，只有袁成道，也是為了考驗他能不能勝任總裁的職務。

  下次有這種事，你要提前告訴我！」

  沈茜的計劃，不在李東的預計之中。

  她的考驗計劃，會讓李東難堪。

  李東這次的目的，也只在於考驗袁成道，忠誠度是一點，能不能掌控全局也是一點。

  事後，袁成道通過考驗，李東會下放部分權利，讓他成為名副其實的總裁。

  到時候，袁成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心有怨言。

  千億集團的掌門人，必要的考驗是必須的。

  可沈茜這麼做，很可能會寒了所有人的心，互相猜忌下去，容易導致內訌。

  沈茜也明白他的顧慮，咬牙道：「我知道，可這次我懷疑，董事會成員當中，有人背叛了遠方！

  試試再說，真要泄露了，我全部承擔！

  事後，我會主動說明情況的。」

  「你知道這樣的後果嗎？」李東頭疼道。

  「知道！」

  沈茜輕吐一口氣道：「其實我早就明白，你應該準備事後恢復我的董事職位和基金會理事長的職位。

  可實際上，我不想再留在遠方了。

  再留在遠方，只會授人以柄。

  而且，我留在遠方，影響也不好，袁成道真的接任總裁一職，給予相應的權利，加上我的影響，他權利就太大了。

  我一走，他就是孤家寡人，你放權也沒事。

  而且我這次把人都得罪了，他以後想做事，要衡量的東西就更多。

  還有一點，袁成道的目的，一直都沒變過，他的想法是剔除一部分產業，這點你應該早就知道才對。

  可我知道，目前階段，這個不是你想要的。

  這次他就算通過了考驗，你也可以用我的事，去平衡董事會。

  我走，才是最好的選擇。」

  李東沉默，許久才道：「什麼時候升起的想法？」

  「很早以前，基金會的工作不難，很多人都能勝任，我想徹底放手歇歇。

  另外，我不想當你下屬了！」

  李東揉了揉太陽穴，輕輕敲著桌面道：「可也不用，用這樣的方式離開。」

  沈茜笑道：「這樣其實才是最好的結果，趁著這次機會，我徹底放手更好。

  要不然，下次我要走，你還得攔。

  還有，我再回去，事後算計別人的痕跡也太明顯了。

  儘管這次之後，大家會懷疑，會疑惑，可沒有證據，他們懷疑也沒用。

  我不回去，反而更像是突發狀況，一切都是意外，你說呢？」

  「我還能說什麼？」李東反問了一句，沒好氣道：「你根本不和我溝通，就隨便亂來，我怎麼說？

  這次你就算回去了，也得吃白眼。

  既然不想回遠方，那就算了，基金會我再想辦法吧。

  還有，試探停止，沒有真憑實據的事，不要輕易去試探。」

  「不，我還想再去問一個人。」

  「誰？」

  「王悅！」

  李東驚訝莫名道：「為什麼會選擇她？」

  沈茜解釋道：「因為我了解女人，她野心很大，當初為了能鎮守一方，連孫濤說放棄就放棄了。

  女人有野心，不是什麼好事。

  你現在對她委以重任，她權柄太重了，我要試試看。

  和袁成道追求的改變不同，她追求的，也許不止這些，我得看清楚了才行。

  別的不說，我倒想看看，她能不能通過金錢的考驗。」

  「你……你胡鬧！」

  李東勸阻道：「不能亂來！」

  「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嗯，就這樣了，回頭我給你消息。

  明天董事會，我要參加，誰對遠方忠誠度高，誰有能力，誰能勝任當前的職位，明天都能看出來。

  掛了，你早點休息。」

  「先別掛，我這次的目的不是這些……」

  「知道知道，行了，我有分寸的。」

  「餵……」

  李東還想再說，電話已經被掛斷。

  拿著手機，李東眉頭皺起，半晌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過沈茜說董事會當中，有人背叛了，李東還真有些不相信。

  可這話，也的確給李東心中扎了根刺。

  會有人背叛嗎？

  遠方和別的企業，唯一相差的就是股權，李東大權獨掌，至今沒有分配股權給各位董事。

  董事會成員，有名無實。

  其實按照公司章程，各位董事都有股權的，哪怕離職了收回，那也是股權。

  可現在，這個方案一直被擱置了。

  真要有人不滿，心存怨憤，也不是不可能。

  人，總是自私的。

  李東咬了咬牙，那就試試吧！

  這次要是沒出問題，事後自己就分配股權安撫諸位董事。

  可要是真有人背叛，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

  這一夜，很多人無心入眠。

  這一夜，關於李東，關於遠方的討論熱議，持續到深夜都沒斷過。

  大洋彼岸發生的事，沒人再去關注。

  就連遠在京城的老黃，也在祈禱，李東乾脆別出來算了。

  李東一倒，他就是新任首富。

  倒了一任首富，他再倒下，那影響就太大了。

  這段時間，他戰戰兢兢，四處求援，早就心疲力竭。

  沒想到，在他危機感最強的時候，李東忽然冒了出來，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不由讓老黃感激涕零。

  「進去吧，進去了就別再出來了！」老黃暗自祈禱。

  ……

  當然，與此同時，也有人在祈禱李東一切平安。

  滬市，袁雪正在收拾行李，儘管李東提前打了招呼，事情不會太大，可她還是不太放心。

  而李程遠夫婦，也無心入眠，準備明天一早就去省廳看兒子。

  袁成道煙一根接著一根，徹夜無眠。

  浮生百態，眾生百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