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夢想是害人害己的精神癌症

  「他們罵我的電影是千載難逢的大爛片！」

  「不僅罵我這部作品，連去年的電影也被那幫混蛋翻出來罵了！！」

  「他們說我去年的作品爛得平平無奇，根本懶得多看一眼，就好比草坪上的一坨屎。但是今年的電影爛得實在是太突出，就好像那坨屎出現在了床單上……」

  「不只我被罵了，就連河野她也被那幫刁鑽的影評人說成是世界上最沒有前途的新人……我對不起她，可她竟然不怪我……」

  「那些混蛋影評人毀了我……」

  大野長治涕泗橫流地邊說並喝，然後忽然把酒瓶重重地擱在桌子上：「去他媽的夢想！」

  他瞪著藤原圭說道：「我現在總算明白了，夢想就是害人害己的精神癌症，如果我當初沒有執意要做導演，我早就過上現在這樣快活的日子了，河野那孩子也會得到新聞台的穩定工作……我勸你也早點放棄……」

  「我他媽的害人害己！」

  話說到一半，他的臉色開始不對勁起來，藤原圭趕緊把他架起來往店外拖。

  剛一走出店外，大野長治就「嘩啦啦」地吐起來，然後就變得人事不清。

  藤原圭無奈地看著大野長治，讓老闆先照看一下他，然後找了個收費電話亭去給大野恭先生打了個電話。

  半個小時後，一個小老頭開著汽車過來了，向藤原圭道了謝，然後將大野長治給拉走了。

  第二天，大野長治沒有來書店，估計是在家休養。

  書庫里拉來了新的一批書，藤原圭清點了一下書目，在一堆書中挑選出了幾本。

  幾天前有一位客人訂了一批書，當時有幾本書因為不常見，書店的庫存里沒有，所以藤原圭直接打電話從群馬的書庫里調了過來，今天總算到了。

  藤原圭打電話過去，現在私人電話還不普及，普通人用的大多是尋呼機，沒法及時通訊，都是由尋呼台轉撥，再由被尋呼人找機會打回來。

  藤原圭掛了電話，不一會兒，電話又再度響起。

  「喂，你好，大野書店。」

  「你好，這裡是板垣家。」

  「伱好，板垣先生，前不久您剛剛在本店訂購了圖書，現在已經到貨了，請問您晚上七點左右方便收貨嗎？」

  「可以。」

  「好的，按照之前記錄的地址嗎？」

  「是的，麻煩你了。」

  藤原圭掛了電話，晚上六點多鐘的時候，藤原圭把書店交給其他店員，將那幾本書包好，前往客戶之前預留的地址。

  客戶的家離上野不算太遠，在有樂町站一帶，藤原圭坐地鐵前往，下車後走進客戶所在的公寓。

  按響門鈴後，板垣先生打開門。

  藤原圭從書包里掏出書來，遞給對方：「您清點檢查一下，看有沒有損壞的情況。」

  「好的，麻煩你了，請進吧。我把尾款結算給你。」

  藤原圭走了進去，房間很乾淨，客廳一角堆放了些小孩子的玩具，茶几上堆放著許多圖書，藤原圭掃了一眼，發現都是些推理或奇幻小說。

  藤原圭坐在沙發上，板垣先生簡單檢查了一下，就把尾款塞在信封里交給藤原圭。

  藤原圭收到尾款，剛想告辭，這時板垣先生忽然開口問道：「小哥，請問一下，你平常有閱讀小說的習慣嗎？」

  藤原圭點點頭：「看小說是我的個人愛好。」

  「那太好了。」板垣摩擦了一下手掌，「請問你方面幫我填寫一張調查表嗎？」

  「調查表？」

  「實不相瞞，我在雜誌社工作，這也算是會社的任務。」板垣拿出一張表格遞給藤原圭，「小哥平常會購買小說雜誌嗎？」

  藤原圭心道：我就在書店工作，不需要花錢買。但是在曰本這個重視版權以及維護作者權益的地方，白嫖或多或少有點可恥。

  於是點點頭道：「是的。」

  他低頭看了眼調查表的表頭，發現清楚地印著「春秋文賞」四個大字，抬起頭來看著板垣：「您在春秋株式會社工作？」

  「是的，我是春秋文賞的編輯。」板垣遞過去一支鉛筆，「希望您如實填寫。」

  這類似於市場調查，主要是為了能第一時間跟上市場變化，問題也大致是「你最喜歡的作家是誰？」「你最想要看到哪些元素」之類的問題。

  填寫完成後，藤原圭把表格交給板垣，板垣笑著接過，道：「麻煩你了，小哥有購買最新一期的春秋文賞嗎？」

  「已經看過了。」藤原圭笑道，「宮野老師的作品一如既往的有意思，還有《姑獲鳥的往事》，我認為也是不錯的作品。可惜……」

  「可惜？」

  藤原圭攤了攤手：「可惜缺少社會派的作品。」

  板垣愣了愣：「你喜歡社會派的推理作品？」

  「是這樣的，其實準確的說，我不止喜歡閱讀，我還曾寫過一部社會派的作品，投稿給貴社。不過很可惜，沒能獲得貴社的青睞。」

  「你還寫過？」板垣看上去來了興趣。

  「是的。」藤原圭似乎嗅到了轉機的味道，成功的一大要領就是絕不放過任何機會。「稿子就在我身後的背包里。」

  板垣笑了一下，領會了藤原圭的意思，也不拒絕，順勢道：「如果不介意的話讓我看一眼吧。」

  他從身後背包里掏出自己的稿子，交給板垣。

  「這是我文稿的大綱和前四章。」

  「書的名字叫什麼？」

  「白夜行。」

  板垣從牛皮紙袋裡掏出稿子，坐在沙發上，開始閱讀起來。

  書的開頭和大部分本格推理小說沒區別，是從一起殺人案開始的。

  在大阪的一座爛尾樓里，發現了一具男屍，警察笹原潤三接到警情通報後，趕往現場。

  死者身中數刀，其中捅進胸口的一刀是致命傷。

  死者所在的房間是個類似於密室的地方，房間的門從內部用磚塊堵住了，房間也沒有窗戶，唯一可以通往外界的是一條通風管道。

  而發現死者的人是一個男孩，就是從這條通風管道爬進來的。這棟廢棄大樓爛尾多年，經常有孩子們來此處玩耍，所以孩子爬通風管道這件事並不異常。

  孩子發現屍體後，回家趕緊告訴了父母，孩子的父母也隨後報了警。

  除了門被堵住這一疑點之外，法醫還發現了另外一個讓人生疑的地方。

  那就是死者的皮帶鬆了兩格，而經過法醫屍檢，死者胃裡的食物已經消化了兩個小時。

  不是因為飯後漲肚，那又是因為什麼解開了皮帶呢？

  警察開始沿著死者生前的人際關係進行走訪調查。

  死者是一名當鋪老闆，而案發之時，死者的妻兒和店內的員工在看電視，他們三人之間可以相互證明。

  而就在笹原警官詢問死者妻子和員工的時候，笹原警官看到了一個小男孩，也就是死者的兒子桐原亮司。

  笹原警官心頭一震，因為在與這孩子眼神交匯的剎那，他被男孩眼中的陰沉黑暗所嚇到了。

  看到這裡，板垣和彥眼前一亮。

  看過上百本推理小說的他立刻就接收到了作者在書中的暗示，難道死者的死與他的兒子有關？

  這才第一章啊，這麼早就給出了這麼清晰的暗示嗎？

  有點意思……

  板垣和彥心道，下意識地摸向茶杯，但是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表，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如果現在喝茶晚上就別睡了，於是又把手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