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妙射

  庭院的一端擺放著紅心白底的圓靶盤，這是位於東京千代田區的神谷家老宅，從平安時代流傳至今，占地約六千平米，比結城氏的祖屋大上兩三倍。

  穿著黑色長袴、白色上衣的神谷凜胸前綁著一塊皮護具，右手沒有穿戴保護用的手套，夾著兩枝三尺長的箭矢，左掌抓握和弓，雙腳岔開站立，擺出弓道的起手足踏姿勢。

  定住身體不動後，背挺筆直的她將箭矢搭上弓，這一步叫弓構，此時箭矢的根部已經接觸到弓弦。

  輕輕抬起雙手，將搭箭的和弓高舉過頭頂，採用竹木等複合材料的和弓又長又細，全高能達到兩米以上，所以要採用特殊的射箭法。

  二十八米外的靶盤只有普通的餐碟大小，中央的紅點面積不過五円硬幣，神谷凜緩緩拉開弓弦，箭失的位置從頭頂下移到臉側，定製的百磅和弓絲毫沒有搖晃，平穩如山。

  閉上左眼，她瞄向靶盤，在視線中更小，維持這一動作半分鐘後，鬆手撤弦。

  「咻！」

  三尺箭矢軌跡平直，徑直飛向靶盤，托舉它的人是位中年西裝男，身子顫抖了一下，靶盤被一股巨力刺中，脫手釘在庭院的白牆上。

  「妙射，真是妙射！」

  人前高高在上的西裝男連忙小跑進屋，拍著巴掌稱讚，他叫神谷永和，原本姓什麼已經不記得了，神谷凜只是任命這個旁系的贅婿管理關東地區的產業，能力是有的，態度也算不錯，有當忍者的天賦。

  收弓做完殘心的神谷凜跪坐下來，將和弓放下，端起旁邊侍女準備的茶碗，淺飲半口，對面的西裝男也跪坐在茶桌前，遞上一份資料報表。

  「托您英明領導的福，2014上半年的財報比前幾年的同期都高，供給主家的收入是一百二十七億円，此外留下一百四十億円加大投資，我們關東區有信心下半年突破一百五十億円的家供費。」

  神谷凜沒興趣看桌上的報表，她有周取叔叔的關係去查驗真偽，曾經和她父親是死黨好友的周取平讓，藉助自身能力和神谷家的能量，已經爬上島國政府的決策層高位，再進一步就是內閣成員了。

  「從家供里拿十七億円做獎金吧，你拿一半，剩下的分給員工。」

  輕描淡寫的花出去一筆巨款，神谷凜揮了下摺扇，神谷永和跪地磕頭後，知趣的彎腰退離。

  「下一個，關西區經理內田憲明。」

  屋外的侍女高聲喊，今天是神谷凜定下的述職日，全島國的地區經理人，都要來展示業務成績。

  不過就是個十九歲的黃毛丫頭，幹嘛這樣怕她。

  外面走廊等待許久的內田憲明鄙夷的瞧了一眼低聲下氣溜走的神谷永和，他是靠本事上位的，不是神谷家的一員，對某些隱秘完全不知。

  「早上好，神谷小姐。」

  進屋後，體態雄偉的內田憲明禮節性的打了聲招呼，坐下後遞上報告單。

  六十四億円。

  看到報告結尾的數字，神谷凜表情冷了下來，去年還有八十億円左右的，最近國內局勢穩定，怎麼會有這樣波動？

  她閉上眼，回想起周取叔叔提前給的情報，年過五十的內田憲明有十幾個情婦，七八個私生子，幾十套高檔房產，年工資收入兩三億円的他，哪來的錢這樣花？

  今年就拿你開刀了，順便震懾一下有小心思的人。

  念頭一轉，神谷凜拿出一塊圓盤，形狀和方才的箭靶一樣。

  庭院另一頭的白牆上已經釘下五隻同樣的圓盤，箭箭正中紅心，沉入牆體三四寸。

  這是神谷家的家主傳統，歷代擁有玉白大明神血統之家主，都是超凡人類，統稱為修行者，射箭是為了展示自身的超凡之處，震懾門眾。

  內田憲明不以為然的拿起圓盤，頭幾年他還膽戰心驚，現在卻已經不拿這個當回事了，不過是力氣大點射箭準點，都文明社會了，誰還敢用弓箭射人啊？

  在庭院的白牆下站立，內田憲明單手舉起圓盤，而神谷凜擺好了架勢，舉弓拉開，下沉至臉側，微微瞄準，撤手出箭。

  「啊——！」

  內田憲明舉盤的手腕被扎穿，三尺長的箭矢透出小半，他嚎叫著捂住手，抬頭想罵，卻看到神谷凜又搭起一支箭。

  「神谷大小姐！是我錯了，我不該貪神谷家的錢，請饒命。」

  能做到關西區經理的人自然不是笨蛋，立刻醒悟過來，這裡是神谷家的本宅，工作的侍女之類的，數代都依附於神谷家，想活命不服軟是不行的。

  「咻！」

  神谷凜張弓搭箭，箭矢從內田憲明頭皮擦出一道血痕，沒入身後的白牆，只剩下一截尾羽。

  「讓他把貪污的錢都吐出來，人就不處理了。」

  解下崩緊的弓弦，神谷凜把和弓交給自動上前的侍女，現在是文明社會了，有些過激的手段也不太好施展了，廢一隻手算是額外的懲罰吧。

  「嗨！大小姐。」

  兩名待命的浴衣侍女架起痛嚎的叛徒，從走廊拖出去，想讓人乖乖就範還錢，還需要一點小小的手段。

  「明雪，上半年的賞錢照舊，打點各地的政治獻金加三成，現在是關鍵時刻。」

  收攏全部資金後，神谷凜對屋裡最後一個沏茶的侍女吩咐，這名穿明黃色振袖和服的侍女地位顯然不一般，點頭收起了桌上的報告單，重新沏上一壺新茶。

  周取叔叔，你的劍道大賽和全民劍道計劃，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有點冒險了啊。

  神谷凜品嘗起新泡的茶水，庭院外的白牆上，幾根箭矢的尾羽，隨風輕晃。

  ——

  撕下牆上的紙質日曆，露出舊曆的七月七日，在島國，每年會慶祝牛郎織女的愛情節日七夕，八王子市這邊還有花火大會，會分流一些國內外的遊客。

  盛大的花火大會將在相對空闊的市遊樂園舉行，隔著河岸點燃價值上千萬円的煙花，只為一瞬間的美，這種轉瞬即逝的燦爛，正符合島國人的審美。

  藤井樹的大一暑假已經開始了，舊曆七月七恰好是公曆八月初，回到八王子市的家躺了十來天，除了下午出門到書店租幾本小說，沒有其他的娛樂活動。

  這樣的生活平靜而單調，他抄襲的電鋸人連載兩年剛剛完結髮行單行本，下一部那由多和三鷹的故事是不打算畫了，他向靜流編輯推薦了一下續作者，和自己的名字只差了一個字，也不知道聯繫上了沒有。

  此時，伊川靜流編輯按照查到的地址，還是那一身莊重的深黑女士西裝裙服，打理得一絲不亂的柔順長發，領口的芙蓉花型胸針燦燦生輝，站在一棟生鏽的鐵皮板房樓下。

  那個藤井樹舉薦的漫畫家，就住這種地方嗎？

  伊川靜流遲疑了片刻，這種地方明顯是給島國的底層打工族住的，但凡有一點本事，也不會淪落到至此。

  創作電鋸人的作者已經不打算畫了，為了業績著想，她只好硬著頭皮登上吱吱作響的鐵梯，來到兩樓敲響了門。

  「又是NHK電視台的人嗎？我不需要看電視，別來煩我。」

  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從門後傳來，顯然是不打算開門，伊川靜流開口解釋。

  「我是小學館的編輯，提前向您發了郵件拜訪的，想談一下續寫的事宜，是電鋸人的作者樹向我推薦您的。」

  「樹？還真有同名的漫畫家啊！電鋸人是吧？那本這個月單行本銷量第一的作品，找我這種失敗的漫畫家續寫？說謊也得找個合情合理的藉口吧？」

  門終於打開，露出一張青澀的臉，門後的人名字和藤井樹很像，正是電鋸人的原作者藤本樹，現在剛從大學畢業，還沒有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