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黑貓

  幾小時後，警方封鎖的現場。

  亡魂劍客轉職為特別行動科幹員的長良相介，佩帶著長刀虎徹，跟著中級幹員醍醐由美來到現場。

  「是鄰居看到有血從門縫底下滲出，才報的警，死亡時間大概在十小時前。」

  一襲灰色風衣的醍醐由美喝著杯裝咖啡，踩在褐紅的房間地板上，年輕女屍仰躺向上，全身乾枯，皮膚皺起，兩隻乾涸的眼珠充滿懼意，死死盯著天花板。

  長良相介抬頭望，天花板上空白一片，只有一串梅花印通往打開的窗前，從形狀上分析，像貓咪的。

  殺人貓妖嗎？

  他認真的思考，滿地的鮮血從女屍脖頸處的孔洞湧出，應該不是吸血的妖怪，否則不會浪費的，島國流傳最廣的貓妖，應該是貓又吧？

  人類的亡魂，對妖怪來說也算是一種補品了，特別是惡人的死魂靈，難怪會被找上。

  美知子虐殺小動物的信息，他們已經探查到了，最近像這樣的案例頻發，已經是第七起了，受害者多半是惡毒之人，下手的條件已經很明顯了。

  「應該只是普通的小妖怪，還算不上多棘手，只要找出來就行了。」

  感知起現場殘存的妖力氣息，本身在小妖怪中能排前列的他，自信的說明情況。

  而同一時刻，山中的玉白神社，昏迷了幾個月的時雨幽幽轉醒。

  陌生的天花板，討厭的神明氣味，胸前蓋著棉被，靜躺在側室的她仰起上半身，攤開變大一些的雙手，胸口的山丘隆起，規模變得盈盈一握。

  「你醒了啊，時雨姬。」

  紙窗門被推開，紅白巫女服的神谷凜放下一盤茶點，跪坐在她身前。

  「你現在應該算大妖怪了吧？吸收大半慧遠和尚的佛妖力，大妖級的座敷童子可是世間罕見呢。」

  神谷凜打量著外貌成長為十六七歲少女的時雨，櫻唇點點，面若銀霜，氣質清冷中透著一股貴氣，她托人查過時雨和服上的家徵資料，來自戰國時代的亡國公主齋藤時雨，如今以妖怪的形態出現在自己面前。

  「唔，他呢？」

  一醒來，時雨下意識的找熟悉的藤井樹，聽到慧遠兩個字後，臉上灰暗少許。

  「我們人類是社會性的生物，再強的個體，也要融入進社會裡，藤井君去早稻田大學了，我的轉校手續也辦下來了，明天送你過去。」

  神谷凜大大方方的說明情況，儘管時雨已經被她列入警惕名單，但這點氣量她還是有的。

  「伱們齋藤家本家還有一支流傳下來，需要的話，我可以提供地址。」

  神谷凜不動聲色的拋出一段信息，而時雨卻不為所動，歷經數百年，家族在她看來並不重要，她只是聽當年守護武士的勸告，一直存在下去，努力變強成為能日常行走於人世間的大妖怪，但通過卑劣的手段達成後，內心卻是一片空虛，失去下一步的方向。

  想起與慧遠和尚流浪的三十多年，一次次踏過島國的山巒層嶂，住久無人跡的破廟，看外面風吹雨打落，撿山澗小徑上的紅楓落葉，明明只是情急之下的攻擊，明明刀槍不入的傢伙，為什麼會這麼脆弱？

  「要是把時雨姬嫁給織田信長的兒子和親，局勢還能緩解一下。」

  「都怪她不肯，生前父親也固執，把她關在內院裡好了，現在由我齋藤龍興既位，齋藤家主的命令誰敢不從。」

  「安藤和竹中家的叛軍已經進入城內，時雨姬大人，為了您的清譽，得罪了。」

  腦海中的一生經歷走馬觀花般的放映，她的臉上露出悲戚的色彩，神谷凜悄悄起身，關上紙窗門。

  也是個可憐人嗎？

  神谷凜望著天邊殘月，一抹銀輝灑落，淒淒冷冷，她的人生也沒比時雨好上多少。

  ——

  撕下公寓牆上的日曆，藤井樹難得的穿上白色風衣，配青藍色牛仔褲和運動鞋，在周五上午出門。

  這是入學的第一周，周一和周四的課他一節沒落下，除了華國古代文學外，必修課還有華國古代史、華國語言課、島國文學，除了被強塞進來的島國文學，整個一華國文化套餐，相比那些中文才剛開始認真學的同學，他實在是占了大便宜。

  時雨前兩天已經被送到八王子家裡了，今天沒課，他不僅要回家，還得處理一件重要的事。

  「喵嗚！」

  出公寓樓經過巷口的時候，發現一隻通體漆黑的貓可憐兮兮的蹲在垃圾桶邊，藤井樹剛動惻隱之心，這個小傢伙就跟見了鬼一樣的竄逃了。

  啊這，本來還打算帶回家養，給天海舅舅和時雨作個伴的。

  他摸摸臉頰，自己應該沒這麼嚇人吧，搖搖頭失望的走遠。

  這傢伙，也不是人吧！

  躲藏在暗處的黑貓鬆了口氣，剛準備出來，被一陣陰影蓋住。

  「找到你了。」

  是去而復返的藤井樹，伸手抓向了它，品相這樣好的黑貓可不多見。

  「嗚哇！」

  黑貓嚇得跳在半空中，渾身毛髮豎直，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逃走，追不上它的藤井樹徹底死了心。

  不過，這場景似曾相識啊？初遇新之助的時候好像也差不多。

  他思維流轉，很快回想起野營時偷吃剩飯的某隻狸貓妖怪，面露疑色。

  不會，這隻黑貓也是什麼妖怪吧？

  猜測浮於心底，他自嘲的笑了笑，哪有這麼容易出門就遇上妖怪，加上平時的見聞偶遇，自己見過的妖怪到現在也沒超過十隻，大多是驚鴻一瞥，然後就消失在視線里。

  趕到自家的一戶建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左右，打開門，客廳里坐著時雨與神谷凜，十三四歲的少女許久未見，居然長大到十六七的模樣，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八王子高中的制服校裙。

  「制服是用我以前的衣服改的，校長那邊我打過招呼了，你帶她去辦高一的入學手續吧。」

  神谷凜見到正主回來，卻並不留戀，拋下一句提醒就走了，她還要去早稻田大學一趟，和那邊的老師談談從東大轉學的事宜，某些人想逃都是無用功。

  「多謝，手續費用大概是…」

  藤井樹話還未說完，神谷凜大小姐就出門而去，讓他莫名有些愧疚，對方幫了這麼大的忙，他應該怎麼回報人家呢？

  「那個，我也一起去吧？」

  這時坐在角落的天海舅舅才站起身，讓時雨上學的建議是他提出的，這少女能為他們帶來錢財，這點回報的良心他還是有的。

  「不用了，只是去打個招呼，下個星期上學罷了，現在大妖怪時雨醬已經可以長期在人前現身了，我的血沒有用了，就用房租和提供學業來做代價吧。」

  藤井樹擺擺手，這算是雙贏的局面，有時雨在家，天海舅舅的安全也更有保障，說實話他覺得還欠了時雨的。

  時雨一路沒有說話，這兩天天海舅舅突擊教了她很多生活常識，戶口和學籍都托神谷凜大小姐手眼通天的福辦好了，對外的稱呼是藤井樹的遠房表妹，來東京上學。

  兩人各自騎上腳踏車，時雨的是新買的粉紅款，而藤井樹還騎著用了兩年的舊車。

  上坡下坡，對於這兩個超凡個體而言，連熱身都不算，平常人騎二十多分鐘的路程，在他們收斂的情況下，只用去十分鐘。

  從長長的坡道向下，領路的藤井樹鬆開雙手，熟練的滑行到八王子高中的大門口，身後的時雨學著他的行為，也完成了這一冒險。

  「早上好，我的表妹今天轉校入學辦手續，佐藤大叔。」

  敲響傳達室的玻璃窗，藤井樹禮貌的拜訪。

  「嘩啦！」

  玻璃窗拉開，一張年老的臉探了出來，當看到敲門的是藤井樹後，連忙按下校門的電動開關，打開側門。

  「是藤井君啊！歡迎你妹妹入校讀書，加油！」

  門衛佐藤大叔戴上帽子走了出來，有些欣慰的目送他們進入學校。

  將腳踏車停到塑料雨棚下，腳踏車與機動車的比例更小了，一眼望去，幾乎都是更省力的機動車。

  藤井樹有些唏噓，他兩年前轉校的時候，還不是這幅光景。

  帶著時雨沿小路前往教師樓層，四月是櫻花季節，現在開放到了末期，踩著地上的粉粉點點花瓣，下次見到它們，可要等到明年了。

  高一教師辦公室在一樓，裡面的老師他大多見過，宮城老師還是找了處角落，埋頭整理教案，而淡定的中年禿頂數學老師，仍在一邊靜靜品茶賞櫻，看窗外日出日落，好像除了上課，就一直保持這種狀態，非常佛系，也許比他更需要寺廟的推薦信。

  「打擾了，我是剛升學的藤井樹，帶表妹過來辦轉學手續的。」

  敲響辦公室的門，裡面的老師轉移目光，清秀俊朗的少年帶著美貌少女，像是從漫畫中走出的主角，站在門口逆光而立。

  「嗨！早上好，藤井同學。」宮城老師從容起身，又看了一眼時雨，「早上好，時雨同學。」

  「手續我已經提前整理好了，簽完字我會帶時雨同學去教室。」

  更成熟的宮城老師，左手中指上多了枚白金戒指，注意到藤井樹的目光，有意隱藏在身後。

  宮城老師訂婚了嗎？該不該說恭喜呢？

  藤井樹有點遲疑，前段時間畢業的時候，她手指上還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