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漫天熒火

  「能登美子小姐？醒一醒好嗎？我一個忙不過來了。」

  伸手在能登希子的眼前晃了晃，藤井樹實在受不了這個不靠譜的女人，店裡的櫃檯前多了好幾個排隊的顧客，她卻還在發呆。

  「啊？！對不起。」

  能登希子從記憶中抽離思緒，看到她恢復狀態，藤井樹才回到後廚，準備明天的食材。

  從早上六點半忙到中午十一點多，客人才漸漸的消失不見，到了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又會有一波高峰期。

  今天上午的天氣還晴空萬里，到了中午，天就變了臉色，黑雲壓過天際，蔓延到頭頂，很快大雨落下，這下商業街的行人徹底不見了。

  店門口的一串晴天娃娃，顏色有些泛黃，隨風飄搖著輕呼呼的身體，頭部的墨水笑臉滿意的笑著。

  「中午我做了兩碗面，湊合吃吧。」

  藤井樹站到她身後，遞給她一大碗麵條，全是他用麵粉手工揉制的，細如遊絲，灑上蔥花段，可以簡單而有效的填飽肚子。

  「廚藝；LV3/85％。」

  僅一天的時間，他的廚藝技能就上漲了不少，能登希子接過碗，微微乍舌。

  「這麼多的份量，我怎麼可能吃得下啊？」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看你不是挺能喝的嗎？吃一大碗也不算什麼吧？」

  藤井樹聳聳肩，兩人在後廚的長桌前坐下，一時間空氣安靜下來，只有細微進食的響動。

  「那個，下午可以不用來了，我一個人就行，反正你都煮好了。」

  能登希子突然抬頭，她打算下午關門，再去花掉她準備的六千萬円經費。

  「你是想偷懶吧？算了，隨便伱了。」

  藤井樹直視著有些心虛的能登希子，畢竟能登婆婆拜託看店的是她，他一個打零工的，也不好強行要求別人。

  看到能登希子的嘴角貼上一片蔥花，他伸手指了指嘴巴，示意有東西在上面。

  能登希子摸了下，沒有觸碰到那片蔥花，還以為藤井樹是在作弄她，剛要生氣，一隻手撫摸上她的唇角，對面的少年彎起上身，距離拉得很近，他的身上，有股清新的味道，讓人不禁沉淪其中。

  手指觸碰到唇邊，激起一陣麻麻的觸電感，第一次有不是親人的異性，觸摸到她的臉。

  「看吧，就是這個，多大的人了，吃個飯還出這種洋相。」

  藤井樹抽回了手，甩掉手指尖上的蔥花，又跑去洗了下手，才坐回原位。

  「吃完飯，就可以離開了喔！」

  能登希子眯眼笑著，剛才的動心只是幻覺，這個外表清純的男孩子真是可惡至極。

  午飯過後，雨還下個不停，沒提前注意天氣預報的藤井樹沒帶傘，為難的望著大雨滂沱，這樣子直接回去，身上的衣服肯定濕透了吧。

  「借你的，明天還我。」

  取來一把雨傘的能登希子走到旁邊，遞過來一把透明雨傘，簡單的款式，是能登婆婆常用的那把。

  「多謝，那明天見。」

  藤井樹接過傘，撐開後頭也不回的扎進白色的雨幕中，背影漸漸模糊消失。

  心動了嗎？

  能登希子有些遺憾的望著少年消失的背影，不覺中摸上唇角，被接觸過的地方。

  怎麼可能？差太多了，也太遲了。

  她關上卷門，一天的好心情也沒了，不打算出去了，上兩樓打開電視，在被爐桌前坐好。

  「啪嗒！」

  開了一瓶寒國的果味燒酒，聽著窗外風吹雨打，她又恢復到以往的狀態，只是喝完酒躺下後，恬靜安詳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

  「嘭嘭嘭！」

  周日的早上，藤井樹拍打著關東煮小店的卷門，都已經六點了，能登希子還沒開門。

  「來了，來了！」

  門後傳來不耐煩的聲音，卷門的鎖打開，藤井樹用上比昨天更大的力氣才拉起門。

  「這門趁早換了吧，太老了。」

  藤井樹吐槽著小店破舊的設施，拍去手心的鏽粉，門後的能登希子換上了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件白色禮裙，雙手套著銀白絲綢長手套，略施淡妝，挽起長發，如同童話中走出的美麗公主。

  「今天不用營業，陪我去遊樂園玩一天，工資照發。」

  只剩下最後一天時間的能登希子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裡，她已經在這家小店待了幾十年，最後的青春時光，應該在外面的世界渡過。

  「啊咧？！」

  藤井樹看不懂這女人的想法，愣神間手被拉起，門被重新關上。

  「鑰匙給你，等能登她回來的時候，還給她。」

  能登希子將一串鑰匙放到藤井樹手中，看在錢的份上，藤井樹勉強答應了下來。

  他鬆開了手，和她一起走出了小巷，卻沒有注意角落裡，一道嫉妒無比的目光注視著他們攔下計程車，離開這裡。

  藤！井！樹！！！我要殺了你！

  本打算第一個光顧關東煮小店的結城賀讓，捏緊了拳頭，身邊傳來一聲嘆息，一個老頭搖頭轉身離去，帶著他的禮物，神色黯淡，腳步蹣跚。

  ——

  來到八王子遊樂園，由於是周末，人潮擁擠，家長帶著孩子，情侶成雙成對，幾乎沒有單身的遊客。

  「兩張成人票，麻煩了。」

  能登希子在售票囗買下兩張門票，過往的遊人都不禁打量她和藤井樹，這麼高顏值的一對，雖然女方看上去稍成熟一些，也是相當完美的存在了。

  坐上刺激的過山車，開動之後，旁邊的能登希子一直叫喊個不停，停車下來的時候，小腿都在打顫。

  旋轉木馬上，他和她一前一後騎著木馬，混跡在十歲不到的兒童群中，藤井樹的表情生無可戀，早知道就該拒絕她。

  幽暗的鬼屋裡，被木乃伊嚇到的能登希子抱住了他的身體，藤井樹面不改色的拖著她通關了全程。

  「你很無趣哎！給點反應好不好？」

  從鬼屋出來後，能登希子埋怨的推了一把藤井樹。

  不要和女人吵架，你是吵不過她們的，她們會把你拉到同一水平線上，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藤井樹扯動嘴角，敷衍了過去，一天的遊玩折磨終於要結束了。

  「笑一下。」

  能登希子買下一台一次性拍立得，高舉起來，靠在肩頭和他拍了一張照片。

  她取出照片，藤井樹營業性笑容的照片還算勉強過關。

  從隨身的小包取出一封薄信，連同照片塞了過去。

  「這是兩天的工資，還有紀念品，謝謝。」

  能登希子看到夕陽垂落，表情莫名的傷感，藤井樹奇怪的瞧了她一眼，擁有這樣出色的外貌，在這樣美好的年紀，為什麼會感到傷感呢？

  「明天我就回去了，再見，藤井君！」

  她向前走了幾步，轉身向他揮手，跑出一段距離，突然又折返回來，一把撞進藤井樹懷中，踮起腳尖，在他臉頰留下一道紅印。

  「這是姐姐的記號喲！你要快快長大，也許我會給你追求我的機會。」

  低頭小聲說完，能登希子推開呆住的藤井樹，徹底的跑遠不見，在夕陽的最後一抹餘輝消散之前。

  你要是文靜一點，我或許還會心動吧？

  藤井樹收起信件，若有所思，向著相反的出囗離去。

  身體在迅速變得虛弱，很快沒了走路的力氣，能登希子找了處長椅躺下，手裡握著那支神奇的口紅，她隱約有種預感。

  一陣悠揚的口琴聲從身後傳來，三天前推銷產品的吉村優步在長椅的另一端坐下。

  「客人，這幾天滿足了嗎？重返青春的感覺。」

  吉村優步吹完了曲子，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街道上點起長串的燈火。

  「嗯，還給你，我也用不上了。」

  能登希子將那支口紅扔還給吉村優步，她的時間不多了。

  「三天的青春，雖然要透支剩餘的生命，但客人的確得到了想要的體驗，恭喜。」

  吉村優步說完，又開始吹起口琴，能登希子的身體在曲中發出綠色光芒，經風一吹，散為漫天熒火，向遠方飄去。

  公交車站前等候的藤井樹感受到一股勁風，隨風而來的，是星星點點的綠光熒火，從他身邊穿過，湧向深沉的天空。

  是熒火蟲嗎？

  他抬頭望，熒火已經不見蹤影，這更像是他產生的幻覺。

  算了。

  公交車緩緩停穩，他登上車，尾燈閃爍，駛入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