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最後的畫作
2023-12-06 05:45:19 作者: 1994時光
經歷了周六早上天海舅舅遇襲的事件,周日的漫畫大賞,藤井樹特意也叫上了天海舅舅一起參加,以作畫助手的身份,反正他也的確幫藤井樹畫了不少背景圖。
「下面有請第八名《電鋸人》的作者--樹,上台領獎。」
臨時租下當做會場的禮堂里,面戴口罩和墨鏡的藤井樹從後排站起,走上頒獎台,接過女司儀手中的獎盃,以及一張寫了一長串數字的支票。
一百萬円,到手。
藤井樹確認了支票上的數字,公式化的講了幾句獲獎感言後,匆匆下台,多一秒都不願多待的樣子。
「《電鋸人》的確是篇劇情不錯的漫畫,很適合改編成動漫呢。」
剛回到座位坐下,旁邊的一位五十多歲老頭,對他建議道,遞上自己的名片。
「Anⅰplex公司?社長白川隆三?」
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上層人士的藤井樹有些遲疑,這也太巧了,一拿獎就有動漫公司找上門,不會是騙版權的騙子吧?
「咳咳!我們會社是索尼旗下的動漫子公司,鄙人在業界也還算有點名氣,可以搜到我的照片的。」
白川隆三見藤井樹不太相信自己,展示出自己的手機,上面是一張維基百科關於他的介紹,照片上的人,的確是他本人。
「漫改作品的話,我們會社在業界有豐富的經驗,作為原作者,不僅能獲得一筆可觀的改編費,而且對今後的銷量也很有好處。」
白川隆三繼續誘惑著,自從有這項漫畫大賞以來,他每屆都會親臨現場,找一些有潛力的作品,商議漫改的事宜。
「只要閣下將版權的一半出售給我們,就可以由我們Anⅰplex公司改編作品,當然,更詳細的事宜在這裡是談不成的,我們可以約個時間,到我們會社去談。」
他的意圖終於出現,索要一半版權,儘管是給了錢的,但價格肯定不高。
「算了,我暫時還不想將作品改編成動漫,謝謝您的好意。」
藤井樹認真思考了一會,連載電鋸人每月有三十萬円的收入,已經夠他和天海舅舅花的了,更別說他打算在明年三四月份完本第一部,屆時出版發行單行本,又會有一大筆的收入,畫漫畫本就是來補貼家用的,錢已經賺夠了,他不想節外再生枝。
「那可真是遺憾,如果你改變想法了,可以打電話給我。」
白川隆三面上表情不動聲色,禮貌的起身,去前排找下一位他看中的作品作者去了。
「這人,是不可靠嗎?」
緊挨著藤井樹座位的天海舅舅倒是有些遺憾,問向一邊的藤井樹。
「不是,一半的版權購買,條件應該不算苛刻了,只是我暫時還不想匆匆忙忙的改編作品,有滿意的合作對象了再說吧。」
藤井樹剛回答完,手機震動了幾下,他打開Lⅰne聯絡軟體,是神谷凜發來的。
「大福高中,有異常的靈力波動,晚上七點,在這裡匯合。」
任務這麼快就來了嗎?
藤井樹放下手機,大福高中也在東京都市圈裡,離八王子市不遠,坐電車的話,大概不到半小時就能抵達。
——
九月底的盛夏,哪怕是夜晚都燥熱難耐,藤井樹比約定七點鐘提前了一會到達,徘徊於大福高中的校門口,今天是周末,大門緊鎖。
「久等了。」
身後傳來悅耳的女聲,轉過身,個子高挑修長的神谷凜換上一襲純白的印花長裙,腰圍繫著銀白絲綢緞帶,腳踩清涼的平底涼鞋,背著兩根被厚布包裹的長條狀物體,扔給了他一根。
解開包裹,一柄造型古樸的打刀露出半截,抽出刀刃,只見刃身處陰刻著『覺』字,刀刃全長七十五公分,刀返寬二點七公分,平整延綿的燒刀紋從頭至尾,裝入鞘中時低調質樸,但鋒芒畢露時又華貴優美。
「這是工作時的武器,打刀——覺,御神之刃,我手裡的這把是太刀——源,都是對妖怪特攻的寶貴之物,要好好保養它們。」
神谷凜解釋完,望向大福高中陷入黑暗的教學樓,表情比較輕鬆。
「這次出現的,應該是剛成為妖怪的地縛靈之類的,實力有限,很適合作為第一次試練。」
「地縛靈,也算是妖怪嗎?」
藤井樹不解地問,不應該算是亡魂嗎?
「普通的亡魂,連影響現實世界的能力都沒有,自然不算妖怪,但達到小妖怪的境界後,可以稍微影響到現實,就能當作是一種妖怪了,妖怪的劃分,本來也沒多嚴謹。」
神谷凜聳聳肩,邁步走到緊鎖的校門前,拔出源式太刀,一劍斬開纏繞的鎖鏈。
這樣直接的嗎?
藤井樹有點乍舌,這算是強闖了吧。
「新之助沒有跟來嗎?」
「它太懶了,叫不動。」
他跟上神谷凜的腳步,進入校園,伴隨著不遠處樹梢上響起的陣陣蟬鳴。
畫室里,中野洋司耐心地塗抹畫板上的水彩,旁邊的井上瑤觀賞著他的畫作。
中野洋司筆下勾勒出一座沿岸的燈塔,在陰沉雷雨的深夜,用塔頂的橘黃燈光照亮半邊天空,遠處一艘小船,迎著風浪波濤,正向燈塔駛去。
神谷凜和藤井樹站在門外,望向畫室里的二人,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
他和她,一個沉思,另一個猶豫起來。
「你會畫畫嗎?」
神谷凜沉思後有了主意,問向藤井樹。
繪畫;LV4/30%。
已經是專家級畫師,下一級就能成為大師的藤井樹點點頭,回答說。
「會一點,你有辦法了嗎?這不像是會傷害人類的妖怪啊。」
「不能讓妖怪離普通人類這麼近,這是千百年來的規則,等下注意配合我。」
神谷凜提醒了一句,主動走進了畫室。
「打擾了,伱們是在畫畫嗎?」
她和藤井樹都穿著常服,對方應該也認不出他們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我的同伴,也擅長畫畫,剛才我們打賭,他覺得這位同學的畫技,一定沒有他高超。」
神谷凜說起謊話來眼晴不眨,就好像真的有這回事一樣。
「水彩畫嗎?不如用西洋油畫來分個高下吧?」
藤井樹只好配合她,踱步到那幅燈塔水彩畫前,出言挑釁道。
「比就比,誰怕你啊。」
井上瑤毫不示弱地針鋒相對,手裡拿著畫筆的中野洋司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答應接受挑戰。
畫室里有全套的油畫工具和材料,藤井樹和中野洋司各自對立架起畫板,由於是比試,他們選用的畫幅都偏小,用的也是速乾的顏料,不然真的按傳統畫法,一個星期也不見得能完成一副作品。
神谷凜,她到底打算怎麼做呢?
藤井樹還在想剛才的事,裝釘完畫幅,比A4紙大上一倍左右,對面的中野洋司已經開始塗底料了,他索性不去多想,開始抹上一層厚厚的底料,題材他已經想好了。
一片湛藍的天空,漸漸在中野洋司筆下成形,井上瑤在他身後,露出期待的神色。
她的思緒,微微開始恍惚,全然沒有注意到,對面同樣觀看藤井樹作畫的神谷凜,悄悄打開了一口香囊,散發出另一種幽香。
第一次見到中野洋司,是什麼時候呢?
一年前,那次偶然間路過畫室,空無一人的房間,模糊的出現一道人影,在畫板前認真地塗抹著色彩。
當時的她,有些害怕地捂上嘴巴,躡手躡腳地逃走了。
直到幾天後,她才打聽到,那是間廢棄己久的舊畫室,二十多年前有位天才學生,因為日夜操勞的訓練自己的畫技,去世在裡面,所以才廢棄不用。
那名學生,名叫中野洋司。
她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挑了個陽光極好的下午,在畫室里看到了一幅幅被創作出來的佳作,有水彩畫,也有古典的西洋油畫,甚至尚有一些練手的素描。
鬼使神差的,井上瑤偷偷帶出了一幅水彩畫,拿去給外面補習班上的繪畫老師端詳。
「唔,是幅非常不錯的作品啊!是你創作的嗎?」
繪畫老師轉頭問她,表情嚴肅,突然轉為笑容。
「開個玩笑,這樣功底的畫家,估計都有四五十歲了,當然不可能是你。」
「兩百萬円,我收藏了,可以嗎?」
最後,繪畫老師報出了對她這種學生來說的天價,她猶豫了一會,強行壓抑住不勞而獲的想法,沒有把畫賣出去。
她將那幅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又挑了一個深夜鼓起勇氣,終於見到中野洋司的具體形態,他在認真的繪製出金色沙灘與海浪的場景。
「是幅漂亮的畫呢。」
井上瑤其實不懂什麼是畫的好壞,出自內心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沒想到已經是亡魂的中野洋司還害怕自己,她的膽子更大了。
「嚇到你了嗎?膽小鬼。」
她嘲弄似的開口,接下來相處的大半年裡,每天晚上,她都要來欣賞中野洋司的畫作,疏遠了學校里的朋友,獨來獨往。
「你有想過,把這些畫拿出去展覽嗎?」
突然有一天,她提議道,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中野洋司的畫作,是不是太自私了點。
「我的水平,還不夠吧?」
中野洋司對自己的要求倒是挺高,明明他的隨便一幅水彩畫,都能被開出兩百萬円的高價,還是在不了解畫家姓名的情況下。
「那要到什麼地步呢?」
井上瑤追問下去,他被困在這已經很可憐了,要是作品能流傳出去,估計得知真相後能立刻成佛(島國人把升天稱為成佛)吧?
「現代的畫家,不是追求超現實主義,把畫成照片一樣,就是取巧用線條和色塊來糊弄人,我都不喜歡,我想擁有古典派油畫家的功底,創作具有大眾和專業人士都能欣賞的美的作品,達到這一步就可以了。」
中野洋司長篇大論,他說的什麼,井上瑤根本聽不懂,只猜出他還想再提升自己。
直到今晚,有客來訪,不知道這位挑戰者,能不能刺激到中野洋司,讓他同意展出自己的畫作。
藍色天空下,一片滿無邊際的向日葵田肆意地盛開著,夕陽的餘輝披散在金黃的圓盤上,田地的中央,躺著高中女子校裙的少女,逐漸有了詳細的輪廓五官,正是井上瑤微笑的臉龐,伸出手抓向天空的火燒雲,仿佛要將它們取下來握於手心。
而在邊角處,雙手插兜的少年中野洋司,默默地注視著她。
時間一點點過去,到了黎明前,歷時十個多小時的作畫終於完成,兩人都算超常發揮,將需要數日的繪畫工作壓縮在一夜之間。
「為什麼還是這套衣服啊?」
這大半年裡,中野洋司只要畫中存在井上瑤,就一定是穿著校裙的,她有些不滿地說道。
「因為…」
「因為什麼,你自己來看吧。」
中野洋司的話剛開了個頭,被神谷凜打斷。
井上瑤來到藤井樹完成的畫作前,同樣尺寸的畫幅上,是一間亮著燈光的畫室,遍地是完成的畫作,一對少年少女在畫板前,少年手持畫筆,略微皺眉,少女輕笑連連,指點他的作品。
畫上的他和她,雙腿以下都是虛幻的顏色,畫中少女井上瑤,仍舊穿著那套合身的校裙。
「兩位同學,你們的生命,早已結束了,抱歉。」
藤井樹擱落畫筆,井上瑤回想起那天晚上送畫的時候,經過馬路,汽車、燈光、急剎、碰撞,轉身從畫室角落找出了那幅水彩畫,上面乾涸的褐紅色,幾乎將整個畫面完全覆蓋。
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井上瑤望向中野洋司,對方垂下了頭,如果不是同類的亡魂,她是不可能瞧見自己的樣貌的。
「對不起,瑤,是我的錯。」
中野洋司其實一直知道自己是亡魂的事實,但他並不忍心打破井上瑤的自我欺騙,幻想自己還活在世上。
他走到藤井樹的畫作前,仔細的端詳,藤井樹也看過了他的畫作,主動開口。
「看來你的水平還是技高一籌啊,我輸了。」
他估計有LV5中期的畫技,放到中世紀,不會比丟勒或提香這樣的大師差。
藤井樹還是很意外的,對方的畫技精練而成熟,光線和色彩自成一脈,很有特點,又走的是古典派的路子,放到今天可以說是當世無雙了。
「我們走吧,洋司。」
井上瑤聽到藤井樹的讚美後,冷靜了下來,來到中野洋司的身邊,主動牽手。
「我一直想握你手,卻擔心觸碰不到,現在終於如願了。」
她露出滿足的微笑,兩人向畫室里的藤井樹和神谷凜揮手,走出了畫室,化做漫天光點,消散於空氣中。
畫室的畫作,隨著兩人的消失而褪色,直至徹底消失,只留下最後的那幅向日花田,顏色依舊鮮艷。
「神谷同學,這幅畫可要好好收藏,已經算無價之寶了。」
藤井樹把畫包裹好,遞給神谷凜,伸出手掌。
「幹嘛?」
神谷凜接過畫,問道。
「一百萬円的勞務費,忙了我一晚上加這幅畫,超值的餵。」
藤井樹按了按腰,保持一個姿勢畫了一晚上,這點錢該有吧?
「沒想到你這麼貪財,好了,轉帳過去了。」
神谷凜拿起手機,付款轉帳,兩人帶著最後的這幅畫作,匆匆離去,趕在學校有人上學之前。
多寫了四百字,應該是免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