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動機

  「這位少年，成為神侍的話，好處可是有很多的，比如說長命百歲、體質過人之類的。」

  銀白的八尾狐狸玉白大明神，誘惑著發言，八根數丈長的尾巴，在半空中搖擺不定。

  我有金手指，根本不需要你的好處。

  藤井樹暗自想著，但真話可不能說，只能裝作一副淡漠的表情，搖頭後回答。

  「真的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我只想以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

  「哎，那好吧。」

  玉白大明神畢竟是正統的庇護神明，強行拉人這種事情，衪還是拉不下臉去做的，只可惜一個資質上乘的人類，不能成為祂在人世間的使者。

  「那你就好好地睡上一覺吧，淋浴神光，無論對人類和妖怪，都大有益處，就當作是你這次的報酬了。」

  尾巴晃動一下，在玉白大明神的柔和語氣中，藤井樹不受控制的閉上眼，在現實里倒伏在地，沉沉睡去。

  ——

  左臂受傷的長良相介，吃疼地包紮好傷口，躲在偏僻的小巷深處，長舒了一口氣。

  那個少女，有正統神明的浩然正氣，這傷，一時半會是難好了。

  他判斷出自己的傷情，好在他只是意識覆蓋了這具身體，不是純粹的亡魂妖怪之流，算是特殊的半人半鬼，受到的克制有限。

  一陣腳步聲從遠由近，在面前停止，長良相介抬頭望去，一名戴著青綠惡鬼面具、身穿挺拔黑西裝的男人，手裡持握一柄裝飾華麗的打刀，一言不發地注視自己。

  「閣下，就是市川道館請的高手嗎？住吉會的部眾，當晚就是伱嚇退的吧？」

  植野成晃開口質問，其實不論是不是這樣，他都會動手，他看上的東西，可不只是住吉會加的錢。

  「多談無益，動手吧。」

  長良相介看出了來者的意圖，仗劍起身，雖然他受傷不輕，但也不會坐以待斃。

  打刀逆轉出鞘，植野成晃面具下露出期待的表情，單手持握劍柄，拋落劍鞘，一步步地靠近上前。

  距離十步，長良相介握住虎徹柄端，直立起身體。

  距離七步，擺出居合的架勢，長良相介緊盯對手的腳步，而不去看他手中的打刀。

  距離五步，附近的蟲鳴雜音漸漸平息，殺氣盈野，兩人的氣機開始接觸，彼此在意境中模擬對手的出招，自己的拆招。

  距離三步，虎徹彈出劍鞘，自下而上的撥刀術，居合落斬向植野成晃。

  「鏘——！」

  兩把刀在碰撞中迅速分離，植野成晃的打刀逆轉刀刃，再次縱向斬下，長良相介右手單握虎徹，吃力地格檔下這一擊，刀背壓在受傷的左肩膀，半跪在地。

  要是沒有受傷，我不會這麼被動，可惡！豈可修！

  長良相介用力抵擋著植野成晃的持刀下壓，對手已經換上雙手持握，他一隻右手刀刃向上，架住植野成晃的打刀在肩頭，左膝蓋接觸地面，形成半跪的姿態。

  人類，就是這般脆弱，可笑至極的身軀，怎能與妖怪抗衡呢？

  植野成晃看出他的不甘，換成右手單持，照樣死死地壓制住長良相介，而他惡鬼面具露出的雙眼，瞳孔輪轉變豎瞳，碧綠熒熒，如同野獸的瞳仁。

  黑西裝沒有遮住的肌膚，從皮下生長出簇簇灰色毛髮，植野成晃在人前，顯露出自己的真實形態。

  天邊一輪圓月，時值深夜，高懸於頂，潑灑下滿地銀光，青綠的惡鬼面具，再也遮不住變形膨脹的頭顱，一顆七分似狼三分似人的灰毛狼首，猙獰地顯露。

  「明明是個人類，卻想成為妖怪，居然還快達成了，真是件奇事。」

  仍舊半跪在地的長良相介苦笑一聲，他是半人半鬼，而植野成晃，已經七分是妖，三分為人了，這種狀態下的植野成晃，連普通人都能看見他的異常之處。

  「妖怪，才是生命體的極至所在，我吞下狼妖的五臟六腑，經受多少折磨，才獲得這樣的力量，而你一介亡魂，卻能輕鬆的附體重生，力量也異於常人，太不公平了！」

  妖化的植野成晃，不複方才的冷靜，猙獰兇惡的狼首口吐人言，透明的口水涎落於森白犬齒，散發陣陣腐臭氣味，滴落水泥地面，濺起一股青煙。

  他抬起爪子，指向胸前破損綻開的黑西裝下，一道蜿蜒如蜈蚣狀的舊傷。

  「這是神谷凜那個小賤人留下的，我的手下只是去找人的麻煩，結果她卻找上門來，要不是熟悉地形，請神後的她，可以輕易地將我斬殺，等我多吞噬幾個小妖怪，成為大妖后就可以復仇了。」

  「你，也來到我的胃裡，成為我復仇的一部分基石吧！」

  爪子又指向長良相介，介紹完讓他當個明白鬼死去，植野成晃伸出空出的爪子，抓向被它壓制住的長良相介。

  要結束了嗎？這段生命。

  長良相介認命的合上雙眼，心底遺憾的想到，受傷的他，已經沒有能力掙扎了。

  在這萬念俱灰之際，一支赤紅的手，悄無聲息地抓住植野成晃的爪子，它驚異的回頭望去，只見一位穿著高中校裙裝的紅膚少女，頭頂延伸出一對尖利的骨突刺，裂開嘴角，正興奮地上下打量自己。

  「伊見紗織，鬼族酒吞童子，參上！」

  話音未落，妖化的植野成晃被她一隻手拎起，扔飛撞進小巷的院牆，塌方大片的磚石。

  「可別讓它跑了，紗織醬你的出場費，可不低呢。」

  旁邊的陰影處，邁步走出的高冷風衣御姐，正是特別行動科的醍醐由美，她望了一眼長良相介，鬆了口氣，總算趕上了，這種可以交流方便控制的特殊個體，可沒那麼容易遇上。

  在查詢了長良相介原身的資料後，醍醐由美判斷是人類亡魂之類的附體作祟，她所在的特別行動科，是有收編的先例的，在沒有造成更大傷亡前，帶罪立功也是很常見的手段。

  所以，她請來了伊見紗織，帶她找到了長良相介，儘量先抓住他，再處理看看能否收編。

  「知道了，三千萬円的出場費，可一分都不能少喲！我還要上供給輝夜姬大姐頭一半呢！」

  紅膚狀態下的伊見紗織，比她在女僕咖啡館的時候美艷動人，提醒了幾句後，衝進倒塌的院牆裡。

  「至少半年的快活經費，你在哪裡？快出來打上一架！」

  身為大妖巔峰級的伊見紗織，在人類形態下力量發揮不足一成，但相比連大妖都不是的植野成晃，顯然是徹底碾壓，植野成晃剛才借著被扔出去的力道，已經逃竄了數百米遠，在遠處的房屋頂部跳來蹦去。

  「啊！逃走了，算了，任務達成不追了。」

  伊見紗織手搭涼棚，目送植野成晃逃走，她沒有趕盡殺絕，下次這傢伙作亂，她應該還能撈一筆吧。

  「長良相介先生，你將以謀殺重罪，被特別行動科逮捕，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醍醐由美取出一對手銬，給地上的長良相介銬上雙手，開始審問。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按受法律的制裁，判刑二十年以上；二是加入特別行動科戴罪立功，時刻受到監控，但行動相對自由，服役五年，且期間有一百萬円的月薪。」

  「唔，這樣我還有的選嗎？」

  長良相介沉吟了一聲，舉起雙手的手銬，選擇了後者。

  「當幾年官府的鷹犬，總比蹲二十年的苦牢好多了，能方便解開嗎？」

  這傢伙，意外的現實啊。

  醍醐由美感嘆一句，替他打開了手銬。

  「談一下你的來歷吧，劍客。」

  她按下錄音筆的開關，做為資料開始記錄。

  「噢？我的故事，說來話長…」

  長良相介起身，納劍歸鞘，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思緒回到數百年前，德川幕府時代的初期，那時候，他還是一家劍道館裡的普通學員，願望是成為一位天下聞名的劍豪。

  ——

  清晨的第一縷的陽光照在藤井樹恬靜的臉上，神谷凜幽幽轉醒，面對著他的臉龐，仔細地觀賞。

  鼻樑高挺，但角度正好。

  嘴唇淺薄，卻不顯得輕浮。

  額頭光潔，飽滿光滑如玉。

  閉合的眼瞼，微微低垂的長長睫毛。

  這些構成了一張安靜俊秀的少年臉龐，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撫摸過去，但剛到半途，對面的藤井樹睜開眼，疑惑的望向她的行為。

  「早上好，藤井同學。」

  神谷凜像做賊心虛般的抽回了手，支起上半身，不遠處的地板上，熟睡的新之助翻了個身，張嘴流出口水，不知道是夢見什麼好吃的了。

  「早上好，神谷同學。」

  其實什麼都懂的藤井樹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起身回了天海舅舅一條簡訊報平安，好在今天是周六，島國的高三沒有課上，但想考好大學的升學派們，也會選擇去上補習班就是了。

  明天，要參加漫畫大賞，一百萬円的賞金呢，可不能錯過。

  他想起這件重要的事情，又指了指呼呼大睡的狸貓妖怪新之助，好奇的問道。

  「能解釋一下，這些妖怪，是怎麼一回事嗎？」

  「好的，從上古時代開始，人類和妖怪是共存的。」

  神谷凜沒有隱瞞的講述起來，她的情報，多半源自傳承千年的神谷家秘書，少許直接通過玉白大明神之口得知。

  「人類茹毛飲血的原始時期，另一個位面的高維生物進入到這個世界，祂們起初沒有具體的形態，只是能量意識的集合體，在千萬年間的演化後，結合人類的想像和本世界的生物外形，慢慢有了實體被喚為妖怪，這時天地間的靈氣充足，凡人偶爾也能目視妖怪，但人與妖，始終不常接觸。」

  「千年前，世間的靈氣稀薄，妖怪大能者推衍出是靈氣的潮汐，要有一場持續千年之久的低潮。」

  「祂們紛紛回到原來的世界，將出入口封印，待到千年之後靈氣恢復，才打算返回。」

  「不過，還是有一些妖怪選擇留了下來，隱居在山林，或潛伏於人類社會，更有一些成仙者，超脫現實，居於九天，始終觀測維護世間的平衡。」

  「封印將在明年四月打開，屆時，會有大量的妖怪重返這個世間，雖然祂們都畏懼天上的仙和地下的神，不敢在明面上作亂，但一定會有私下忍不住傷害人類的存在。」

  「所以，請你加入玉白神社，一起維護世間的和平吧，少年。」

  最後一句說完，神谷凜在供奉狐狸神像的桌案上拿起茶碗，給自己砌了一杯，仰頭飲盡。

  「維護世界和平嗎？就我們和它嗎？」

  藤井樹摸摸下巴，點了下地上的新之助，遲疑的問道。

  「其實只需要負責東京地區就行了，而且也不止我們一家在維護，有些野良神和禍津神，還有善意的大妖怪，也是閒散的治安力量。」

  一向高冷的神谷凜卸下平時的偽裝，雙手合十，認真的拜託道。

  「討取作亂的妖怪，官方也是會提供賞金的，我們神谷家，就是靠這個發家的。」

  「叮！擊殺妖怪等超凡生物，將會獲得大量自由屬性點。」

  藤井樹的金手指系統也及時地提醒起他，令他面露難色。

  我只是一條鹹魚，不想冒這個險啊！討取妖怪的神谷凜，昨晚都快掛掉了，可見是件十分危險的事情。

  而在另一邊，剛收到藤井樹報平安的天海舅舅放下手機，從二樓樓梯走下，家裡的地板上凌亂的遍布異類的腳印，引起他的注意。

  是有野貓野狗什麼的半夜闖進來了嗎？

  天海舅舅人還是挺有愛心，如果還在屋裡的話，看看能不能收養吧。

  沿著腳印尋去，走到半開放式的廚房，在敞開的冰箱邊，一團毛茸茸的生物蹲下，正在啃食著什麼。

  「嗨！乖狗狗。」

  看到那生物的尾巴和腦袋後，天海舅舅嘗試打起招呼，雖然體形大了點，也應該能養吧。

  「你說，誰是狗？」

  滿口血腥的狼妖化植野成晃放下手裡的生肉，轉過狼首，目露凶光，要是不被發現的話，他本來還想放過這戶人家的。

  「額？！」

  天海舅舅頓住身體，渾身豎起汗毛，這是個什麼怪物？傳說中的狼人嗎？

  「我要撕開你的喉嚨，給你個教訓。」

  植野成晃站起身，舔舔手掌，彈出數根彎鉤狀的爪子，撲了上去。

  猜猜異世界舅舅死不死，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