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殺青之前

  病床上的女孩眨了眨眼，扭頭看向了另外一側，走進門來，有些顫顫巍巍的女人，她身材很乾瘦，瘦小，頭髮幾乎全部銀白了，整個人都有點瘋瘋癲癲，一隻手上提著一個飯盒。

  飯盒裡，若有若無，飄出一絲香氣來。

  「小風啊，過年了，媽給你做了餃子。」頭髮花白的女人坐到蘇清童的旁邊，木訥的笑著，然後滿臉慈愛的打開了飯盒。

  「媽還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魚。」

  看著這個女人，蘇清童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一絲溫婉的笑容，還是忍不住小聲喊了一句，「媽。」

  「過年了，媽今晚就在這陪你，啊，小風，媽知道你晚上一個人怕黑，不怕啊，媽今天在呢。」女人摸了摸她的頭髮，然後顫顫巍巍的走到床尾，用力的在床尾後的搖杆上，用力把床給一點點搖了起來。

  讓床上的女孩，可以上半身直起。

  做完這些，女人才又顫顫巍巍的回到床邊，打開飯盒，上面一層是餃子，下面一層是紅燒魚，還有其他一些食物。

  「吃一點，啊，醫生說，你瘦的快脫相了，你是有機率康復的，還是可以去唱歌，你開你喜歡的演唱會的，啊。」

  女人在一旁絮絮叨叨著，一邊把餃子，或者一筷紅燒魚，細細的送到女孩的嘴邊。

  這頓飯吃的很慢，女人絮叨的也很久，女孩咀嚼的也很慢，似乎下咽有一些困難，孤單的病房裡，只有女人一個人絮叨著外面的世界。

  「西邊菜市場那個老阿姨，那個歲數了你還想騙你媽，說那個殺好的魚是新鮮的，上面還有血跡呢，媽是誰呀，這還能被他們給糊弄了？媽跟你說呀，這菜市場裡的魚，你必須買新鮮的，活蹦亂跳的。」

  「那些殺好的呀，都是死魚，或者半死不活的，他們眼看著不行了，就先殺好，再弄點血上去，你們這些小年輕呀，一點也看不出來。」

  「……」

  「樓下那女人養的小狗，哎喲，好兇，今天看到我，一直在叫呀，把你媽媽給嚇的，那女人還說給那小狗餵什麼雞胸肉，蝦條什麼的，你說說看，現在的人哦，這小狗吃的比人都好了。」

  「……」

  一頓飯，母女兩個一個喂，一個只能用嘴去接，前後吃了得有兩個小時，到最後，飯盒裡的飯菜都涼了，那瘋瘋癲癲的女人，只是一個勁的茫然著眼神，機械般的給女孩餵東西。

  「媽，我吃不下了。」女孩終於道。

  「哦，哦。」女人這才回過神來，把飯盒合上，然後抽出一張紙巾，給女孩細心的擦了擦嘴，一邊絮叨著，一邊去衛生間打來了一盆熱水。

  女人掀開被子，被子下是女孩五年在床上不能動彈，曾經豐盈的身子，瘦到徹底脫相，皮包骨頭了，白白的病號服，簡單的套在她的身上。

  從她那大皮膚一大圈的白色病號褲子的褲腿里，還有一根白色的管子，一直延伸到裡面。

  女人一邊繼續絮叨著家裡的那些家常，一邊用熱水敷了毛巾，給女孩細細的擦洗著身體，而全程，女孩就像是一具屍體一樣，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人擺布。

  聽著女人的絮叨，愧疚和那始終揮之不去的羞恥，讓她眼淚控制不住的掉了下來。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病床上癱瘓五年，連人生都不屬於自己的了，她尿尿需要導尿管，甚至連慪屎都需要人代勞，抱著去廁所，所以她不喜歡多吃飯。

  擦拭身體後，然後是肌肉按摩，女人的手大概是在按著自己腿部的肌肉，可是很奇妙，一點點的感覺也沒有，仿佛只能看著女人在做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手按在其他人的身上一樣。

  折騰到很晚，女人累了，打開了醫院旁一個折迭椅子，拖開成一張床，從柜子里抱出一些被褥，然後鋪在了凳子上，和著睡下了。

  於是黑夜裡，又只剩下女孩一個人，看著外面的夜色。

  很晚了，甚至連火樹銀花都變的稀稀拉拉，只有月光，倒影在女孩的眼中，透出一絲璀璨來。

  她脖子歪著，看著窗外，像是死去很久了，凝神不動的看著外面，只有靠近淚腺的地方有一滴透明的眼淚，久久的凝結在那。

  阿魚，最近許久沒有你的消息，我很為你擔心。

  聽說你跟你的媽媽翻了臉，我為你的勇氣而高興，只是可惜，那天我不能在台下為你鼓掌。

  我好想安靜的，乖巧的做一個你幕後的女孩呀。

  今天又是除夕夜了，你吃的好不好呀。

  你總是不按時吃飯，次次騙你爸爸吃過早飯了，真是叫人麻煩，幸好我會把我的早飯省下來，帶給你。

  你說你故意不吃早飯，就是喜歡吃我做的。

  嘻嘻，我一直沒好意思告訴你，我也是騙你的啦。

  阿魚，我還有個小秘密。

  我有偷偷告訴過你一次，我是不愛吃魚的啦，嘻嘻，不知道你有沒有記住呢，下次我一定會好好考考你。

  ……

  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

  也是呀，你會不會都已經把我給忘了呢？

  ……

  我不知道我還能等你多久，也許等我老了，難看了，我就該腐朽在這了。

  護士姐姐問我，一個人在這裡，會不會特別無聊。

  我說不會呀。

  嘻嘻，她們不知道，我也好忙的。

  和你在一起的半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這五年裡，我有每一天都在想。

  她們好可憐，不懂我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最好的男朋友。

  ……

  （如果不知道這是誰的，請重看192章。。。）

  《墓地邂逅》拍攝到中期，劇情設計進入了最詭異的橋段，這大概是要顛覆國內傳統『恐怖片』的一種設定。

  撞開大門之外，還是另外一段走廊。

  永不升起的太陽。

  快速腐爛的食物。

  惡墮化的醫院。

  精神病人，護士，遊蕩的醫生。

  無面人。

  以及隊員們，一個一個遭遇惡墮化的情況……，「老二」被找到的時候，已經身穿寬大的白色病服，整個人像個呆滯的瘋子，一動不動的坐在那。

  而剩下的每一個人手腕上，都多了一個奇怪的「精神病人」專屬手牌。

  一整個寒假還沒拍完這一段，一直拍到三月份，身邊的舍友們一個個「殺青」了，此時此刻，只剩下張光，和女友『姜雯』了。

  姜雯也被嚇的夠嗆，沒辦法，你連續三個月，天天半夜在精神病院封閉式，日夜顛倒的拍恐怖片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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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你說是假的？你就不怕？那看恐怖片還知道是假的呢，人還在家裡看，不害怕恐怖片是怎麼賣錢的？

  密室逃生里，只是環境漆黑點，弄幾個npc工作人員的「鬼」，怎麼就怕了？

  反正拍到後面，別說姜雯和沈露兩個女孩了，整天神志不清，就等著殺青，問林魚索要精神損失費了，連幾個大男人都不好了起來。

  只要是林魚和郭浩太變態了，一天一個驚悚的主意，突出一個不當人。

  但總算，總算，電影拍到了殺青的部分。

  「終於解放了……」走出精神病院，老二，老三，老四，一個個大病初癒，臉色煞白的樣子，看著街道上冷清的樣子，看著太陽微微升起，清朗的天空。

  所有的人，齊齊深吸了一口氣天空中清朗的氣息。

  「嚇死了，我天天晚上去推一推那個門，就怕那破門關上了，就怕那破門外是令一個走廊。」老二抱著胳膊，顫顫巍巍的道。

  「總算結束了，我受不了了，再不殺青我要精神分裂了。」

  「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也不拍恐怖片了……」

  所有人都跟著一起笑了，笑著笑著又笑不出來了。

  「我還沒殺青呢。」姜雯在一旁哭喪著臉，現在只是精神病院這裡殺青了，還有一段地下隧道的戲呢，放電影裡，大概七分鐘。

  好在比較簡單，夠他們拍幾天的了。

  不過姜雯的戲比較簡單，一天就能殺青了，而後面，則是林魚一個人的高難度獨角戲，也是全劇最精華的部分了。

  這部分拍好，完全可以剪出來當宣傳片用了。

  「大家都休息休息吧，明天就不半夜拍了，白天去地下隧道拍，反正都黑不嚨咚。」

  給除了周野、郭浩和姜雯之外的人集體放了假，林魚第二天，轉戰墓地邂逅最後一個場景，也就是從電梯井跳下後，逃難的最後兩個人，張光，和他的女友。

  兩個自大的東方人，將會在這裡付出最後的代價！

  ……

  「噠，噠」

  漆黑的地下走廊里，幾乎一點光都沒有，林魚拿著手上的電筒，按了又按，大型手持電筒發出「噠噠噠」無能的機械聲音，但是電筒發出最後一絲倔強的光線後，閃爍了幾下，還是熄滅了。

  整個地下走廊，瞬間徹底陷入了一片漆黑。

  「操，操！！」

  悲憤的哭聲從地下隧道里傳來，聲音里透著無盡的絕望，崩潰，和惶恐，林魚一下把手上的電筒狠狠砸在了地上，用力一腳去踢，卻因為一片漆黑，踢了個空。

  「張光，張光。」

  虛弱又焦急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來，林魚摸索的打開了手邊的攝像機，就連攝像機也只剩下最後一點點的電了。

  林魚摸著黑，靠了過去。

  「小姜，你還能不能走，我們站起來，摸著黑往前，我知道的，這個走廊通向其他的建築，我們能出去的，能出去的！」林魚的聲音有一點癲。

  「張光，我走不動了，一點也走不動了。」姜雯扶著牆，癱坐在地上，她從一開始就變現的很不舒服，很異樣。

  「你發燒了，還燒的很重！」

  姜雯彎曲起身子，趴在地上，突然一張嘴，「哇！」大口的鮮血，混著一些內臟的碎片，直接吐在了地上（一定情況下可以，我百度過了），張光整個人一下被嚇住了，看著眼珠幾乎快突出眼眶的姜雯。

  癱坐在地上片刻，張光才摸索著爬過去，扶起了姜雯。

  「我們不走了，休息一會，休息一會。」林魚扶著姜雯坐起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姜雯已經徹底沒了半丁點的動靜，只是無聲的靠在林魚的懷裡。

  不知過了多久，等麻木又疲憊的林魚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懷中的姜雯已經消失不見了。

  「小姜，小姜，小姜！！」

  林魚和瘋了一樣在走廊里咆哮，四處張望，他眼眶通紅，神經已經到了崩潰的極限了。

  「哈哈哈哈哈，來抓我呀，我就在這!」

  「狗娘養的，來抓我！」

  「啊！！！！！」

  「……」

  「我大概是走不出這裡了。」

  孤獨一個人靠著牆，眼神里全是血絲，空洞的看著攝影機，林魚麻木的道，「電已經不多了，我會在需要的時候再打開它。」

  「但我還想試試，它的盡頭在哪裡。」

  ……

  「不可能，不可能，路呢，路呢，我明明記得這裡是個十字路口，我明明記得這裡是個十字路口！」

  走廊的盡頭，跪在一面牆壁前，林魚痛哭流涕，嚎啕大哭，整個人徹底瘋癲了。

  一旁的路標，甚至還陳舊的掛著一個示指箭頭，只不過這個指示箭頭，二分之一沒入到牆壁里，消失不見。

  ……

  林魚癱坐在黑暗裡，又是許久。

  這一次，他死寂的瞳孔里，泛起了一絲波瀾。

  因為他看到了走廊里，一隻在爬行的肥碩老鼠。

  林魚緩緩舉起了手邊一根生鏽的鐵棒。

  舉起，，砸下，一下又一下。

  林魚像惡狗一樣撲過去，撿起地上老鼠的屍體，一口一口的開始吃了起來。

  林魚靠在牆壁上，手上拿著一隻死老鼠，臉面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全電影最最最高光的表情。

  他的臉色是虛白的，煞白到有點嚇人。

  在鏡頭下，甚至可以清晰的拍出汗毛里的縫隙。

  他兩隻手上，端著一隻死老鼠。

  一張臉上，半是麻木和冷靜，半是有點神經質，肉眼可見，連這個最後一個主持人也變的不正常了，眼神開始惡墮化，像個精神病人。

  林魚低下頭，一口一口，狼吞虎咽，吃著手上老鼠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