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教堂 上

  我坐上炕頭，撿起父親扔在身邊的酒瓶兒，說道「這麼多年了您也從不讓我提她，我今兒想正式和你談談，行嗎？」

  老爹沒有說話，他吸完了一根煙後又從口袋裡續上了一根兒。

  「老爹，他之前肯定已經找過你了吧。」

  父親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依舊抽著煙沒有說話。

  「那她口中的雅思是誰？」

  「雅思……雅思是她重新組建家庭之後所生的女兒。」

  「那您見過她嗎？」

  老爹搖了搖頭。

  「她這次找你來究竟有什麼事兒？」

  父親滿臉不耐煩地搖了搖頭，喊道「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知道了，以後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說罷，父親便將身子轉向一邊靜靜地躺在了炕上。

  那天中午，因為這一段小小的插曲，搞得整個家裡都是烏煙瘴氣的。奶奶躲在自己的屋子裡偷偷的抹眼淚，而父親則一個坐在桌旁整日整日得喝著悶酒。說實在的，對於這個女人的突然出現我打內心是抗拒的，我習慣了沒有母親的生活，她的突然出現徹底把我原有的生活節奏給打亂了，讓我突然意識到怨靈在這個世界上自己還有個媽。

  如果說在頭幾年我還會期盼著從未有過的母愛的話，那麼到現在當我看到她的時候，心裡卻只憤恨和不理解。不過好在自打春節那天過後幾天時間裡，我便在都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了，也許是那個女人知難而退了也許是那個女人良心發現了，總之我不希望再見到她了。

  隨著時間的漸漸流逝，正月里閒暇的時光便很快擠走了那些不愉快的情緒。

  吳迪在我家住了五天之後，到正月初七這天他便要準備去上班了，所以我們便決定初五先在鎮裡呆一天，等到初六再回市里。我們回來的時候，是奶奶把我們接回來的，等到我們走的時候便也是奶奶把我們送到了門口的。坐上公車後，我便看到那村前那顆大柳樹下慵懶的躺著一隻黑貓，我知道那是貓九爺在送我上路。

  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李勇了，這小子春節過後便被他父母從家裡趕出來了，斷了他的生活來源這小子便也只好回鎮裡跑出租了。我和吳迪是上午十點出發的，等我們回到鎮裡的時候便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了。由於我和李勇提前已經打好了招呼，所以我們剛剛下車，這小子便趕來接我們了。其實我們當天晚上本想著就在李勇家裡湊合一宿的，但是我轉念一想，李勇這都已經小一年沒有回去過了，那家裡指不定被他造成什麼樣了，所以我為了避免麻煩便直接在車站附近找了一家旅館。放心行李後，我們一行人便來到了剛才開的那間小酒吧。

  缸子開這間酒吧的時候他老爹可是百般阻撓，在他眼裡缸子就不是當老闆的那塊料，後來老爺子實在是受不了缸子軟磨硬泡這才幫他投資了這間酒吧。不過好在缸子也爭氣，調酒的手藝也不錯，而且最重要的是這酒吧的位置選的特別好，正好位於我們鎮高中學校的正對面。雖說我們這學校實行的是全日制管理，但是到了高三的時候，便總有些學生會辦理走讀，而這便也成了缸子酒吧的主要收入來源。

  我們過去的時候正好是下午，那群學生還沒有開學所以這酒吧里便也沒什麼人，我們剛剛推門進去的時候，便正好看到缸子正在外頭打掃衛生。

  「小子當老闆之後變勤快了，怎麼不請個保潔啊？」

  「嗨，哥們兒這不是資金周轉不到位嘛，等哥們兒把這店面做大了也去雇他十多個員工。」

  「哦，意思這店裡現在就你一個人照看著？」

  缸子搖了搖頭，笑道「也沒有，還有一個和我一起出來的小兄弟幫忙料理。」

  缸子自打紅姐走後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成熟穩重也更有責任心了。那天晚上，缸子為了招待我們便沒有營業開門，我們在他的酒吧里一直玩到晚上十點，李勇才把我們帶回了旅館。回到旅館時候已經是十點半了，就在我們推門進去時候，恰好碰見她朝著我們迎面走了過來。要不說這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我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躲了她一個正月了竟然在這小小的旅館碰到了她。

  她身後還想跟著一個男人，那男人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還挺斯文。她看著我的時候便不由得一愣，而我便也遲疑了那麼幾秒。

  「孩子……你……」

  我感覺擺了擺手，說道「你是誰啊，我喝多了我不認識你。」

  說實在的，我那天晚上雖說是喝了不少酒，但是整個人的意識還是很清醒的。但是在那一刻我實在是不願意承認她，我也不想同她多說什麼，便索性栽倒在了吳迪的懷裡，讓吳迪把我送進了房間。在走過那男人身邊的時候，我無意中便看到那男人看著我時，略帶鄙夷的眼神。

  看著那男人的穿著西裝革履的應該也算是個成功人士了，同當年父親的窮困潦倒相比，母親的選擇無疑是給自己徹頭徹尾的換了一個人生。從一個整日只知道洗洗涮涮的農村婦女變成了城市裡逛街休閒的上層人士，她追求美好的生活這本無可厚非，但是對於我和父親來說，她畢竟是背叛了我們也放棄了這個家，從小就沒有體驗過一天母愛的我，對於她的記恨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那天晚上，我再一次失眠了，輾轉反側是怎麼都睡不著。折騰了整整一晚上好不容易有些困意了，窗外便隱隱地露出了微光。我雖是勉強睡著了但是卻睡得很不踏實，這一覺我一直睡到中午那旅店老闆來催我們退房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地從夢中醒來。

  「看你面色可不好看啊。」

  我搖了搖頭，笑道「沒事，可能是昨天晚上喝酒上頭了吧。」

  我和吳迪拿著東西退了房間，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便又在那旅店的大廳里碰到了那女人，不過這次他身後並沒有跟著他老公。我沒有理他，便徑直向門外走去，她快步走到我身邊，說道「孩子，我能和你談談嗎？」

  我沒有說話，提著東西自顧自地想外走去。

  她見我沒有理她，便繼續道「我知道心裡肯定特別恨我，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我求你能原諒我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

  我搖了搖頭，沒好氣地說道「我和你沒什麼好聊的，你要是還知道我是你親生的，就趕緊離開我眼前趕緊離開我的生活。」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還是想和你聊聊，現在正好是中午你肯定沒吃飯吧，你就給媽媽一頓飯的時間，算是媽媽補償……」

  說實在的，我這一晚上沒有睡好，所以這早上的起床氣便有些重，心裡本來就不怎得勁兒再加上她在我身邊這麼一直喋喋不休，我心裡便有股火一下子被她給成功地激了起來。

  「補償，這二十多年的日子你補償得了嗎，我這二十多年來從沒有感受過的溫暖你一頓午飯就能補償得了？還是在你心中，我和我爹都是不入流的廢物，只是你拿著三瓜倆棗的東西就能打發了的？還是你覺得現在你家裡遇到事了，有求與我們了這才想起你在外頭還有個兒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孩子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我都已經二十多年沒有過母親了，你今年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到底我實在猜不出你還是什麼其他的意思。所以這頓飯我實在時不敢去，我害怕是你的鴻門宴。」

  說罷，我也懶得再繼續同她糾扯，便準備過馬路去附近找家飯館吃東西。可就在我剛剛準備要過馬路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由馬路對面跑了過來。那小姑娘穿著一件白色的小裙子，胖嘟嘟的小臉蛋看著特別可愛。她跑過我身邊以後，便大張著兩條胳膊衝著那站在我身後的女人喊道「媽媽……媽媽。」

  那女人輕輕地抹了一把眼淚，俯下身子便將那小女孩攔腰抱在了懷裡。小女孩看著那女人眼裡閃爍著點點的淚花，便用她稚嫩的小手輕輕地擦了擦，低聲道「媽媽，你怎麼哭了？」

  那女人搖了搖，笑道「沒有，媽媽沒有哭。」

  小女孩嘟起嘴巴，繼續道「媽媽騙人，媽媽就是哭了。哦……我知道媽媽為什麼哭鼻子了。」

  「為什麼啊？」

  「媽媽一定是心疼寶寶生病了對吧，媽媽放心我可堅強了，後天去化療的時候寶寶肯定不會再哭鼻子了。」

  看到這一幕，我心裡突然一顫，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口好像堵了什麼東西一般特別的難受。當天中午，我和吳迪簡單地吃了些東西後便坐車回到了市里。整整三天，我整日都是神不守舍的，滿腦子都是那日女孩沖那女人跑過來時的情景。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三天時間，到第四天中午的時候，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我不知道那女人是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的，總之那天中午那女人要約我出去的時候，我沒有再拒絕而是選擇了接受。

  午飯的地點是在市裡的一家燴菜館，當我趕到那飯店的時候已是中午一點鐘了。其實我事兒點時間就已經到了那飯館的附近，只是一直在外面籌措不知該怎麼進去面對她。說實在的，我直到坐下以後都不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答應她，但是此時的卻著著實實地坐在了那女人的對面。

  我剛一坐下，她便給我的杯子裡倒了一些茶水，笑道「這麼多年沒見你，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也不知道點的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這些菜你要是不喜歡的話你再點幾個菜。」

  我擺了擺手，說道「窮人家的孩子哪有什麼愛吃不愛的，能有頓飽飯吃就不容易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這麼假惺惺地賣關子了。」

  她微微地點了點頭，繼續道「我知道你父子兩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我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