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老何一瞧見不遠處靠過來的小姑娘就撒丫子要跑路，只是那小姑娘眼見的很，先一步發現了老何。

  老何這下可跑不掉了，只好輕咳一聲捂著嘴轉過身來。

  「哎喲，是月清姑娘啊。你怎麼來了？」

  老何笑著開口，眼裡是一抹尷尬的笑容。

  月清也知道他很為難，靠過去塞了兩錠沉甸甸的金子給老何。老何也沒有推脫，全部來者不拒收進了自己的口袋。

  「聽說我們少爺跟您學戲上癮了。你看，金家就只有這一個少爺，老爺子歲數也不小了，就指望著少爺去考狀元呢。」

  月清這話說得也還算合情合理，只是這金少爺的脾氣性子又不是誰人都能奈何得了的。

  老何皺著眉頭道：「月清姑娘，這事確實是這麼個事兒，但是這金少爺他是個大活人，也不是我說什麼他就聽得。」

  「我也知道，可是，您就幫著勸勸。我也不圖他天天悶在書房裡讀書做文章，只求他每日裡抽幾個時辰看看書，也免得進京趕考丟人。」

  「這，我試試。」

  老何也不敢打這個包票，只好點點頭應下了。

  月清一頓感謝之詞，只把老何說的不好意思起來。送走了月清，老何便往戲園子裡走去。看著那院子裡練得起勁的金啟陽，他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看得出神，竟不知道身邊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林羽秋。

  林羽秋的眸子通透明亮，老何抹了抹鼻子，看來他早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

  「你跟我來。」

  老何說著就轉身往房間裡走去。

  「你說，金少爺是什麼人？」

  老何也沒有直入主題，而是問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金少爺？」

  林羽秋看了看老何又思索了一會兒才回道：「是個好人。有勇有謀，又很通透。」

  「既然是這樣，那你瞧他能考上狀元不？」

  老何跟了一句。

  「狀元？」林羽秋先是一愣而後猛地反應過來，「他若是有心去學，那狀語自然是手到擒來的。若是他不願意，那怕是沒戲。」

  「你就不盼他高中嗎？」

  老何又問道。

  「盼？」林羽秋笑了笑，「若是高中，金老爺確實高興，但他並不一定高興。」

  「所以你是不願？」

  老何一瞪眼，隨後拎起了自己手邊的菸袋子。

  「我不會幹涉他的決定。」林羽秋說完就轉身往外走去，「這些事，我會告訴他，但是我不會勸他。」

  「哎——到底是老了，功利心也重了。」

  老何嘆了口氣，抽了一口煙，緩緩地吞雲吐霧。沉浸在那雲霧中，似乎什麼都不重要了。

  林羽秋走出了房門，只是站在門前看著金啟陽與其他人練習，並沒有過去。就這樣一直到夕陽落山，阿春喊他去吃飯。

  一群人圍桌而坐，說不熱鬧是假的。

  「瞧你今天心不在焉，想什麼呢？」

  金啟陽笑著坐在了他身邊，笑著看著他眼前的空碗又是一陣輕笑。

  「沒事。食不言」

  「寢不語，我知道了，吃飯吃飯。」

  沒等林羽秋說完金啟陽就截了胡，悠悠地坐在一邊吃肉。

  吃過了晚飯，金啟陽就與林羽秋一起回了屋子。因為房間有限，林羽秋暫時和金啟陽一屋子住。

  「問你一件事。」

  林羽秋想了半天，還是開了口。

  「你說。」

  金啟陽毫不在意地在凳子上轉了個三百六十度，面對面看著林羽秋笑著回了一句。

  「你想過高中嗎？」

  「高中？」

  「對，就是中狀元，光宗耀祖。」

  林羽秋說的有幾分快，情緒也帶了幾分激動。金啟陽看得一愣，僵在對面看著林羽秋沒有說話。這倒是讓林羽秋有些尷尬，看著金啟陽沒有言語。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林羽秋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沒有，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想過這種生活。你想嗎？」

  「什麼？」

  「你想中狀元著紅袍。」

  金啟陽看著林羽秋笑道。

  「我可不敢想。不過是一介戲子，連書都沒讀過幾本，哪裡中得了狀元？」林羽秋知道他是在拿自己開玩笑，只好擺擺手。

  金啟陽見他認真地回自己，這才止了笑，緩緩起身道：「我若是有心考狀元也不會在這裡了。不過，如果你想，我就去。」

  「我」林羽秋猶豫了。

  這個時候該說想嗎？那如果金啟陽真的回去準備高中了，他以後還有時間來這裡嗎？

  可是若說不想，金啟陽這輩子要折在這戲園子裡嗎？

  「不能讓你折在戲園子裡。」

  林羽秋想了想糾結了一陣這才喃喃地說了一句。

  「嗯？快睡吧，不早了。」

  林羽秋也不知道他是聽到了還是沒有，點了點頭與他一起去收拾床鋪去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金啟陽便告辭回家去了。

  一連幾天都沒有再出現過。

  初時，林羽秋還算正常，後來就開始推辭。戲也不練了，戲台子也不邁了。漸漸地就連別人與他說話也不理會。讓他吃飯，他也是吃一口忘了嚼，要麼就是把自己噎個半死，要麼就是把自己嗆到嘔吐。

  老何也不敢讓他去唱戲了，只好給他假，讓他好好休息。

  「好幾日了，也不知道他過得還好嗎？」

  林羽秋看著窗外的落葉多了幾分惆悵，他兀自嘀咕著，一會兒瞧著外面的落葉發呆，一會兒摸索著袖子念叨著什麼。

  他倒是沒有發現什麼，倒是跟在一邊的阿春，瞧著著急。

  「羽秋哥這是怎麼了？」

  過來喊人的秋意一開門就瞧見了對面靠窗發呆的林羽秋，拽了拽在底下站著干著急的阿春。

  「誰知道呢。前幾日還好好的，這突然就像丟了魂似的。」阿春皺了皺眉，突然小聲嘀咕道，「哎，你說，他會不會是撞邪了？這要不要去找個大師給算算？」

  「我看他是在說什麼，你去聽聽。」

  秋意慫恿著他往林羽秋身邊靠去，阿春畏畏縮縮不敢上前，一把拽住了桌子腿不再往前走。秋意只得放棄他，自己往前走了過去。

  瞧著林羽秋，小聲道：「羽秋哥，你想什麼呢？」

  「這天兒冷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給凍著？這要是忘了穿衣服，著涼了，可該怎麼辦？」

  林羽秋愣愣地望著那落葉，一個勁地念叨著。

  秋意卻是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地轉身去找阿春。

  「我可是瞧明白了。這樣，你去一趟金家，敲門敲一下，瞧瞧出門來的是誰。若是個穿著不凡的，還帶著一隻金扳指，那就說是敲錯了。若是看見的是個穿著凌亂的，那就告訴他你是來找金少爺的。」

  「這？」阿春剛退了兩步，卻突然想起了林羽秋，看著他的模樣，怎麼都放心不下。

  秋意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推了推他道：「你放心，我在這兒守著。」

  「哎，那就麻煩你了。」

  阿春說完便匆匆地往金府跑去。

  拐過幾條胡同，對面就是金府。

  他抬手敲門，出來的是個穿著不講究的管事，他便秉明了來由，終是將金少爺請了去。

  「來了來了，金少爺來了。」

  阿春開了門，金啟陽比他還著急，大跨步就進了屋。

  「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金啟陽瞧著那憔悴的林羽秋多了幾分心疼。

  「他還好嗎？」林羽秋朦朦朧朧地轉身，看著金啟陽的眼睛雙目無神。

  金啟陽將他抱緊了懷裡，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開口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那哄孩子一般的語氣，讓秋意抿嘴一笑，拉著一邊的阿春就出門去了。

  「你去哪兒了？十天了，你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林羽秋也不哭，只是瞪著大眼睛問他。

  金啟陽將他安置在床上，給他換了一身衣裳。看著他那系錯了的帶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是多大的怨念啊。

  「不是你想讓我當狀元嗎？這不是準備著呢。」

  金啟陽見他神情恢復了，也鬆了口氣。

  「你這是怎麼了？我不過是回去了幾天，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存心的是不是？就像讓我心疼？」

  林羽秋委屈地看著他嘟起了嘴，「你還怨我，你一個字也不說就走了，我擔心壞了。也不知道是哪裡做得不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那一句話惹你生氣了。你看，我眼睛都沒光了。」

  「你也知道啊！」

  金啟陽哭笑不得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還以為他不在乎自己的模樣呢。

  「我可是靠這張臉吃飯的，傷了一點兒我也得上心。更何況是糟蹋成這樣了。」

  林羽秋這話說得讓金啟陽你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麼詞了。

  「是我理虧，我下次走的時候與你知會一下。」

  金啟陽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尖，拉著他往外走去。

  「幾天沒吃飯了？帶你去吃點好吃的。」

  金啟陽瞧著他也生不出什麼氣來，只好任由他胡來。

  阿春看著他倆出門眼睛瞪得老大，瞧著他們好的不行的模樣，只覺得自己變成了丈二和尚。

  「嘖，瞧著倒是那麼一回事。」

  秋意笑著就回去了，留著阿春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瞧瞧，這什麼樣子都。」

  曼瑜跟在啐了一句，不過那眼眸里的笑意倒是怎麼也掩蓋不住。

  「呷醋了不成？」

  身後的一個小師妹悄悄地靠近了她笑道。

  「屁話，老娘犯的著嗎？想要見老娘的男人，可得排隊排到京城去。」

  「喲，酸的我牙根疼。我得回去喝點熱乎水緩緩。」那小師妹笑著就跑遠了，曼瑜氣急敗壞地啐了她一句轉身掀帘子往自己房間去了。

  出了戲園子，林羽秋便跟著金啟陽一起往集市去了。

  集市里應當是最熱鬧的去處，賣藝的且不說，就是那些吆喝的也是各不相同，就是一樣的包子白菜，那吆喝出來的聲音都是不一樣的。

  林羽秋很少有時間出來這樣看，只是在這走著就覺得格外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