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管家（六）

  馮念雅無事的時候最愛的便是盪鞦韆，喜歡與她玩的除了身邊的小丫鬟就是馮少爺了。兩個人經常在院子裡一起玩，馮少爺的力氣足以讓馮念雅飛到高高的藍天。

  「哥哥，再高一點，再高一點！」

  馮念雅的白色長裙時不時地會拂過馮少爺的臉，溫涼的衣料堪比夏季的冰塊，涼涼的極舒服，將這酷暑都一一消解。

  那布料是馮少爺特地帶回來的，布料鬆軟且溫涼，夏季穿在身上一點也不會熱。

  馮念雅的笑聲如銀鈴一般清脆，馮少爺聽得也十分愉悅。那笑聲倏爾被歌聲替代，時而悠遠時而清脆，又是一個涼意滿滿的下午。

  「少爺少爺，老爺回來了！」

  跟在馮少爺身邊的小廝上氣不接下氣地就跑了進來，馮念雅的歌聲戛然而止，鞦韆也緩緩地停了下來。

  「念雅，我。」

  馮少爺有些窘迫地撓了撓頭，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倒是馮念雅笑著從鞦韆上下來，拉著他就往書齋跑去，「還不快些去書齋，不然該挨罵了。」

  「小姐，你慢點啊！」

  後面的小丫鬟只好急吼吼地跟在身後。

  四個人成功抵達書齋，馮念雅與馮少爺進了書齋，小廝與丫鬟站在門口守著。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馮念雅先念一句，馮少爺立刻在後面跟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馮老爺邁著八字步躡手躡腳地進了院子，對著門口的丫鬟小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悄悄地開了門。

  透過門縫看著兩個人一人一句背書，嘴角抑制不住地輕揚。

  「老爺，有小姐陪著，少爺讀起書來都比平時認真許多。」

  跟在老爺身邊的是管家老徐，他自小便跟在馮老爺身邊，如今也已經上了年紀。

  「也好也好。老徐啊，你瞧他倆是不是很像一對？」馮老爺拉著老徐走遠了，一邊走一邊滿臉笑意。

  老徐跟了他這麼多年也是個有眼力勁的，瞧著馮老爺的笑，就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

  笑著回道：「老爺是不捨得把小姐嫁出去吧？畢竟老爺盼了這麼多年的閨女。」

  「還是老徐懂我。這閨女好不容易養大了，嫁給別人總是不放心啊。不過，念良這傢伙總是不務正業，娶念雅總是不放心。」

  馮老爺捻了捻自己的小鬍子，每次提到馮念良他總是會流露出一副恨其不爭的表情。

  倒是老徐，拍了拍馮老爺的肩膀笑著勸道：

  「兒孫自有兒孫福喲。大少爺看著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但從小到大，也不曾見他惹下什麼禍端。倒是二少爺，雖然聰慧過人，卻難免會惹下些禍事。」

  「說起來，這小子也就這點叫人省心了。老徐啊，昨天……」

  兩個人又開始聊起生意上的事情來，隨著兩個人走遠，書齋里背書的兩個人相視而笑。

  清脆的笑聲從房間裡傳了出來，門外的兩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夏去秋來，紅楓落了個滿地，馮念雅一個人從書齋里走出來，俯身拾起一片落葉笑了笑轉身遞給了身後的人。

  「哥哥，這個給你。」

  馮少爺伸手接住，仔細看了看眼前的楓葉並沒有瞧出什麼特別的。

  「這火紅的顏色難道不像心臟的顏色麼？」

  馮念雅指了指那片紅葉笑著開口。

  「哎？瞬間血腥了。」

  「才不是呢！我可是把心都給了哥哥，哥哥可要好好珍惜。」

  馮念雅皺了皺鼻子，氣鼓鼓地開口。

  馮少爺一愣，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過來。拍了自己的腦袋一巴掌笑道：

  「是我的錯。不解風情。」馮少爺寵溺地一笑，將手裡的紅葉小心地放進了口袋。

  「以後，念雅的心與我的便在一起了。」

  「在一起？」

  馮念雅臉上一紅，羞赧地轉過了身去。

  馮少爺笑著俯身，撿起一片紅葉繞到了她的身前。

  「這個是我的心，放在念雅這裡，可好？」

  「若是放在我這裡，我可就不會還回去了！」馮念雅紅著臉搶過了紅葉，雖然臉上火辣，卻還是渴望馮少爺的回應。

  馮少爺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頭髮，笑道：「我怕念雅不肯守著它一輩子呢。」

  「胡說。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馮少爺注視著馮念雅，將她的話重複了一遍。

  「那可說好了。不許騙我。」

  「我去與爹娘說，一定要準備一場盛大的婚禮，我可是要守你一輩子的。」

  馮念雅再次羞紅了臉，不安地攪著自己的手指，拉住了馮少爺的衣角。

  「我們畢竟以兄妹相稱了這麼久。」

  「別擔心。一切有我呢。」

  馮少爺撫了撫她皺起的眉角，拉著她就去了馮老爺的房間。

  馮老爺剛結束了一單生意，心情還算不錯，一看到馮少爺連門也不敲就進來了臉瞬間就板了起來。不過又瞥見了兩個人交握的手，臉上的表情一僵而後輕咳一聲板住了臉。

  「爹，我」

  馮少爺的話剛出口就被馮老爺打斷了，他毫不客氣地道：

  「臭小子，沒規矩也就罷了，連行禮是不是都忘了？」

  「兒子給父親請安。」

  馮少爺不情不願地行了禮。

  馮老爺瞄了一眼馮少爺，端起了手邊的茶杯免得暴露了自己的笑容。

  倒是馮念雅乖巧地行了禮而後款步到了馮老爺跟前給他沏茶去了。馮老爺可是很吃這一套的，守著女兒笑得十分開心。

  可憐的馮少爺獨自一個人被冷落在堂下。

  「爹，我還在跪著呢。」

  馮少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強調自己的存在。

  「去去去，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馮老爺嫌棄地揮了揮手，抿了口茶十分地享受。

  「這是大事。」

  馮少爺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自己的父親總是這般不講理，尤其是對他。

  「大事也」

  「爹爹，不然先聽哥哥說完。」馮念雅看著跪在下面的哥哥有些可憐，忍不住笑著幫腔。

  馮老爺立刻點了點頭，示意馮少爺講。

  馮少爺嘆了口氣思索起說辭來。

  「磨磨唧唧的，書沒見你念多少，這些磨磨唧唧的模樣倒是像極了讀書人。」

  馮老爺皺起了眉頭，果然這個兒子還是怎麼看都不順眼。

  「我，啊，不，那個念雅。嗯，我。」看著馮老爺嫌棄的模樣，馮少爺開始著急起來，只是這一著急，嘴巴又失去了控制。

  「哎——」

  馮老爺也差不多猜到了他來找自己的由頭，只是這樣支支吾吾的，他突然就不滿意了。

  「請父親讓念雅娶我！」

  馮少爺終於組織好了語言，只是這話一出，房間裡瞬間鴉雀無聲。就連倒茶的馮念雅都愣住了。

  馮少爺更緊張了。無論是馮老爺還是馮念雅，此時的沉默都讓他心裡發慌。

  他忍不住地胡思亂想起來，幾秒鐘的時間他就已經從父親不同意，到了馮念雅臨時變卦。他的臉色也變得悽慘起來。

  「噗嗤，哈哈哈。」

  馮老爺一個沒忍住先笑了起來，接著就是馮念雅的笑聲，馮少爺尷尬地不知道該不該笑，只好哈哈的跟著傻笑。

  「傻小子，你是想入贅自己家嗎？」

  馮老爺好不容易止了笑聲，看了看自己的傻兒子，拉起了馮念雅的手。

  他拍了拍念雅的手笑道：「念雅，這小子可不怎麼聰明，你可願意給他當媳婦？」

  「我……」

  馮念雅一愣，看著馮老爺臉就燒了起來。畢竟是婚姻大事，這說起來難免羞澀。

  「若是不想嫁，爹就給你找個更好的。這西郊的宅子是老李家的，他家的公子。」

  「爹爹，我願意。」

  馮念雅小聲說道。

  馮老爺瞭然地笑了起來，又看向了馮少爺。

  「不過，有個事情得先說好了。過幾日的秋闈，你小子可得給我小心些。要是考得不好，哼，我可不會把閨女嫁給你的！」

  馮老爺哼了兩聲，這才拍了拍馮念雅的手。

  「爹爹放心，我會看著哥哥的。」

  馮念雅笑著看向了馮少爺，馮少爺憨憨地笑了笑，與馮念雅一起行了禮便回了書齋。

  之後的日子，兩個人大多時間都沉浸在書籍之中，從四書到五經，挨個複習了一遍。

  秋闈的日子就近了，馮念雅也跟在母親身邊為馮少爺準備秋闈的盤纏衣物。同時上京的還有另外兩位少爺，一應盤纏都需要正房太太經手。

  三人同時離開了馮府往京城前去。

  馮念雅目送馮少爺出門，剩下的日子便開始準備起嫁衣的完結工作來。她是個聰明的女子，這些東西很容易上手。

  嫁衣的縫製馬上就要結束了，秋闈結束的日子也緩緩地過去。馮少爺最近的信件也多了，大婚的準備也開始了。

  「對對對，就這個！」

  馮老爺摸著眼前的大燈籠滿意地只點頭。

  老徐面前又過來了一片紅綢，老徐不急不慢地挨著翻看，最後才定下需要的紅綢。

  馮家的熱鬧讓鎮子上的布莊店鋪都熱鬧起來，來來回回道喜的送貨的，總讓人忍不住為那門檻擔憂。

  「老爺老爺！三位少爺到城門口了！」

  府里的小廝們都熱鬧起來，有去城門迎接的，有在門口掃地的，院子裡也多了許多掃地的小廝。

  馮老爺也懶得理會這些，只盼著早點看見三個兒子。

  「老爺老爺，回來了回來了！三位少爺都回來了。」跑得最快的小廝一進門就叫嚷起來。接著後面又推推搡搡進來了不少。

  「老爺，大少爺瘦了不少，一看就是用功了的！」

  溜須拍馬的也不在少數。

  馮念雅耐著性子將最後一處縫好，來不及收起來就匆匆忙忙地起身向外走去。

  「小姐，你慢些。外面人太多了，你小心啊。」

  小丫鬟跟在後面急得直冒汗，這府里來來往往的那麼多人，萬一碰了磕了，這可怎麼是好？

  「哥哥，哥哥。」

  馮念雅一邊笑著一邊拎著自己的裙子，在人群中拼命地穿梭。只為尋找那抹等待數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