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守護（五）

  黎明的話有些小心翼翼。

  「花若睡了。」

  花旗兩眼直盯眼前的電視，完全沒有打算和黎明正經談話。

  「我能和他談談嗎？」

  「有什麼話告訴我也是一樣的。」

  花旗的拒絕十分直率。

  「你怎麼知道小若、喜歡我？」

  「這麼明顯都看不出來，我是傻子麼？」

  黎明鬆了口氣，花旗的性格他大致清楚了。

  只要不傷害花若便好。

  第二日，花若依舊還是花若，黎明卻有意無意地打聽花若在學校的事情。

  「我、對不起阿黎。我收到了一些情書，但是我、我怕傷害她們，所以、所以我就讓花旗出來幫忙回絕了。」

  花若耐不住黎明的反覆詢問還是道出了實情。

  那天他第一次被一個女生咄咄逼人的態度盯著，那眼神讓他想起了久違的實驗室。那身白大褂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始料未及。

  他說完便愧疚地低下了頭，他知道，黎明為了他花了多少精力。可是越是不想麻煩黎明卻還是傷害了黎明。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對不起你自己。」

  黎明淡淡地回了一句便起身離開了客廳。

  連續幾天，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黎明清楚地明白如果花若繼續懦弱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那麼花旗就永遠不會消失。

  花若也清楚地明白如果自己不能直面之前的生活，那麼他永遠都不能擺脫花旗。

  花旗的出現，讓兩個人的生活陷入了死寂。

  好好的日子突然過成了一潭死水，黎明想到這裡還是沒忍住嘆了一口氣。

  這日，花若早早地放了學。

  打開門卻是黎明和自己的病人相對而坐。那病人是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此時正在打量著花若。

  黎明是個心理醫生，偶爾會有病人來家裡找他，花若也習慣了。

  花若避開了打量的目光，迅速地上了樓。

  只是他的目光並沒有躲過黎明的眼睛。

  「今天就到這裡吧。下一次的時間地點聯繫治療室那邊的人吧。」

  黎明起身將客人送到了玄關處。

  第二日花若又早早回了家，入目的還是昨天的女人。

  第三日依舊如此。

  花若攥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第四天、第五天。

  第六天，花若忍耐到了極限。

  「黎明你到底什麼意思？你要是喜歡你們就光明正大的出去約會！能不能不要總是在家裡眉來眼去的！」

  發了狠地將自己想說的話一吐而快，花若終於鬆了一口氣。

  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不禮貌，花若匆匆回了房間。

  黎明一愣，忽而一笑，將客人送了出去。

  回來時帶著那抹夾著溫柔海風的笑。

  「小若，你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黎明將花若擁進了懷中，用從未有過的溫柔將花若一圈圈繞緊纏住，讓他再也動彈不得。

  溫柔侵入肺腑，花若放鬆地倚在黎明身上，一種甜蜜忽而散開。嘴角也開始抑制不住地上揚，那抹弧度不多不少剛剛四十五度。

  日子突然開始變得甜蜜起來，早上黎明會給花若甜甜的早安吻，晚上黎明會給花若甜甜的晚安吻。

  這天，花若照常下課上了黎明的車，黎明卻親自彎腰給花若系了安全帶。

  起身時輕輕說了一句：「後面有人跟著，暫時先不回家。」

  花若一愣點了點頭，手上卻忍不住地攥緊了拳頭。

  「別回頭，抓緊了把手，我要加速了。」

  黎明抿了抿唇猛地踩下了油門。

  「阿黎，我們是不是」

  逃不掉了。

  花若還是把那四個字咽了下去，十幾年來的關押他的勇氣早已經被一點點磨平了。

  但黎明不一樣，和Hecate的遭遇相同，他一直是家族重點培養對象。只是後來喜歡上了心理學遍尋各處心理學專家。

  黎明穿過幾條窄巷便丟下了車，帶著花若進了一間酒吧。

  這裡人員混雜，後面的人追了上來也跟著棄了車跑進了酒吧。

  「小若，你在這裡藏好，等我回來。」

  黎明將花若藏進了一處小柜子里，花若個子小又瘦瘦的正好躲在裡面。

  花若有些害怕地拽住了黎明，就像那日在實驗室一般。無助的眼神傳達著自己的不安。

  只是這一次，黎明給了他一抹安心的笑容，又塞給他一盞小燈後才轉身離開。

  花若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外面很吵，吵得讓人頭疼。

  他幾次都很想讓花旗出來，只是花若看了一眼黎明給他留的那盞小燈，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這唯一的一盞燈，就好似那日黎明伸出的手，點亮了這個小柜子，也點亮了花若的世界。

  花若看著那抹唯一的光亮安心地笑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黎明打開了小柜子將花若抱了出來。

  花若眨眨眼，適應了光亮的環境看清了眼前的人，這才抱緊了黎明的脖子，眼淚無聲地打濕了黎明的白T恤。

  黎明吻了吻花若的眼角，帶著花若回了家。

  兩個人匆匆收拾了一番東西便離開了。

  花若有些不捨得看了一眼，這裡算是兩個人的第一個家了。

  「走吧。」

  黎明將花若拉到車上，抬手揉了揉他的頭。

  「我們去哪兒？」

  花若有些不安，緊緊地拽著黎明的手腕。

  黎明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道：

  「去一個能聽見海風的地方。」

  海風習習，花若站在海邊眺望著遠方的小島，那裡有他曾經看過的風景。

  「小若，我們暫時住在這裡。」

  黎明從後面輕輕地環住了花若，與海風的溫涼不同，黎明的呼吸一般帶著暖暖的安心。

  花若任由自己倚在黎明身上，看向遠方，這次看的是海天一線的地方。

  「阿黎，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花若開口問道。

  黎明一怔，卻沒有想過花若會問這樣的問題，隨即笑道：「自然會陪著你。」

  黎明此時並不知道這幾個字意味著什麼，直到不久之後。

  那日黎明並不在家。

  「花若，你想我離開你麼？」

  花旗的語氣失去了之前的兇惡，只剩下了委屈，被拋棄的委屈。

  「不，花旗，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阿黎為了我。」

  花若還是第一次看見花旗這樣的表情，一時有些痛苦也有些猶豫。

  「所以你就要犧牲我？花若，你不該是這樣的。」

  這一次是失望。

  「花旗，對不起。」

  花若搖了搖頭，他也不想這樣。

  「花若，我是愛你的，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花旗的口吻忽的溫柔起來，他伸出了手摸了摸自己的右半邊臉。

  「花旗。不！阿黎、我有阿黎。」

  那一瞬間，花若有些慌神，但很快，腦海中便出現了黎明的臉，還有溫柔的笑容。

  「花若，見利忘義可不該是你做的。」

  屬於花旗的左半邊臉出現了明顯的邪氣。

  花若一個人坐在房間裡，臉色一分鐘之內變化了無數次。一會晴一會陰，花旗與花若的人格終於發生了衝突。

  「花若，這個身體我不想和你爭奪，你不要逼我。」

  「不，花旗，你別這樣。」

  「花若，你乖乖的，黎明不會知道我還在你體內的。這樣，他就不會失望了。你也不會失去我。」

  「可是」

  「沒有可是！花若，你身上的舊傷、你所遭遇的一切我都懂，我都理解。我也可以將這些一字不差的全部講給黎明聽。你猜，他若是知道你被一群男人上了，他會怎麼想？」

  花旗的表情猙獰起來，語氣也愈發狠厲。

  「不！不要！不要！」

  花若只剩下了求饒，以及痛苦的淚水。

  「花若，不要逼我。」

  「不要這樣，別這樣。」

  花若的淚水再一次湧出眼眶，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如他此刻的心，好像被誰扔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疼到難以言語。

  「小若，我回來了。」

  「是阿黎！」

  花若慌張得擦乾了眼淚，確認眼睛不紅腫後才下了樓。一下樓就撲進了黎明的懷抱里。

  溫柔、溫暖、溫馨，這感覺讓他好懷戀。

  黎明抬手揉了揉花若的頭髮，笑道：

  「怎麼今天還學會了撒嬌？」

  花若有些不好意思地離開了他的懷抱，囁喏著坐到了沙發上。

  黎明掛好自己的外套，湊過去吻了吻花若的額頭，花若只感覺額頭痒痒的，好似海風吹亂的頭髮，凌亂卻溫柔。

  夜間，黎明依舊在床邊看書，花若卻先去了床上。

  蓋著被子的花若時不時地偷瞄一眼看書的黎明。

  自從花若與黎明睡在同一個房間之後，黎明倒是感覺安心了很多，如今看書也專心多了。

  花若看著看著便入了迷，著魔一般地開口道：「阿黎，你真好看。」

  黎明被他這一喚從書裡面抬起了頭，看著床上的花若道：「一個人睡不著？」

  花若輕輕搖了搖頭，道：「沒有。」

  黎明將手中的書放下關了小檯燈靠近了床邊。

  「小若，該睡覺了。」

  黎明掀起了被角，躺在了花若旁邊。

  花若側過了身，看著黎明張了張口好半天才輕聲道：

  「阿黎，你會介意、我的以前麼？」

  黎明第一次從花若的口中聽到以前兩個字，一時有些發愣。

  花若眼眸中划過一絲失望，轉過身子躺了回去。

  黎明自然發覺了花若的情緒，一個翻身便到了花若身上。

  花若看著黎明突然放大的臉龐有些驚慌，那紊亂的呼吸就這樣交織在一起。

  黎明吻了吻花若的額頭笑道：

  「小若，你是最完美的。」

  花若看著黎明的眸子一時有些移不開眼，他的眼神忽的一閃。

  「最完美的、實驗品麼？」

  花旗卻在此時突然出現，黎明一愣，卻被花旗抓住了手腕。

  花旗一個用力，兩個人的位置發生了逆轉。

  「花旗，你為何會出現？」

  黎明想不明白，按理來說每次花若遇到危險時花旗才會出現，可這一次顯然不同。

  「花旗，別。」

  花若立刻掙扎著阻止花旗，卻被花旗強行按了回去。

  「花若，你看清楚了，你只是他的實驗品，第十七號實驗品——花若！」

  黎明斂了眸子，將情緒隱藏在眼瞼之下，許久才緩緩地開口道：

  「花若在我心中是完美的。花若不是實驗品，是人，是我的愛人，也是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