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陳晰頭也沒回，周清妍抬頭，只看得到白色的煙霧，想著這特別組組長這麼年輕，還抽菸。心裡吐槽，面上卻不敢說。

  「知道了，找個位置就行。」陳晰站在走廊的窗邊，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那個，老大。」葉輕舟面色有些為難，「辦公室沒位置了，沐顧問的位置……」

  這是周清妍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卻不是最後一次。

  「給他留著，沒位置就騰一個出來。」陳晰頗不耐煩地轉頭。

  周清妍心裡訝異，陳晰比她想像的還要年輕，周清妍的想像中，陳晰少說也是四五十歲，老氣橫秋，經驗豐富的老刑警。

  但是，實際上陳晰看起來確實老氣橫秋，但是年紀不大，最多三十來歲。

  「好吧，不過老大你要這樣等多久？六年都過去了，沐顧問還好回來嗎？」葉輕舟忍不住說了一句。

  陳晰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他不回來了，那個座位就留作紀念，直到我走，如果他回來了……」

  如果他回來了，這本就是他的座位。

  沒說出口的話，兩人都心知肚明。

  葉輕舟也不再多說什麼，帶著周清妍去辦公室，給她安置座位。陳晰座位旁邊，一個靠窗的座位空著，桌上的東西收的很整齊，還放著一盆滿天星，被養的很好。

  「前輩，我想問一下你們口中的沐顧問是誰？為什麼都沒聽說過？」周清妍看葉輕舟在給她收拾東西，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

  辦公室里的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停下動作，看向他，其中一個青年的目光最為犀利。

  周清妍嚇了一跳，不知道那句話說錯了，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以後別提沐顧問這個名字，你只要記住沐顧問是陳組的朋友，在陳組面前別提沐顧問的名字。」葉輕舟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略顯犀利。

  周清妍趕忙點點頭，想著這個沐顧問到底是誰，讓整個特別組都諱莫如深。

  六年過去了，或許很多人都忘記沐川這個名字了，但是當初的那些當事人，每個人都印象深刻，那些事情過去，沐川就離開了凌城。沐川回到凌城就是為了解決自己的事，事情解決就離開了，看起來毫無留戀。

  但是陳晰一直在等他回來，沐川走之前，把他的店鋪留給了陳晰，說如果他三年之後不回來，這個店鋪就歸陳晰。

  現在已經是六年過去了，三年又三年，沐川還沒回來，所以很多人都勸陳晰別等了，甚至連陳晰的父母，都開始催促陳晰成家立業。

  但是陳晰從來沒聽進去過。

  他的執著，從未如此堅定過。

  站在這兒站了一會兒，是接到了上級說，有個剛畢業不久的小姑娘要調過來，讓他帶帶。陳晰本來是拒絕的，六年過去他還留在凌城安全局特別組當組長，就是為了等沐川回來，他怕他走了，沐川回來找不到他。

  六年時間，很多人都升遷了，比如紀程，比如林以，但是整個特別組都還陪著他，秦默，葉輕舟，白曉，白連。

  所以陳晰有些不太想要新人的加入。

  手機鈴聲響了，陳晰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不認識的號碼陳晰一般都會接通。

  「您好，這裡是安全局特別組。」

  「小陳啊，新人到了嗎？」

  「到了。」陳晰又拿開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號碼，這應該是省廳那邊打來的電話吧。

  「好，好，周清妍是警校的高材生，你要好好帶人家。」那邊囑咐了一句，很快掛斷電話，陳晰轉身回了辦公室。

  桌子已經收拾好了，本來就不大的辦公室現在看起來更狹窄了，但是看到沐川的位置還在，陳晰心裡還滿意的。

  然而陳晰椅子還沒坐熱，葉輕舟就匆匆跑過來，喊道：「老大，老大，出事了！」

  陳晰皺眉，問道：「出什麼事了？這麼慌慌張張？」

  「剛有人報案，在凌城，凌河撈上來一具屍體。」葉輕舟手裡還握著電話，陳晰真的是剛坐下，環視了一下整個辦公室，說道：「秦默留下，其餘人跟我走。」

  周清妍一臉茫然，自己屬於哪一邊？自己這個新來的有些找不到方向。

  周清妍自然而然看向屋子裡唯一的少年秦默，秦默拿著水杯起身想去倒水，看到周清妍眼巴巴地看著他，冷冷地說道：「看我幹什麼？老大的命令聽不懂嗎？跟上去啊！」

  「哦哦哦。」周清妍恍然大悟的樣子，急急忙忙跟上去，秦默盯著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沐川走後，不僅陳晰跟變了個人一樣，秦默也是，變得有些沉默。現在秦默還是住在沐川家裡，陳晰偶爾也會來看他，不過兩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局裡見面。

  沐顧問，每個人都在等你回來，你何時回來呢？

  陳晰帶著幾個人去了現場，白連總是早早就到，一般接到報案，白連自行就會帶著法醫助手前往現場。白連也收了個小助理，也是學校畢業沒幾年，被白連看上了他的資質，也算是破例收了個小助手。

  屍體已經撈上來，四周拉好警戒線，因為是早上，這附近也沒什麼人，也沒幾個人圍觀。

  陳晰走過去，技偵組的同志給他讓開一條路，可以看到屍體已經泡的發白髮腫，是個中年男人的屍體。

  陳晰蹲下身，看到屍體側著頭，頭部左側頂骨有個窟窿，傷口很深，這樣一看就排除了普通溺亡案件，事實上也並非普通溺亡案件。

  「死者男性，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周以內，死前遭遇打擊，然後被人裝在編織袋裡，拋屍到河裡。」白連說道。

  「嗯。」陳晰看到了技偵在搜集證據的編織袋，皺了皺眉，說道：「這個案子略有些棘手。」

  白連看了他一眼，不以為意地說道：「再棘手的案子你都過來了，還怕這樣一個案子？先確定屍源，再者這肯定是上游漂下來的。」

  「嗯。」陳晰把葉輕舟喊來，說道：「查一下最近1-2周內的失蹤人口，我帶人往上遊走訪一下。白連，接下去還是看你了。」

  「好說。」白連也站起身，叫人將屍體運回局裡解剖，主要還是看從這個屍體身上能看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陳晰這才想起來有個新來的，一轉頭看到周清妍遠遠地站在警戒線外，白曉已經和葉輕舟忙活去了，只有她一個人茫然無措的樣子。

  「你站在那裡幹嘛？」陳晰喊道，語氣略顯嚴肅。

  周清妍嚇了一跳，趕忙拉起警戒線進來，問道：「老大，我應該做什麼？」

  「做什麼？你一個人站在外面幹嘛？不知道進來？」陳晰還沒說完，就見到她捂嘴往邊上跑去。

  「……」

  陳晰覺得是自己太高估這個高材生了，想當初沐川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案子，還是個離奇案子，也沒顯得恐慌。

  不過想來，沐川真正意義上的見到屍體，應該在他八歲那年。

  那還是至親。

  看到周清妍的樣子，陳晰心裡難免還是有些失望，畢竟並不是誰都能替代沐川的。

  陳晰難得很有耐心地等周清妍吐完，然後遞過去一包紙，問道：「吐完了嗎？吐完了跟我走吧。」

  周清妍趕忙接過擦了擦嘴跟上，陳晰瞥了她一眼，說道：「不行就別跟來，在局裡好好呆著。」

  周清妍心裡那裡敢怒不敢言，她又摸不清楚這老大到底是怎樣的人。

  周清妍跟著陳晰，亦步亦趨，陳晰沒有開車，直接徒步走去尋訪，目的是希望從中找到一些線索。凌河周邊住的居民都沿河，形成村落分布兩岸。周清妍要做的，就是陳晰問詢過程中的記錄。

  陳晰走在前面，大踏步，給人雷厲風行的感覺。周清妍看著，想著就是嚴肅了點，人還挺帥的。

  陳晰不知道他身後的小跟班在對他動歪腦子，陳晰徒步上來，不僅僅是為了走訪調查，也是為了觀察這上游的地形。草草看了一眼，因為凌城兩邊是山，若要住人家定會修橋，若是拋屍說不準是從橋上拋下，說不準有什麼線索。

  一路走過來，陳晰先問有沒有近一個星期內失蹤的，走了幾處都沒聽說有人失蹤，因為很多年輕人都離開去城裡打工了。

  走的挺遠，周清妍已經走的有些累了，陳晰在前面走的健步如飛，幸好他們很快來到下一家村落，還沒進村，陳晰就遠遠看到一座橋，橫跨整條凌河。陳晰直接停下腳步，望著那座橋，微微皺眉。

  周清妍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也跟著停下腳步，一起四處張望。但是她沒有陳晰那樣的觀察力，沒看出有什麼不對。陳晰也沒有跟她解釋的意思，自顧自往村落里走去。

  例行詢問，但是這個村落也沒有什麼失蹤人口。陳晰找人隨便問了兩句，就問起了那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