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是來問關於一個病人的。」沐川主動開口，「她叫葉嵐，病歷診斷是間歇性失憶症和輕微阿爾茲海默症。」

  「這個病人我有印象，她經常會來看病，不過她這個病痊癒的可能性太小了，所以我們只能使用藥物控制，減輕症狀。」紀辛說道。

  「嗯。」沐川點了點頭，雖然說著話，但是目光始終落在紀辛身上，看著他的神色，人類對夜魔人的敏感是很低的，但是沐川對夜魔人的敏感很高，一靠近他，就能感覺到紀辛身上有一股屬於夜魔人的氣息。

  很多夜魔人已經和人類一樣，一起生活，只有隱藏的夠好，就可以相安無事。

  沐川也並不是要抓住紀辛這個身份，畢竟每個人在世上生活都不容易。

  「那紀醫生對葉嵐的兒子，想必也不陌生吧？」沐川問道。

  「葉嵐的兒子？」紀辛眨了眨眼，像是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是來問葉嵐的病情的。」

  「葉嵐的病情，我大概了解。關於葉輕舟，您對他想必也有印象，可以說一說嗎？」沐川不依不饒。

  「是個很孝順的孩子吧？聽說葉輕舟一直在攢錢給他媽媽看病。」紀辛說道，「為什麼要問我關於葉輕舟的事情？我這裡病人太多，我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記住的。」

  「我想看看葉嵐的病歷。」沐川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是病人的隱私，我們不能暴露。」紀辛拒絕了他。

  沐川也沒有再堅持，手指敲了敲椅背，目光掃了一眼整個辦公室，醫生的辦公室都是很簡單的，不過紀辛的辦公室還掛了幾幅旌旗，大意都是妙手回春之類的話。

  默了一會兒，沐川才繼續問道：「葉嵐的病情，還有希望恢復嗎？」

  「這種老年痴呆症，基本沒有痊癒的可能性。還有她的間歇失憶症是她的心理疾病，俗話『心病需要心藥醫』，就不是我這個精神科醫師能解決的了。」紀辛說道。

  沐川又問了幾個問題，不過都是圍繞葉嵐的病情，葉嵐的病情想痊癒是不可能了，但是無論是吃藥還是治療，對於一個家庭都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沐川最後提出一個要求，想看看葉嵐這幾年藥物和治療的帳單。

  這個問題紀辛雖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答應了。紀辛叫人把帳單直接打出來，然後交給沐川他們。全程陳晰都沒怎麼講話，就聽著沐川和紀辛在對話，但是陳晰一直在觀察紀辛。

  沐川出來，手裡拿著醫院那邊打出來的帳單，坐在陳晰的車裡，兩人把帳單從頭到尾研究了一遍。

  陳晰看著這份帳單，忍不住說了一句：「這葉輕舟這小子不會是借了高利貸吧？」

  「……」

  這些醫藥費確實昂貴的嚇人，以葉輕舟的工資，怕是支付不起，但是……

  沐川翻著帳單，想著如果是和那邊做交易，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那天葉輕舟的語氣間，和扶曲幾乎是平起平坐的感覺，他能知道領主的存在，說明不簡單。

  這讓沐川覺得更加頭疼，這樣如何去找證據去證明葉輕舟沒有問題？這白紙黑字寫著他有問題。

  「你先送我回家吧，我要回去休息一下。」沐川提議。

  「好。」陳晰沒有多說什麼，直接開車掉轉車頭，把沐川送回家。

  陳晰還要回去工作，沐川也沒留他，打開房門，開了空調，坐在沙發上開始理思路。遇到案子都要細細梳理，紀辛和葉輕舟，葉嵐之間的關係，以及要如何去找證據來證明葉輕舟是無罪的。

  這個案子干係重大，估計不久就得移交檢察院，留給他們的時間沒有多少了。

  沐川剛在這樣想，陳晰突然打電話過來，沐川微微一愣，接起來問道：「怎麼了？」

  「剛剛檢察院那邊來消息了，扶曲的案子兩天後就要移交檢察院了。」陳晰的語氣有些沉重，沐川握著手機，沉默不語。

  陳晰沒有急著掛斷電話，他在等沐川回應，沐川沉默了半晌，說道：「我知道了。」說完沐川就掛斷了電話。

  兩天的時間，怎麼說都有些不夠用。沐川站著微微出神，就連沐川都感到了束手無策。

  他要給葉輕舟翻案，人是他送進去的，現在要翻談何容易？沐川手上一個關於葉輕舟這件事的資料都沒有，沐川站了好一會兒，最終穿好衣服，再度出門。

  他還是決定去找葉嵐，現在唯一的突破口，估計還是葉嵐。雖然葉嵐的話可能無法作為呈堂證供，但是或許能給他提供一些思路。

  這一次沐川帶了飯去找葉嵐，他本來說要來看葉嵐的，早上這麼一搞都忘記了，現在都中午過了。

  葉嵐一個人在家，摸著家裡的東西走來走去，看起來很焦慮，沐川敲門，葉嵐急急過來開門，看到是沐川，也還是開心，然後目光就落在了沐川手上拎著的食物上面。

  沐川心裡莫名有些愧疚，說道：「抱歉，我來晚了。」說著拉著她，給她拆好筷子，葉嵐吃的很快，估計也是餓的不行了。

  沐川自己忙得都有些焦頭爛額，最近一直沒休息好，頭有些暈暈乎乎的。

  「葉輕舟最近在忙一個大案子，他說等他忙完了，就能帶你去看病了。」沐川說道。

  葉嵐往嘴裡塞食物的動作突然頓了一下，突然哭起來，沐川手握緊，聽到葉嵐哭道：「都是我拖累了他啊！都是我這個老婆子沒用，你說我活著幹什麼？」

  沐川沒有說話，而是看著葉嵐，葉嵐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哭道：「要不是我當初眼瞎，看上那樣一個人，小舟怎麼會沒爸爸？怎麼用得著照顧我這個老婆子？都是我連累了他。」

  這樣幾句話就能拼湊一些信息，沐川微微嘆了口氣，問道：「您別難過，您先吃飯，告訴我您有沒有覺得小舟有些奇怪？比如說他，有很多錢？」

  沐川這樣誘導性的話，要是放在正式的法庭上，是很不妥的。但是沐川也已經束手無策了，如果他不能證明葉輕舟無罪，面前這個無辜的老太太，將有誰來負擔？

  葉嵐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有啊，但那是小舟賺來的。」葉嵐很認真地說道。

  「葉輕舟有沒有說有哪個朋友借他錢？」沐川問。

  這一次葉嵐搖了搖頭，說：「我們小舟沒有問人借錢，他寧願住這樣的地方，也不願去問人借。」

  這樣一個面上嬉皮笑臉，骨子裡卻傲的很的人，如何會為了一些利益放棄自己？

  沐川決定換一些問題問，於是問道：「您記得您的主治醫生嗎？」

  葉嵐可能覺得話題轉的太快了，低頭吃了一會兒飯，才抬起頭來說道：「記得啊！那個醫生可好了。」

  沐川揉了揉眉心，感覺從葉嵐這裡也得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葉輕舟現在還在和操控他的人對抗，沐川也分不清楚和他對話的究竟是哪一個。

  或許是因為葉輕舟暴露了，所以那個人似乎想要放棄他了，所以潛伏的屬於葉輕舟的潛意識開始甦醒了。這樣的事情本來就很難查，這樣的事情要尋找證據本來就很難。

  沐川看著葉嵐吃飯，又開始感覺胸口悶悶的。

  葉輕舟這樣的人，是什麼讓他心甘情願被操控。除了面前的女人，就是白曉了吧。最有可能的還是葉嵐，葉嵐的病所要支付的醫藥費太過昂貴，而葉嵐的病也是不可能痊癒的，只能藥物控制。

  這就是葉輕舟心甘情願的原因。

  但是這個人是誰？

  沐川最先懷疑的還是紀辛，因為這個人是葉嵐的主治醫師。並不只是說沐川感覺到紀辛是夜魔人。

  但是他沒有證據，沒有思路。

  就算是控制，也總要有介質，就像是扶曲，會通過懷表。那麼如果是紀辛控制，肯定也會通過什麼介質。

  沐川沒坐多久就拜別了葉嵐，然後站在一條巷子裡，捏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打那個電話。不是陳晰，是一個久違的電話。

  沐川很少遇到這樣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很少會對一個案子束手無策，甚至直接無從下手。

  穿堂的寒風，沐川的手指直接凍僵，沒有知覺。沐川靠在牆上，站了很久，把最近的案子從頭到尾都想了一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遺漏了什麼。

  站了很久，沐川還是打出去了，電話沒響多久就被接起來了。

  「餵？」沐川微垂著眼帘，感受到寒風吹著劉海，凍得臉頰生疼。

  「你還會給我打電話？呵呵。」一開口就是嘲諷，沐川深吸一口氣，問道：「葉輕舟是你安插的？」

  「葉輕舟？我安插的人太多了，葉輕舟是誰？」那頭呵呵笑道。

  沐川指尖冷得開始發顫，半晌才說道：「你想要什麼？」

  「我？我最想要你們身敗名裂。」對面那人大笑了一聲，沐川站在這寒風中遍體生寒，他說的「你們」而不是「你」。果然他的勢力一直在身邊。

  「是紀辛是不是？」沐川直截了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