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這個組長是怎麼搞的？人家傷成這樣，還幫你抓了歹徒，你這個特別組組長我看也別當了！」

  「這次是我的問題，也不全是我的錯吧？你們支援來了有什麼用嗎？」

  「哼，少在這裡給我推卸責任！」

  「我沒有推卸責任……」

  「二位，這裡是醫院，麻煩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沐川醒來時，耳邊就是這麼一段激烈的爭吵，其中一個是陳晰的聲音聽出來了，另一個，約摸是安全局局長陳一銘。

  這是私人病房，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牆壁刷得很白，窗外有陽光透進來，是個艷陽天。總之，環境不錯，看起來醫療設備也不錯。

  沐川偏頭，看到床頭坐著小宣，看到他醒來，歪了歪頭，咧嘴笑了笑。

  沐川突然覺得喉嚨乾渴得厲害，嘴唇乾裂，下意識舔了舔嘴唇，伸手去拿床頭柜上的茶杯。但是他一動，左側胸口痛得厲害，左手打著石膏，動彈不得，背上也是一片痛楚。

  「砰！」沐川水沒喝到，還帶翻了桌上的茶杯，驚動了在外面爭吵的兩人。

  「小川！」陳晰幾近破門而入，將他扶好，摸了摸他的額頭，仔細檢查了一番。

  倒是陳一銘拿出一次性杯子倒了杯冷水遞給沐川，別說沐川，連陳晰也愣了愣。

  沐川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聲音沙啞低沉。接著一口幾乎將杯子裡的水飲盡。

  「你慢點，還要不要？」陳晰一看就沒什麼照顧人的經驗，手忙腳亂的，沐川喝完水，這才打量兩人。

  「我是陳一銘，安全局局長。」陳一銘朝沐川伸出手，沐川微微訝異，右手握住那隻手。

  「非常感謝你這次幫我們抓住了歹徒，我代表凌城百姓感謝你。」陳一銘說道。

  沐川笑，掙扎著撐起身子，陳晰扶起他，在他背後墊了兩個枕頭。因為牽動了傷，沐川「嘶嘶」地吸著冷氣。

  陳晰微微皺眉，道：「現在知道痛了？不要命的時候怎麼沒感覺？」

  「不要命的時候自然……自然至生死度外，痛楚反倒不那麼重要。」沐川笑著，看了看自己的手，被陸靈射傷的地方被包紮起來了。

  「陳局長說話，真是官方啊……這件事怪不得陳晰，這個歹徒不僅狡詐，而且我懷疑他的能力也是精神類。」像是想起什麼，沐川微微蹙眉。

  手指細細摩挲著被套，這是他思考時下意識的動作，總是習慣地捻著什麼。

  「哦？」陳一銘挑眉，發出一聲驚疑不定的聲音。

  「他能那麼快察覺到我的命運之眼，肯定是，他的能力可能和陳晰差不多。」

  「命運之眼？」陳一銘和陳晰同時驚呼，沐川抬眼看了他們一眼，淡淡道：「不是每個有異能力的人都要進安全局特別組吧？」

  這就是間接的一種拒絕了，陳晰心下瞭然，看了自家父親一眼。陳一銘卻瞪了他一眼，道：「如此好的能力，應當為社會做出點貢獻啊？」

  沐川依舊不咸不淡地笑著，卻堅定不移不容反駁，「我可沒那麼大的豪情壯志，而且我也有我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陳一銘點頭，表示理解，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陳晰總算有機會單獨和沐川呆著，嗯，忽略小宣的話，陳晰鬆了口氣。

  「你感覺怎麼樣？老頭子就是固執又呆板，他就是這樣，看到個比較有才的人就想收歸特別組。

  「我理解了。」沐川笑了笑，「陳局長那是愛惜人才。不過我自己有事要做，不得不拒絕陳局的好意了。」

  陳晰親手削了一個蘋果遞給沐川，還特意切好，沐川謝了他的好意，見少年仔細地削另一個蘋果，陽光落在身上，看著也是個乾淨的少年，沐川略感愜意地眯眼，陳晰回頭看他，乾淨像極了一隻愜意的貓。

  沐川看著他，突然問道：「我能不能去見見陸靈？」

  「你要見陸靈？」陳晰略有些疑惑地看向沐川，沐川一臉認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陳晰真的覺得有些意思了，要是一般人遇到這樣的事，難免會留下心理陰影，可是沐川不僅沒有陰影，反而要主動去見那個人。

  這樣想來，陳晰更加覺得，沐川不是一個普通人。有些東西可能就是來源於直覺，但是陳晰不知道他心裡到底隱藏了什麼。

  「我有些事情，想問清楚。」沐川淡淡地說道。

  見沐川沒有想解釋的意思，陳晰也不好多問，囑咐沐川好好休息，他有事要回局裡。見陸靈也不是件簡單的事，陳晰要安排一下。本想著等幾天沐川出院了就安排好了，沒想到陳晰剛坐下來沒多久就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沐川要出院，死活都攔不住。

  陳晰無言，趕忙撥了個電話過去。

  那頭很快就接通了，沐川輕靈的聲音傳過來：「餵？」

  「怎麼急著出院？你傷還沒好，在醫院好好休養。」陳晰眉頭一簇，說道。

  「住不慣這種地方，還是早些回家吧。」沐川淡淡地回道，陳晰一時沉默，不知該講些什麼，那邊沐川已經掛斷了電話。陳晰忽然明白沐川只不過是想支開他，若是他在，肯定不會同意沐川出院，但是現在他不在。

  陳晰頓感頭疼，但是這些天的相處也感覺出來，沐川這人看起來溫和可親，骨子裡卻傲氣得很。

  回到家的沐川第一件事就是把屋子清掃一遍，三天沒住人已經積起了灰塵，沐川渾身的傷，行動也有些不便，小宣幫著他一起收拾。

  陳晰下班拎著水果來看望他，一進門就看到沐川躺在沙發上，雙眼微闔，像是睡著了一樣，小宣盤腿坐在一旁，看起來無比乖巧。

  陳晰其實一直覺得小宣像個人一樣，能夠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但是此刻看到小宣一動不動坐在那兒，陳晰才恍然發現，它只是個傀儡，它所表現的，是沐川想要表現的。

  輕手輕腳的把水果放下，剛想坐下，看到沐川猛然睜眼，幾乎是一瞬間就坐起來，連小宣也猛然朝陳晰撲過去。

  陳晰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一仰，看到沐川臉色微微一變，小宣落入陳晰的懷裡，半晌又沒了動靜。

  「小川？」陳晰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沐川略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說道：「抱歉，實在有點累了。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望你的。」陳晰說著指了指桌上的水果，沐川轉頭看到果真有一袋子水果，無聲地勾唇笑笑。

  沐川的表情有些淡然，但是想起剛剛他猛然睜眼的樣子，陳晰知道那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應有的表現。

  淡漠的面容，溫和的微笑，誰也不知道這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麼。

  陳晰在這裡胡思亂想，忽然覺得懷中什麼東西動了動，小宣又跳回沐川身邊。

  或許是習慣了，看著小宣也沒有原來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