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來不及說「我願意」

  是因為那個U盤。

  總探長到我的病房裡來，給我買了很多東西，上面是水果，壓在最下面的，是幾盒藍山咖啡。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放在桌上的手提袋，看到那盒咖啡豆的時候，我的心，突然地一震。

  就像是原本的一潭死水，突然之間變成了想要復仇的心。

  美智子……

  我在心裡咬牙念著這個名字。一巴掌就把那盒咖啡豆揉爛，牙啃、腳踩，用盡一切辦法，也要毀掉這東西。

  無論她是出於什麼原因背叛我，為了凌慧子，我一定要讓她伏法。

  可是……

  我沒有證據。

  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美智子是個叛徒。

  她在金河的時候，是整個會所最厲害的女偵探，每次考核，永遠是前三甲。

  她到長橋來，則是在自己已經辭職以後，算是自願幫忙，誰也不能追究她的責任。

  我後悔之前對她那麼仁慈，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擺我一道，來了一招先斬後奏。

  也沒想到，凌慧子會因為我的失誤，把自己的青春和偵探生涯，鎖死在二十多歲的美好年紀。

  我是罪人。

  我不配做偵探。

  在這個案子裡面，我摻雜了太多的個人感情。我以為每個作惡的人都有苦衷，我想等到自己查清楚其中的原因和脈絡，然後讓他們甘心地認罪伏法。

  我被自己的驕傲和自負徹底蒙蔽，習慣了「完美破案」，希望自己名下的任何一個案子都是教科書版本的偵破。

  我等待著美智子的迴轉，我寄希望於她可以明白我的用心，我希望她可以回到正確的道路上。

  不僅僅因為我們之間配合了很久，相處了很久，有一定的感情。

  更多地因為我不相信，我太不相信了，我不信我會看錯人。

  我太自負了。

  ……

  追查X到現在，我一直沒有得到任何確定與他有關的線索，更不知道這些零碎的關係線路，到底怎麼才能和他對井川雋夫別墅的興趣聯繫起來。

  他為了那個別墅，或者說別墅里的東西，是那麼地感興趣，以至於用一條又一條性命，去鋪這條不歸之路。

  總探長把U盤插到我面前的筆記本上，我看到上面出來了一個視頻的起始暫停界面。是凌慧子躺在地上，身旁還站著一個拿著木棍的身材健壯的黑衣人。

  總探長看到我有反應，緩緩地說到，「現在會所那邊已經開始在尋找這個U盤的原始地址，還有……還有畫面裡面的這個人。」

  我看了眼那個人的樣子。

  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衣服，戴著黑色的帽子還有口罩，身材很高大，拿著木棍。

  我隱約覺得這個人很熟悉，似乎在之前見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體貌特徵，就算是臉可以模範，但是體貌是不可能的。

  「這個人……我讓長橋的分析科進行過辨認，並沒有之前犯罪的記錄。我今天的時候已經把這個錄像傳輸到金河，估計再過幾天……」

  我想起來了，「涼宮，也給過我，一個U盤。」

  總探長愣了一下，這是我整整一個月以來，說的第一句話。

  他像是反應了很久，突然回憶起來，「你……你是說美智子？」

  我沒有回應他。

  他從電腦里找出之前涼宮美智子給我們提供的視頻。

  裡面有個騎摩托的黑衣人。

  他是當時去山莊裡面，用一根魚刺，在百米以外，扎穿石原安健心臟的那個殺手。

  從畫面上看，兩個人的體貌的確很相像，但是涼宮給我的那個，有些模糊。

  上面拍到了那個人舉起一個單手弓箭樣的兇器，然後另一邊，從玻璃窗中，就看到石原安健倒在我懷裡。

  總探長正準備打開凌慧子的那個視頻，滑鼠都定位在了播放那裡，又回過頭來看著我，「你……你做好準備了嗎？」

  我面無表情，沒有回應他，但是緊緊地盯著屏幕。

  他嘆了口氣，「那我就放了。」

  ……

  視頻只有十五分鐘。是在一個廢棄的麵粉廠裡面。

  凌慧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直到了一分三十二秒，恢復了意識，從地上很費勁地爬起來。

  我看到地上原先她頭躺著的地方，有絲絲點點的血跡。

  那個男人，要高出她一個頭，手裡拿著木棍，一左一右擰了兩下脖子，像是握武士刀一樣，握住了手裡的木棍。

  木棍上，有很多血。

  凌慧子站起身，看到身後有塊磚頭，一瘸一拐地往後退了幾步，剛剛撿起那塊磚，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

  她的手機，落在外面。

  那個黑衣人朝地上的手機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視頻過了三分鐘。

  黑衣人走上前，凌慧子表情十分痛苦，左腿已經完全抬不起來，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後挪。

  ……

  凌慧子是整個長橋跆拳道的比賽冠軍，卻已經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

  黑衣人走上前，揚起木棍，正準備打下去，突然，凌慧子的手機響了。

  我原本勉強放鬆的狀態，突然之間顫抖起來。

  那個電話，應該就是我打的……

  黑衣人沒有理會，打了凌慧子兩棍子，電話一直響，不再響的時候，他停下來，轉身撿起手機，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

  他用了變聲器，「老大是誰？」

  凌慧子在地上攢動，慢慢地爬起來，往後靠在旁邊的麵粉袋子旁，有氣無力笑著，「你不是能耐嗎，自己猜啊！」

  黑衣人走上前，對著凌慧子的臉，又打了幾棍子。

  ……

  總探長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第二個電話打過去，黑衣人把手機扔給凌慧子，「是淺居一雄吧？接通，告訴他，如果想救你，就中止對X的調查。」

  凌慧子看著他，幾乎是用氣音哼道，「你做夢！」

  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飛快地在手機上按字母。

  ……

  那就是，我在公寓的沙發上，收到的那條報平安的簡訊。

  「一切平安。」

  我眼睛紅了，感覺喉嚨處有種哽咽的感覺，強忍著咽下去。

  ……

  黑衣人從腰間拔下一把刀子，蹲下身，「把鑰匙給我。」

  凌慧子用盡全力，把手握地緊緊地，藏在身後，卻也抵不住那人把她的手抽出來，壓在刀刃下。

  黑衣人用了很大的力氣，卻絲毫沒有掰開。

  他看著凌慧子和她手裡的手機。

  「最後一次機會，給我鑰匙，阻止淺居一雄。我沒有耐心。」

  說完，凌慧子乖乖地點點頭，單手敲下一串字母。

  ……是那句，連標點符號都不對的「我永遠挺你、」。

  黑衣人奪過手機，看到她發的簡訊，把手機扔到一旁，拿著刀子，一下子壓下去。

  ……

  凌慧子一聲慘叫，我閉上了眼睛。

  ……

  視頻還有最後一分鐘。

  黑衣人以為凌慧子死了，準備收拾現場。

  凌慧子醒過來，慢慢地爬到手機旁邊。

  這個時候，手機亮了，是我發給她的那條信息。

  ……

  「總之，很感謝你幫我這麼久。我馬上回到金河，你願意來做我的助手嗎？」

  ……

  高清攝像頭下，她笑了。

  ……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