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什麼時候開始生

  從夏末到初秋，從初秋又到深秋，好像都是一眨眼的事。

  沈辰喜歡夏天，但安小然喜歡秋天。

  她對秋天有種痴迷，尤其是當梧桐樹葉紛紛變黃而墜落，鋪在地上像一層厚厚的地毯。

  穿著一件紅色大衣的安小然，正沿著街道邊走邊踩，枯脆金黃的樹葉在她鞋底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像秋天在唱歌，這種幼稚的事情她可以玩上半天而樂此不疲。

  不遠的路邊。有人推著小車在賣烤紅薯。

  安小然停下踩落葉的腳步，抬手指著那邊，軟乎乎地說：「沈辰，我想吃烤紅薯。」

  沈辰牽著她走過去，對賣紅薯的老闆說：「來兩個紅薯，烤的爛一點的。」

  老闆笑呵呵的：「好嘞，您二位稍等。」

  很快，兩個包在油紙袋裡的紅薯被遞了過來。

  沈辰付了錢，打開袋子，裡面的紅薯還熱氣騰騰的，他怕她燙到手，拿起一個，替她剝開一半的皮，露出了裡面橘紅色軟爛的肉，香味也隨之瀰漫。

  才遞給她：「吃吧。」

  安小然拿在手裡，吃了起來。

  沈辰又開始剝自己的那個。

  安小然剛吃了兩口，忽然發現旁邊有兩個小娃兒正仰著小腦袋，烏溜溜的眼珠子像黑色的葡萄望著她手裡的烤紅薯，目光直勾勾的都要挪不開了。

  她舔舔嘴角，乖乖地沖他們笑：「怎麼啦，你們也想吃紅薯呀？」

  兩個小傢伙砸吧了下嘴，沒說話，但渴望的眼神已經回答了。

  沈辰注意到了，轉頭對老闆說：「再來兩個。」

  他蹲下來，和兩個小傢伙平視著，一手一個地把紅薯舉到他們面前，溫和地笑了一下：「喏，拿去吃吧。」

  兩人只猶豫了一秒，就高興地把紅薯接了過去，然後對沈辰脆生生地道：「謝謝哥哥！」

  沈辰摸摸其中一個的頭，問：「你們家的大人呢？」

  兩個小娃兒不約而同地轉身，指了指不遠處正在閒聊的兩個女人。

  沈辰：「嗯，去找媽媽吧，別亂跑。」

  孩子們捧著紅薯，嘻嘻哈哈地去找媽媽了。

  沈辰才牽著安小然，不緊不慢地走了。

  路上，安小然歪著腦袋，眼睛彎彎地看著他：「你很喜歡小孩子呀？」

  沈辰說：「是啊，小時候就很想有個弟弟或者妹妹。」

  雖說從小不缺玩伴，但大龍他們都比他要大一兩歲。

  因此一直也喜歡和小孩子玩。

  可惜始終沒能圓夢。

  安小然白皙的臉上綻放著笑：「難怪你以前還問我，想生幾個孩子呀。」

  沈辰笑：「你還記得啊？」

  她點點頭。

  「那你還記得，你說想生幾個嗎？」

  「當然記得。」她眼睛亮閃閃的，和他有關的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豎起三根手指頭，軟乎乎道，「三個，對嗎？」

  沈辰看著她甜美的笑顏，忽然忍不住在腦袋中想像著，三個小小的安小然，或者小小的自己，或者他們的混合體，追在身後，或是到處跑來跑去，嘰嘰喳喳，感覺特可愛。

  幻想完畢，忍不住說：「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生？」

  安小然臉紅了一下：「不用這麼著急吧？」

  沈辰牽著她的手，指腹來回摩挲著她的手指，一本正經地說：「沒說現在就生，但可以先計劃起來，畢竟要生三個也挺費精力的，先安排好，才能不慌不亂。」

  她不好意思地抿唇：「就算計劃……也不用這麼早啊……」

  畢竟還在讀書呢，考慮孩子什麼的，好像太過前衛了吧。

  「早什麼。」沈辰逗她，「今晚不帶套，說不定十個月後，我們就有第一個孩子了。」

  聞言，安小然大窘。

  伸手錘了他一下，軟軟道：「討、討厭，又在胡說八道啦！」

  ***

  秋去冬來，沒多久又到了一年的末尾。

  天空中布滿了鉛色的陰雲，黑沉沉陰森森的。

  某間KFC，此時大門緊閉著，空蕩蕩的大廳里，十幾個穿著制服的員工正在低著頭，收拾東西，個個情緒低落，一片沉默。

  安良慶坐在一張餐椅上，臉埋在雙手裡，半晌沒有說一句話。

  一切……都結束了。

  他給予厚望的洋快餐店，徹底堅持不下去了。

  這段時間裡，他靠著賣別墅的兩百多萬，挺到了年尾。禽流感的風頭剛過去，經營狀況稍有好轉，沒想到……最近又爆出一條新聞，在KFC的紐奧良烤翅和紐奧良雞腿堡調味料中發現了蘇丹紅。

  「蘇丹紅」是一種化學染色劑，並非食品添加劑。它含有一種叫萘的化合物，具有致癌性，而且對人體的肝腎器官具有明顯的毒性作用。

  這條新聞比禽流感還要恐怖幾分。

  直接對KFC造成了重創。

  安良慶的店也不例外，好不容易短暫扭虧為盈，又陷入虧損里。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半個月前，新一波的禽流感又來了。

  安良慶做出了一切能做出的努力，但在這多重打擊下，依舊無法挽回的走向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

  無力回天了……

  這是老天都在和他作對啊……

  半小時前，安良慶用最艱難的心情，向所有員工發放了三個月的薪水，同時宣布了這間店就要關閉了的消息。

  員工們都沉默著，收拾好東西，陸續離開了。

  不久後，偌大的就餐廳里，只剩下了安良慶一個人。

  他頹然地看了一會兒，整個人像是沒了精氣神，最後走到大門口，拉下了捲簾門，並在上面貼上了一張「本店轉讓」的標語。

  他轉身要走，走了兩步後，又駐足回頭，看了一眼。

  發出了一聲喟然長嘆。

  再次轉身，走到停車的地方，打開了車門，坐進駕駛座里。

  他不知道該去哪兒，只是開著車，漫無目的的沿著大路行駛。

  不知何時，天空上飄起了細細的雪沫，伴著寒風飛舞。

  朝窗外看了眼，安良慶忽然愣了一下。

  前面是……然然的學校？

  不知道她今天有沒有課，在不在學校……

  他正如此想著，忽然看見大門那裡走出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安良慶猶豫了一下，把車停在一個不引人注目的拐角處，悄悄下了車，緩步地跟上了那兩條身影。

  陰暗的天幕下，是紛紛揚揚漫天飛舞的雪沫。

  寒風一陣陣地吹拂著。

  安良慶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小心地跟著他們。

  他看到沈辰一手拎著安小然和他自己的包，一手撐著傘。

  傘面明顯朝著安小然那一側傾斜過去，以至於他另一半的羽絨服暴露在雪中，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安小然的手挽著沈辰的手臂，正和沈辰邊走邊說話。和之前相比，她好像做了新髮型，原本又直又長的黑髮變成了溫柔的蜜糖棕色，弧度微捲地落在肩膀和背後，小臉揚起，也不知道沈辰剛對她說了什麼，惹得她笑得眼睛都彎了。

  看著她露出的笑容，安良慶的眼睛忽然有點模糊。

  不記得有多久，沒有看到女兒露出這樣發自真心的幸福的笑容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逢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特別的想安小然，想她小時候，他扶著她蹣跚學步，想她第一次抱著他的腿，奶聲奶氣的叫爸爸，想她對著他笑，想她再問一次，爸爸你什麼時候能來看我……

  他開始後悔……

  當初為什麼要疲於掙錢，陪著家庭和孩子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如果時間能倒流，當安小然要他陪在她身邊時，他一定不會再一次次讓她失望。

  可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沈辰走到了停在路旁的車那兒，伸手替安小然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安小然正要坐進去，目光掠過一邊的後視鏡，臉上的笑停滯了一秒，而後她快速地回頭，朝身後望去。

  被寒風席裹著的雪花直撲她眼睛，她下意識地閉了下眼，再睜開時，視野里什麼也沒有了。

  「看什麼？」沈辰問她。

  她蹙著眉轉回頭來，小聲說：「剛才，我還以為看到爸爸了……可能是看錯了。」

  安良慶？

  沈辰也朝那邊看了幾眼，沒發現什麼，便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走吧。」

  「嗯。」

  車很快遠去。

  安良慶這才一瘸一拐地從一棵大樹後轉了出來——適才為了躲開安小然的視線，他慌不擇路，不小心跌了一跤。

  他盯著已經看不清的車影，直到它徹底消失，才慢慢地轉了過去。

  沒有資格再見她了，他這個父親，現在已經什麼都給不了她了。

  ……

  沒多久，期末考試結束了。

  和往年一樣，沈辰和安小然一起回到了楚市，準備迎接新年。

  這時候距離除夕還有幾天的時間，沈辰去探望了一下王強他們，

  由過去幾個班幹部牽頭，高中的同學還搞了個聚會。

  吃飯的地方就在大漢寶的總店，沈辰讓人把二樓一整層都空了出來，大家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漢堡薯條奶茶管夠。

  羅莉捧著杯奶茶，邊和幾個女生聊著天，邊忍不住悄悄地往周源那邊打量。

  偶爾視線和他無意中相碰，便像滾油和涼水般立馬分開。

  這時候，蔡葆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嬉皮笑臉地問她：「小矮個，你找到一米八的男朋友沒有啊？」

  羅莉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蔡葆嘿嘿地說：「我是怕你以後孤獨終老，畢竟吧，一米八的別說看上你，能看見你就不錯了！」

  羅莉聞言，哼了一聲：「你放心，我喜歡的人才不會這麼膚淺！」

  蔡葆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話里的疏漏，擠眉弄眼的問：「咦，你有喜歡的人了？誰啊！」

  羅莉自覺失言，咬住吸管，佯做喝奶茶：「沒有，你聽錯了！」

  蔡葆不開心了：「喂，咱倆什麼關係啊，好歹也是兩年同桌，當初我交女朋友沒瞞著你，你現在瞞著我就太不夠意思了！」

  羅莉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下：「告訴你也行，你要替我保密哈！」

  蔡葆忙點頭：「放心，我這人的嘴巴最嚴了！」

  而後，羅莉踮起腳，湊到他耳邊……

  突然大叫一聲：「沒有！！！」

  蔡葆差點被她嚇死了，捂著耳朵跳到一邊：「沒有就沒有，你叫這麼大聲幹什麼！神經病啊！以後，誰喜歡你誰倒霉！」

  羅莉雙手叉腰，兇巴巴的：「讓你叫我小矮個！活該！」

  就在這時，周源看到蔡葆和羅莉，走了過來，說：「你們在這裡啊！」

  蔡葆還在揉耳朵，忽然就看到一瞬間，面前那個兇巴巴的小矮子忽然眼睛也亮了，嘴角也彎了起來，燦爛得就像是臉上忽然開了一朵向日葵，略帶扭捏地道：「是啊！」

  蔡葆看看羅莉，又看看周源，好像明白了什麼。

  三人聊了一會兒，學霸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先去廁所，等下再聊。」

  看著往洗手間走的學霸，蔡葆沖羅莉擠眉弄眼地道：「我知道了，你喜歡的人是周源，對不對？」

  羅莉臉上的笑容一收，沒好氣地道：「不對！」

  蔡葆一點也沒放在心上，直接說：「好，既然這樣，我就和周源說，你一點也不喜歡他！」

  說著，他便沖學霸提高嗓門喊：「周源，等下，我還有話和……」

  羅莉慌了神，拉著他喊：「別說！別說！」

  周源望過來：「什麼事？」

  羅莉氣急敗壞，穿著小靴子的腳用力踩在蔡葆的腳背上，眼神威脅地看著他：你要是敢說，你就死定了！

  蔡葆忍著痛，對學霸說：「沒事，你先去廁所吧。」

  等學霸走了，他再度盯著羅莉：「還不老實承認！」

  語氣十分的斬釘截鐵。

  羅莉條件反射的想否認，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嘆氣道，「好吧，我說，我確實喜歡周源！」

  雖然早已有了預料，但蔡葆聞言，依然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仿佛石化般的楞了幾秒種之後，他才問：「你確定？不是同名同姓的另外一個周源？」

  羅莉點點頭。

  蔡葆又問：「就是剛才去衛生間的那個周源？」

  羅莉再點頭。

  蔡葆再次問：「就是和我們一個班，高考時考了全市第五，上了清樺大學的那個學霸周源？」

  羅莉火了：「你煩不煩啊，要問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