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你是在以退為進

  暑假過完後，大二如約而至。

  沈辰和安小然回去得比開學日期提前了兩天，這次沈辰有了經驗，提前預約了鐘點工，把住所好好打掃了一遍。

  但寢室還是得自己動手。

  第二天上午，沈辰先把安小然送回了醫學部，自己也跟著回了寢室，打算整理一下。

  因為還沒開學，宿舍里基本沒人，靜悄悄的。但當沈辰走近寢室時，忽然意外地發現，寢室的門半掩著，裡面還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翻東西，好像還帶著點低低的哭聲。

  有小偷？

  沈辰的腦子裡第一時間冒出了這個念頭，他眯起眼，放輕腳步走近，而後突然把門推開！

  推開門的同時，他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他，立在寢室里。

  「吳易澤？」沈辰愣了一下，試探地喊了一聲。

  吳易澤猛地回頭，看見是他，慌忙抬手擦了擦眼角，乾笑道：「沈辰，你、你怎麼這麼早就來學校了？」

  「嗯，沒什麼事，所以提前來了。你也很早啊。」沈辰笑了一笑，忽然注意到了他的異常，皺皺眉，開口問道：「你怎麼了？」

  還掉眼淚了……

  吳易澤半晌沒回答，但腦袋卻越來越低，就在沈辰以為他不想回答，準備笑一下把話題轉開時，吳易澤忽然艱難地翕動著嘴唇，低聲道：「我、我要走了！」

  「走了？」沈辰詫異，「什麼意思？」

  「就是……」吳易澤低垂著眼帘，「離開這裡了。」

  「離開？」沈辰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不讀大學了？」

  怎麼好端端地，就不讀了？

  吳易澤又沉默了半晌，才點點頭，用一種哽咽的聲音道：「對，這段時間以來，和你們相處得很愉快，希望以後有機會再見！」

  沈辰斟酌著語言，問：「能問問什麼原因嗎？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不，你幫不了我什麼，都是我自己的錯！」吳易澤咬著牙說完這句，繼續收拾著東西。

  在把幾本書往包里塞的時候，一不小心，他的學生證掉了出來，落在了地上。

  他蹲下了身子，伸手想去撿，可隨著手指一寸寸地接近著學生證，他的動作也越來越緩慢，指尖甚至開始顫了起來，幅度一點點加劇，仿佛越往前，他的手指就承受著越巨大的壓力。

  在指尖即將觸碰到學生證的時候，吳易澤忽然握緊了拳頭。

  接著，他像是繃緊的弦終於到了極限，突然把手收回來，蹲在那裡，抱著膝蓋，崩潰地哭了起來。

  他邊哭，邊大聲地說：「沈辰，我，我退學了！上個學期，我掛科太多了，為了玩遊戲，我整天在網吧里，好幾門期末考試都沒有參加！其實我也不想沉迷遊戲的，但是壓力太大了！讀高中的時候，我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到了這裡，我第一次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是！看著你們一個個學的比我輕鬆，成績還比我好，我焦慮死了，所以才想玩遊戲放鬆一下。沒想到玩得越多，就越聽不懂課，連作業都完成不了，考試也不敢去考，最後我只能用遊戲麻醉自己，變成了惡性循環！甚至因為生活費不夠付網費，我還從家裡騙錢上網……我太失敗了，我太沒用了，我簡直就是個廢物！」

  沈辰嘆了口氣，「你別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其實能考上這裡，就足以證明你的優秀了，只是一時沒有調整好心態罷了。除了退學，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嗎？」

  吳易澤抹了把臉，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沈辰，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實輔導員和學校也和我談過，說退學很可惜，希望我保留學籍，辦理暫時休學，或者留級一年從頭再來。可是……」

  他咬了咬嘴唇，嘆了口氣。

  「我害怕、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這裡，甚至連再踏進學校都恐懼了，……是我主動要求退學的，前兩天已經辦好了退學手續了，現在是來收拾東西的。」

  所以，他才想趁著沒人的時候，提前來收拾好，悄無聲息的離開，沒想到意外地讓沈辰撞見了。

  沈辰問：「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吳易澤悶著聲音說，「我打算回去復讀一年，再重新高考，這次換個專業，換個學校，不會再和之前一樣浪費光陰。」

  沈辰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最後只是說：「這樣也好，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吳易澤抽了抽鼻子，繼續道：「還有，我希望你別把我離開的原因，告訴高明他們……也希望你們未來都一切順利！」

  沈辰點了點頭。

  吳易澤把學生證撿起來，放好，然後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鏈，垂著頭說：「那我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見吧！」

  沈辰看著他拖著行李箱走出了寢室，腳步遲滯，背影低落。

  越來越遠，直到漸漸消失。

  心中不免有點百感交織。

  等到吳易澤走得人影都看不到的時候，沈辰才想起來他沒有留下聯繫方式。

  或許他也不想留下。

  **

  正式開學的時候，高明和簡帆來了，才發現吳易澤不在了。

  他們對此有些好奇，但沈辰遵守了和吳易澤的承諾，沒有告訴他們原因，只說自己也不知道。

  關於吳易澤的離開，班級里眾說紛紜，什麼樣的說法都有。

  有人說他沉迷網遊導致上個學期期末掛科太多，被學校勸退了；有人說不是學校勸退的，學校是建議他留級或是辦理休學調整一下，但他主動選了退學；有人說他家裡的條件不好，他卻把生活費全花在了網吧里，還編造了不少藉口從家裡要錢，害的家裡砸鍋賣鐵供他上網，事情敗露後，暑假期間他家人來學校哭鬧，他無顏回學校，退了學；還有人說他是網戀失敗，自殺未遂，所以家裡人替他請了病假休學回家了……

  總之吳易澤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這件事就像是落入池塘的一粒小石子，在它帶來的漣漪消失後，沒多久就逐漸被人遺忘。

  高明簡帆他們唏噓了一陣，也把這件事放下了。

  畢竟大家都很忙，忙著上課忙著自習忙著研究自己的GPA和未來，哪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這些呢。

  大學就是這樣，即便是同一個寢室朝夕相處的室友，關係也很少比得上高中好友的親密。人的一生里，往往是越早建立的感情就越純粹乾淨，也越容易被銘記。

  大二開始的時候，新生也已經入學一周了。

  午後的操場上，新生們在軍訓，路過的單身學長學姐們往往忍不住多瞅幾眼，想看看有沒有值得下手……啊不，溝通感情的對象。

  畢竟新生嘛，就像剛邁出羊圈的小羔羊，最好騙。

  等過個一兩年，小羔羊紛紛變成校園老油條，那時候誰騙誰都還不知道。

  沒多久，簡帆喜孜孜地告訴沈辰和高明，他在圖書館瞄上了一個大一的小學妹。

  說起來，之前安小然的寢室和沈辰的寢室是聯誼寢室，雙方還是一起搞過幾次集體活動的。無奈本部和醫學部還是隔得有點距離，擋不住醫學部的男生們近水樓台，這一年裡，安小然寢室里餘下的三個女生里有兩個都交了男朋友，集體活動經常缺席，高明和簡帆也逐漸覺得沒意思，到現在，聯誼寢室是名存實亡。

  簡帆還特意把沈辰和高明拉到了圖書館，去看那個小學妹。

  那女孩穿著一身軍訓的迷彩服，身材苗條，興許是因為天氣的原因，皮膚曬得有點黑，但可以看出五官還是蠻清秀的。

  簡帆一臉緊張兮兮：「我要不要去和她認識一下？」

  「去，我們支持你！」

  「別慫！」

  沈辰和高明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起鬨。

  簡帆被鼓舞，剛要邁步，又停了下來，轉頭問：「怎麼開口？」

  高明說：「這還不簡單，你介紹一下自己，再問問她是哪個系的！」

  簡帆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就坐下去聊天啊，問問她平時有些什麼興趣愛好。」高明很正經地說，「如果她說喜歡聽音樂，你也說喜歡聽音樂就行了，不過千萬記住，女孩基本都不喜歡聽搖滾，你別說你喜歡聽重金屬搖滾啊。」

  「哦，可除了搖滾我沒聽過別的什麼歌啊……」簡帆皺眉思索起來，「除了搖滾之外，我最喜歡的就是《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和《團結就是力量》了，能和她討論這兩首歌嗎？」

  高明的臉黑了一半「……」

  簡帆困惑地看著他們：「這兩首歌不好嗎？多富有力量和激動人心！」

  高明：「……當然好，但不太適合現在這種場合吧。」

  「……算了，你還是別和她討論音樂了。」沈辰堅決地說，「或者談談你喜歡的書？既然她經常來圖書館，肯定喜歡看書，你先拿一本書，然後再和她找書本上的話題聊吧。」

  「這個主意不錯！」簡帆兩眼放光，「我和她討論編程怎麼樣？」

  「……是沈從文的嗎？」

  「是C語言。」

  「……」

  這次輪到沈辰的臉黑了一半。

  他和高明一起拍了拍簡帆的肩，「算了，你先去自我介紹吧，成功了再說！」

  於是就看到簡帆鼓起勇氣，走上前，對那黑皮小學妹搭訕道：「同學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計算機系的，你呢？」

  黑皮小學妹抬起頭，愕然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面無表情的說：「和你沒關係。」

  簡帆：「……」

  這個周末，沈辰和安小然回去的路上，路過水果店，兩人買了個大西瓜。

  回去後，沈辰用刀切開，分成兩半，一半包上保鮮膜放進冰箱留著下次吃，另外一半給了安小然，順手又拿了個勺子，讓她可以挖著吃。

  她挖了一勺，然後讚嘆道：「哇，好甜哦，你也嘗嘗呀。」說著，再挖一勺給沈辰。

  沈辰吃了：「還真的挺甜。」

  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安小然用勺子在紅紅的西瓜瓤上挖出了一顆標準的「桃心」。

  看著那顆「桃心」，沈辰心裡忽然一甜，他的小傻子還挺浪漫的，吃西瓜的時候都不忘記暗戳戳的表白一下。

  但還是要確定一下：「這是心？」

  小姑娘乖巧的點頭：「對呀。」

  沈辰大力表揚道，「不錯，這顆心挖得很標準啊。」

  聽到男朋友的誇獎，安小然笑彎了眼睛，軟軟地說：「當然啦，這是心臟的剖面圖，你看這是左心房，這是右心房，這是左心室，這是右心室，這是二尖瓣，這是三尖瓣，這是主動脈……」

  沈辰：「？？？？」

  原來在複習心臟剖面圖？

  不是給他的？

  氣死了。

  安小然還沉浸在她的心臟解剖里，沒察覺男朋友的情緒變化，甜甜笑道，「我們教授說了，學醫就是要利用一切，隨時隨地複習自己學過的知識……」

  沈辰：「……」

  他氣得往床上一躺，大聲道：「行啊，那你現在也複習一下！」

  安小然愣了一下：「複習什麼？」

  「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為什麼複習這個？」

  沈辰：「我頭暈！」

  「那先掐人中看看叭。」

  小鹿眼裡閃過一抹狡黠，她一本正經的伸出手。

  「不要！」沈辰差點被她氣死，捂著胸膛道：「我喘不過氣了，再沒有人工呼吸我就不行了。」

  安小然忍著笑，說：「是嗎，可我們還沒學過人工呼吸呢。」

  沈辰：「……」

  「沒事，哥哥教你！」隨即，他一伸手，把她拉過去，低下頭，覆上了她的唇。

  唇舌糾纏，深深的吻了一會兒。

  然後才慢慢分開。

  額頭相抵著，安小然輕輕喘氣，軟軟地說：「這哪是人工呼吸……我都不能呼吸啦！」

  沈辰：「要不，哥哥再教你點別的？」

  安小然眨眨眼：「什麼？」

  「比如，新的姿勢……」

  事後，安小然軟在一床的褶皺里，動都不想動一下。

  沈辰吻了吻她的唇，而後起身，邊穿衣服邊問：「等會想吃什麼？」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吃……」安小然把臉埋在枕頭裡，委屈地小聲控訴道：「都說了不要了，你還一個勁的……你、你就是故意的！」

  沈辰笑：「是嗎？我還以為你是在以退為進，欲迎還拒。」

  安小然臉唰地紅了：「！！！！」

  天啊，男朋友的流氓更勝一籌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