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你只是一個自私鬼罷了。

  沈辰盯著安良慶，呼吸又深又沉。

  眼前這張臉，逐漸與腦海中泛起的回憶里的同一張臉龐重合了起來。

  他不是第二次見安良慶了。

  更準確的說，在上一世，他就和安良慶有過了數面之緣。

  當時，沈父出事後，沈辰曾經有過一段很困難的日子，那時他還是同樣在讀高中，已經不得不為了維持生活和母親的醫藥費擠出時間到處打工，而安小然卻並沒有放棄追他，她不光儘可能的在經濟上幫助他，還安慰他，陪著他。

  從那個時候開始，沈辰就真的喜歡上了她，只是他的自尊心——又或者是自卑感作祟，一直沒有明確的接受她的感情。

  但沒多久，安良慶便發現了，女兒喜歡上了這麼一個家境貧寒成績也一般，未來註定沒出息的「小白臉」，因此和安小然大吵一架，勒令她必須立刻和沈辰斷絕聯繫。

  父女倆鬧得很僵，安小然被斷了生活費，但她依然沒有放棄。

  安良慶氣惱之下，直接找到了沈辰。

  那一次，沈辰被安良慶指著鼻子質問。他冷笑著說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配得上我女兒嗎？你覺得你能給她什麼樣的未來？她需要的是一個能和她一起並肩攜手的人, 而不是過完今天還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的一個窮鬼！做人，要有點自知之明！

  甚至和影視劇里演的那樣，高傲的甩出一迭錢，讓他拿了錢就滾, 以後不許再糾纏安小然。

  這一番話帶來的刺激, 對沈辰來說是刻骨銘心。

  見到安良慶的那天，很少抽菸的他抽了一晚上的煙, 看到天邊亮起和滿地的菸頭, 他做出了決定。

  他冷漠的拒絕了安小然，拼了命的讀書、掙錢, 同時在心底發誓, 當他成功的那天，如果她依舊在等著他，那他絕對不會再放手。

  但也許是上天作弄, 在他看到曙光的時候，她卻提前離開了。

  正是因為想起了這些，才讓沈辰即便明知對面是安小然的父親，也一下子沒控制住情緒，和對方發生了衝撞。

  ……

  他盯著安良慶。

  安良慶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悚然，他微微側過頭, 語氣變得溫和了幾分。

  「好, 我們心平氣和的說。就算我誤會了你，你不是那種人, 你對然然的感情是真的。」

  頓了頓，他繼續道：「可是，你們不會有結果。」

  對, 不可能。

  眼前這小子和然然，根本就不是同一類人。

  沈辰冷笑了聲, 「是嗎？」

  安良慶繼續道：「然然很優秀！」

  沈辰說：「我知道。」

  安良慶繼續道：「一個優秀的人, 也應該選擇優秀的同類。」

  「所以呢？」沈辰挑挑眉。

  「所以, 你們不合適。」安良慶略帶譏諷地道, 「當然了，你現在還體會不到這一點, 但幾個月以後就要高考了。以然然的成績，不說清北吧，上個復旦人大什麼的，問題不大。你呢？到那時, 她會越來越優秀, 而她的身邊會出現更多更優秀的異性, 你們之間的距離也會越來越大……」

  安良慶邊說著，心裡邊冷笑著。

  十幾歲的毛頭小子, 正是自尊心和羞恥心過剩的年齡。

  不過，這正是好事, 至少對他來說，正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給對方一些刺激，讓對方有點自知之明。

  「我說話很直, 你聽起來可能不太舒服。不過，這是事實, 我必須要告訴你。」

  「我覺得, 如果你真是一個男人, 一個有擔當有責任感的男人, 就應該給她更多的時間——等到她長大成熟起來, 那個時候，如果她還願意選擇你，我也就無話可說了。」

  安良慶繼續道，

  「不過，然然沒有了媽媽，我是她的爸爸，也是她最親的人了。你覺得，倘若在我和你之間只能二選一的話，她會選擇誰呢？」

  「而且，在這個世界上，真正關心她的就只有我了。無論如何, 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可能讓她做出錯誤選擇, 毀了她的未來……」

  啪啪啪。

  鼓掌聲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

  在安良慶愕然的目光中，沈辰拍著手, 嘲諷地笑了起來。

  「好一個偉大的父親。」

  他不緊不慢地繼續道：「可惜, 只有你自己這麼覺得吧。」

  「你打著父愛的旗號，來綁架自己的女兒，做她並不想做的事情，還冠冕堂皇的以父愛為名，無視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真正快樂的是什麼，只希望她能順著你自己的想法……」

  「你自己覺得自己為她付出了很多，然後告訴別人說：看吧，我對她多好啊，我多愛她啊！我真的是一個很偉大的父親呢！」

  「可是，你口口聲聲的是為了她好，她又該為了誰好？她是為你而活的嗎？她憑什麼要聽你的讓自己受委屈？」

  安良慶瞪大眼：「你說什麼？」

  沈辰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繼續：

  「你覺得你這是父愛，可是你做了什麼？從小對她不管不顧，離婚再婚也瞞著她，強迫她出國讀書，強迫她放棄自己喜歡的人……」

  「很抱歉，這不叫偉大，這叫自私自利，自我中心，還有……自我感動。」

  「你只是一個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沉溺在你為自己編織的一個偉大而不被理解的父親光環的自私鬼罷了。」

  沈辰的話像一個個巴掌，狠狠的扇在安良慶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

  他氣得胸口都炸了，握緊拳頭想反駁。

  可是，不知為何，竟然反駁不出口，腦子裡嗡嗡的，似乎有個聲音在爭吵詰問。

  我真的和對方說的一樣，不是什麼偉大的父親……

  根本不在乎女兒的感受，只是自私自利、自我中心，自我感動嗎？

  不，不可能……

  他在胡說八道……

  他怎麼可能懂自己對女兒的付出和愛……

  真是……

  可笑至極。

  ……

  安良慶大腦混亂著，全身僵硬，像背上背了幾百斤的重物，沒有焦距的瞳孔盯著沈辰的背影。

  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沈辰走了出去。

  看著沈辰一步一步走向安小然。

  看到安小然回頭，看見沈辰後，清澈柔軟的眸子立即亮了起來，露出一個燦爛美麗的笑。

  然後兩個人一起離開了餐廳。

  ……

  外面的陽光很好，沈辰和安小然手牽著手，在路上走著。

  沈辰忽然問安小然：「如果有人給你一百萬，讓你和我分手，你會答應嗎？」

  安小然問：「誰啊？」

  沈辰說：「沒有誰，就是如果，你答應嗎？」

  她搖頭：「不會呀。」

  沈辰問：「一千萬呢？」

  安小然：「不會呀。」

  沈辰又問：「如果一個億呢？」

  安小然說：「無論多少錢，我都不會答應的。因為，對我來說，你比錢更重要！」

  沈辰看著她，笑起來，說：「原來我這麼重要。」

  她點點頭，反過來問沈辰，「你呢，如果有人給你一百萬，讓你和我分手，你會答應嗎？」

  沈辰說：「當然不會。」

  「一千萬呢？」

  「也不會。」

  「一個億呢？」她彎著眼睛問。

  「一個億，這麼多……」沈辰伸手，戳了下她軟乎乎的臉，故意吸了口氣：「你說……我要不要答應啊？」

  小傻子明知他在逗她，還是忍不住小臉一耷，使勁的搖了搖頭，道：「不能答應！」

  沈辰問：「那多少錢可以答應？」

  安小然噘著嘴，說：「多少錢都不能答應！你要是敢答應……」

  沈辰：「那你要怎麼樣？」

  小姑娘奶凶奶凶的威脅：「那我就纏著你一輩子，讓你找不到新的女朋友！」

  「這麼狠？」

  她用力點頭。

  沈辰嘆了口氣，停下腳步，伸手捧住她的臉，親了一下，而後說：「那真沒辦法了，為了避免我找不到新女朋友，看樣子確實不能答應了。」

  安小然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起來。

  ……

  天氣越來越冷，正式進入了冬天。

  教室里貼上了倒計時日曆，隨著每天一張日曆的減少，學習壓力成正比的越來越重。

  不過，學生們也會想方設法的給自己減壓，比如眼瞅著聖誕節要到了，不少商店擺出了聖誕樹，玻璃上貼著聖誕畫，學校里也開始暗流涌動，不知是誰先說，作為高中的最後一個聖誕節，如果再不給喜歡的人送點什麼，以後就不會再有機會了，於是附近的精品店裡一到放學時間就多了不少人。尤其是帽子圍巾手套，最受歡迎。

  畢竟它們能給冬日帶來暖意，送人既能表達心意又實用。

  聖誕節那天是周三，一大早，沈辰到教室的時候，老師還沒來。

  而他前腳剛到，蔡葆便後腳到了。

  然後，沈辰便看見，蔡葆放下書包後，偷偷摸摸的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個粉色的袋子，就做賊似的出了教室。

  用腳趾頭想，沈辰也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沒多久，他回來了，之前那個粉色的袋子不見了，換成了一個灰色袋子，然後他一臉激動興奮地跑到沈辰面前，從袋子裡抽出了條黑色圍巾，碎碎念的炫耀道：「辰哥你快看，這是什麼！劉雅給我準備的禮物！前幾天我就故意暗示她，說我的脖子有點冷，沒想到她真的給我買了條圍巾！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太開心了！！！」

  劉雅自然就是他喜歡的那女生的名字了。

  蔡葆一臉美滋滋的把圍巾往脖子上一圍，各種陶醉地感受著：「哎，可真暖和啊，有了圍巾就是不一樣！」

  一邊說，目光一邊還在沈辰空空的脖子上瞟來瞟去。

  沈辰：「……」

  媽的，這小子最近有點飄啊，欠教育了是吧！

  有什麼可得意的，他才不信他的小寶貝會沒給他準備聖誕禮物呢！

  雖然，他可沒蔡葆那麼厚臉皮，從來沒在安小然面前暗示或者明示過想要禮物。

  畢竟這種事需要儀式感，說了就沒有驚喜了。

  沈辰等啊等啊，沒料到，今天的安小然來得比平時都晚，她進教室的時候，王強都已經到了。

  小姑娘匆匆來到座位，坐好後，拿出課本開始早讀。

  一整個早自習，沈辰都心神不寧的，很想問一下安小然有沒有給他準備禮物，但是又不好意思開口。

  一下課，他剛看向安小然，結果小姑娘被羅莉拉去上廁所。

  沈辰：「……」

  第一堂課老師拖堂，第二堂課和第三堂課是連堂測驗，後面的課間安小然又忙著在整理筆記，整整十分鐘，連看都沒往沈辰這裡看一眼。

  沈辰：「……」

  媽的，生氣了。

  一直到午休的時候，學生們轟的都往食堂跑，沈辰的動作卻慢了不少。

  安小然軟聲催他：「快點走吧，等下食堂里菜要賣完了啦。」

  沈辰板著臉說：「不想吃。」

  安小然立即緊張了，關心地問：「怎麼了，有哪兒不舒服嗎？」

  沈辰指了指脖子。

  安小然眨眨眼：「脖子？你脖子怎麼了？」

  沈辰板著臉：「脖子冷！」

  安小然偏著小腦袋，疑惑地軟聲問：「脖子冷？那你怎麼不穿高領呀？」

  沈辰差點氣成河豚，凶神惡煞地瞪著她：「我的圍巾呢？為什麼我沒有圍巾？連蔡葆都有了！」

  難道自己還比不上蔡葆嗎？

  媽的，氣死了！

  安小然噗嗤一聲笑了。

  沈辰更生氣了，抬手在她腦袋上一陣亂揉，咬牙切齒地道：「你還笑！虧我還特意給你準備了聖誕節禮物！你反而沒禮物給我，是吧？」

  果然是小渣女，追到手就不知道珍惜了，心好痛！

  感覺自己的感情被玩弄！

  然後，他看到安小然抿了下唇，眉眼彎彎的說：「誰說我沒有禮物給你啊？」

  沈辰愣了一下，「真的？」

  小姑娘點點頭，小心的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個袋子，而後，從裡面取出了一條長長的圍巾。

  這條圍巾很漂亮，是三股大麻花加灰白拼接，下面還有長長的灰白色流蘇。

  沈辰都有點懵了。

  還真有啊？

  安小然把圍巾遞給他，低著頭，小聲說：「這是我給你織的，你試試看，喜歡不喜歡。」

  「喜歡，不用試也喜歡。」沈辰回過神，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翹，立即接過來。

  圍巾的軟和溫暖，一下子就讓心裡的鬱悶煙消雲散了。

  原來，小傻子沒有忘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