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我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

  車門關上後，司機問沈辰去哪。

  沈辰直接報出了之前安小然說的醫院的名字。

  「哦，那所醫院啊，可不近吶。」司機邊發動車，邊從後視鏡里看著沈辰，滿是興致地問道，「您是去探望病人啊，還是要看病呢？」

  「麻煩快點，我有急事。」沈辰哪有心事和他廢話，催促道。

  「好，我儘量啊。」司機答應下來，又繼續問，「聽您口音是外地的，您打哪兒來啊？哎等等，您別告訴我，讓我自個兒先猜猜，湘省還是……」

  沈辰都他媽快氣死了，這京城司機的廢話怎麼這麼多呢？！

  「請好好開車！」

  司機一噎，想說什麼，看到他又冷又黑的臉色，這才有點委屈的閉了嘴，一門心思地開著車。

  車子一路疾馳，沈辰坐在後面，先打了個電話回去給父母簡單說了幾句，然後, 繼續給安小然打電話, 依然沒人接聽。

  越沒人接，沈辰的心就越懸得高高的，擔憂到了極點。

  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

  媽的！！！！！

  難道出什麼事了？

  沈辰強迫自己不要再往最壞的幾個可能想。

  沈辰抓緊手機，問司機：「到那間醫院還要多久？」

  司機說：「不堵車的話, 半小時左右吧。」

  沈辰吸了口氣, 「麻煩您再開快一點。」

  二十多分鐘後，車剛拐過一個十字路口, 沒多遠, 速度忽然降了下來，原來是前面堵車了。

  車流排的長長的, 車子堵得完全開不動。

  司機嘟囔：「怎麼會堵車呢？」

  這會兒也不算是尖峰時間啊？

  又等了會兒, 司機和沈辰說了聲，下車去查看情況了。

  幾分鐘後，他回來對沈辰說是前面出了事故, 兩輛車在馬路正中撞在一塊，現在雙方司機正邊扯皮邊等交警來處理，再加上看熱鬧的人群，就這麼影響了交通。

  沈辰心裡罵了聲「操！」

  怎麼著急的時候，破事都他媽的集中在一起來了？

  「這裡離醫院還有多遠？」

  「差不多兩公里吧。」司機說，「沿著這條路過兩個紅綠燈, 再左拐五百米左右就能看到了。」

  沈辰二話不說，丟錢下車。

  不到十分鐘, 就趕到了醫院大門外。

  這時，天色已經基本黑了。

  住院樓就在大門左側不遠, 許是因為時間的緣故，周圍沒幾個人，灰白色的牆壁和淡藍的燈光在夜色里透出一種冷冰冰的森然。

  住院部一樓大廳，沈辰找到了值班的護士，他不知道安小然爸爸的名字, 好在「安「這個姓很少見，他便直接詢問姓安的病人在哪間病房。

  值班護士愣了一下，接著客氣地回答:「對不起，現在已經過了探視病人的時間了。」

  一般來說, 醫院的探視時間到晚上九點就結束了，以免人來人往, 影響到其他病人的休息。

  而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與此同時，她邊說著, 邊忍不住再次拿眼神去瞄他。

  哎，這小男生, 長得可真帥啊！

  沈辰看著她, 可憐兮兮道：「姐姐，我真的有急事，麻煩你通融一下, 幫個忙。辦好事情我馬上就走, 不會影響到其他病人, 也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值班護士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好吧, 我幫你看看。」

  她查了會兒，說道：「只有一個姓安的病人, 在516病房。」

  「好, 謝謝姐姐。」沈辰正要走, 護士好心提醒道：「電梯在右邊，你坐電梯上去比較快。」

  住院部五樓。

  沈辰來到516病房的門外。

  門是虛掩著的，他直接推門進去了。

  這是個單人病房。

  病床上躺著一個年齡在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戴著副金絲眼鏡，正在打點滴，有個中年女人在邊上陪著，兩人見他這麼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又是個陌生面孔，有點詫異。

  女人脫口問：「你找誰啊？有事嗎？」

  沈辰沒理她，直接問那中年男人：「你是安小然的爸爸嗎？」

  聽到他提到女兒的名字，安良慶更摸不著頭腦了：「對，我是，你認識然然？你找我……」

  「安小然來過嗎？」沈辰打斷他。

  「然然？來這裡？」安良慶張著嘴，愈發疑惑的看著沈辰,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怎麼會來這裡？」

  沈辰一看就明白了，對方沒見到安小然。

  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轉身就走。

  「餵, 你到底是誰？」安良慶撐著身子坐起來，沖沈辰的背影大聲喊，直覺告訴他，有地方不對勁，「然然怎麼了，你為什麼來這裡找她？」

  沈辰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站在那裡，聲音極其低沉地說：「她今天早上從楚市飛回來，想來見你，但現在，已經快九個小時聯繫不上了！我是來找她的！」

  「什麼！」

  安良慶整張臉都慘白一片，感覺血液上涌，兩眼一閉就直接能暈過去。

  ——當然，他並沒有真的暈過去。

  不顧旁邊女人的阻攔，伸手扯掉了手背上的吊針，往病床下走。

  「我也要去找然然。」

  沈辰沒等他，腳步生風的跑出了醫院。

  他不知道去哪兒找安小然，但不管怎麼樣，也得找。

  對了，應該先報警……

  剛冒出這個念頭，沈辰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來，看到上面的號碼後，幾乎陷入狂喜。

  是安小然的號碼！

  他按下接通鍵的指尖都不由自主的打起了顫：「喂，你在哪……」

  「喂，請問，你是這部手機主人的朋友嗎？」對面是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這聲音像是一盆冷水，澆在沈辰的身上。

  足足靜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的，怎麼回事？」

  「哦，我們帶兒子玩的時候，在草叢裡撿到了這部手機。但是等了半天，也沒見到失主來找。後來看到手機上面有好多個你的來電，所以就打過來問一下。你要是認識失主，麻煩讓他來拿回手機。」

  「你們在哪撿到手機的？」

  對方說了一個公園的名字。

  「謝謝，我馬上就到。」沈辰一邊攔下一輛路過的計程車，一邊說，「請等我一會！」

  幸好那個公園離醫院不遠，幾分鐘後，計程車就到了。

  撿到安小然手機的是來公園玩的一家三口，沈辰和他們描述了一下安小然的長相，詢問他們有沒有見過女孩兒。

  他們思考後搖頭。天色太暗了，沒注意四周其他人的長相。

  沈辰心裡嘆了口氣，感謝了他們幾句，拿回手機，朝入口走去。

  一邊走，一邊尋找著安小然的身影。

  這個時間，公園裡的人不多。

  「安小然，安小然……」沈辰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一邊走一邊喊，「你在哪裡？！」

  他找的很仔細，很仔細，目光在路過的每一個人身上梭巡，一張臉一張臉的搜尋，實際上他光從背影看就知道那些人不是安小然，可依然一張臉都沒錯過。

  這個公園很大，沈辰找了半天也沒什麼發現。

  一直到了公園的某個角落。

  那裡有片空地，空地上有沙坑，還有滑滑梯、蹺蹺板和鞦韆什麼的，然後，沈辰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了一道身上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孤零零的坐在鞦韆上，手抓著鞦韆的鐵索，一動也不動，像是個木偶一樣的身影。

  孤獨又可憐。

  儘管她低著頭，儘管臉孔被全部籠在夜色中，完全看不真切。

  可沈辰第一時間就確定了，就是安小然。

  四周偶爾有人經過，她卻頭也不抬，甚至連指尖、髮絲都沒動過一下。

  也不知道，她到底維持著這個姿勢坐了多久。

  沈辰盯著她看了半天，徹底的放鬆下來，忍不住笑了下，這時，一陣夜風吹來，他才發現，在這涼意十足的夜晚裡，他的背後竟然已經汗濕了一大片。

  只是，她怎麼會坐在這裡？

  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辰朝她走過去，在離她一米處的地方站定。

  安小然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沈辰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安小然渾渾噩噩的，如機械人般地緩慢抬起頭，看向了他。

  儘管夜色很黑，路燈昏暗，沈辰還是清晰的看到了，小姑娘的臉上掛滿了淚痕。

  刺痛了他的雙眼。

  而後，安小然渙散的目光里慢慢出現了焦距。

  等看清面前的人是誰時，那雙小鹿眼不確定的瞪大了。

  她有點難以置信的喃喃道：「……沈辰？你……你怎麼來了？」

  沈辰又走近一步，把她拉起來，用力抱在懷裡，咬牙切齒地道：「你到底在幹什麼啊？為什麼一個人傻呆呆的坐在這裡，這麼晚了，你知道有多危險嗎？還不接我的電話，你知不知道我他媽要被你嚇死了……」

  安小然聽著沈辰帶著沙啞的焦急聲音在耳邊響著，她愣了半天，忽然閉上眼，眼淚滾滾而出，近乎奔潰地哭了出來。

  「嗚嗚嗚……沈辰……我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真的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淌了滿臉。哭得沈辰的心都碎成一塊一塊的，只能一隻手緊緊抱住她，一隻手給她擦眼淚，低頭親她眼睛：「怎麼會，你這麼聰明，怎麼會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

  「不，我就是……」

  「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爸爸……他原來早就和我媽媽離婚了，甚至已經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孩子……只有我這個大傻瓜一直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他是真的很愛我，很想我……」

  沈辰聽得都愣了。

  小姑娘抽泣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滾往下落，一顆接著一顆。

  而後，她不成音調地把之前的事情斷斷續續的全部說了出來。

  原來她來到醫院時，在門外忽然聽到了安良慶和一對陌生母子的說笑聲，女人親親熱熱的叫他老公，還有個孩子在叫安良慶爸爸，他們還聊起了一些過去的事，一句句，都落入安小然的耳里。

  安小然不知道自己在病房外站了多久，但聽到的話，已經足夠讓她推斷出真相。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離開了醫院。

  又一路渾渾噩噩的，走到了這個公園裡。

  渾渾噩噩地坐在了鞦韆上。

  要不是沈辰來找到了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會坐多久。

  「他們怕影響我學習，所以一直沒告訴我，媽媽和他已經離婚了……甚至他早已經組建了新的家庭……」她的小手緊緊拽著沈辰的衣角，眼淚流了滿臉，喃喃地道，「我以為，他真的是很忙所以沒時間關心我……其實，他的時間是被用在了另外一個家裡……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我真是全世界最大的傻子，一直什麼都看不出，什麼都不知道……」

  光是聽著這些話，沈辰都能感覺得到，她的內心有著如何致命的痛苦。

  為了給爸爸一個驚喜，特意從千里之外的楚市回來。

  結果聽到了這些，她怎麼能不傷心，怎麼能不受打擊。

  沈辰抱著她，力氣都不敢用大了，一隻手輕輕的撫上她的後背，像哄小孩一樣柔聲道：「誰說的，在我心裡你又聰明又漂亮又乖，哥哥最喜歡你了。」

  「我好難過啊，沈辰，我真的好難過啊……」安小然閉著眼，在他懷裡發抖，帶著痛苦的又細又軟的哭音不停溢出來：「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太傻了……」

  為什麼……

  要對她做這麼過分的事情。

  那個小時候，騎著自行車接她放學，每次去外地回來，都會給她帶好吃的零食，那個把她背在背上玩舉高高的爸爸……到底去哪了？

  他把他作為父親的愛分給了別人，所以才根本不在乎她了是不是？

  聽著這些話，沈辰的胸口裡也像塞了一塊吸滿水的舊海綿，又澀又脹。

  他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哭吧，哭多久哥哥都陪著你。」

  哭聲在夜色里飄蕩著，飄蕩著……

  直到很久之後，才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安小然軟軟的摟著沈辰的脖子，臉上淚痕還在，眼圈一周都紅了，看上去水汪汪的，還不時的抽兩下鼻子。

  沈辰見她總算不怎麼哭了，便用袖子在她臉上胡亂抹了一圈，算是擦過了眼淚，然後，才牽著她去旁邊的長椅上坐下。